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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山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作者:吴余值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1-05 15:58:22 来源:文学城

入夜已深,蔺桷沉入梦中,没有察觉到一阵狂风暴雨即将来袭。

接连不断的闪电照得夜空一片蓝紫。

是容沙的声音:“你既然知道了,那也很好,说明他们开始信任你……“

雷声隆隆,由天及地滚滚传来。

“分厂的人?我说过这不是你该问该插手的事……过不多久你就可以回香国市了,为了奖励你,已经给你安排好了香国市福利协会的一个部长职位……经此一役,你很可以担大任了,到时候颁几个奖,上上新闻就更完美……“

瓢泼大雨来得好猛好急,整座城市在盖顶乌云之下一片水气氤氲。

“黑市?网络上是有这样的谣言,你要懂得甄别真假……”

一辆又一辆摩托车的引擎噪音响彻云霄,骑手伴随着水洼飞溅之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纵横飙射。

“什么人体实验……挣钱?哈哈,就算有这么一回事,那也首先是为了延长灵芝人的寿命才合理吧?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更加应该对陈董铭感五内……“

泥井坎市以春日连绵不断的夜雨出名,淅淅沥沥的雨水敲击着茂密的行道树叶,湿气蒸腾而上,从门窗缝儿中钻入每家每户把人包裹起来,在皮肤表面立刻就要凝结成粒粒水珠。

泥井坎市因为小且偏,摩托车在日常通行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小年轻最喜半夜三更聚在一起赛车,改装后的发动机噪音令市民不堪其扰。

蔺桷住在临街处,屡屡发恶梦的她,冷不丁地被一阵阵轰鸣声惊醒。

“醒了也好。”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除了做恶梦,还说了不少的梦话。

如果有一个人在她旁边,会依稀听见她囫囵呓语些“……不可能……黑市……骗局……我?……利用……实验……回家……吃药……“之类意义不明的胡话。

她无心再睡,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在暴雨中疯狂呼哨的摩托车手,打心眼儿里真想揍他们一顿。

三天前丁航不负重托,从时镜嘴里刺问出他们三十八个工人的来头:他们之中没有哪一个是从雀峡生命研究所里出来的——虽然他们曾经以为自己是。

时镜说他们中毒住院的时候,被一个叫左湾的男人骗了,跟着他去了一家假冒的雀研所。完成初步治疗后,所有人被带进了这家鞋厂工作。鞋厂不喜欢他们和外界有来往,他们觉得不对劲,一边秘密和网上的其他灵芝人交流,一边找到左湾问明原因。

左湾对他们的到来毫不意外,明说他的工作就是去各个医院搜寻有意向去雀研所治疗的人,尤其是年龄和健康条件达不到标准的。最后,他拿出一份雀研所的正式合同复印件扔给他们。

他们照着合同一看,当初一起跟着左湾走的果然不是低龄、超龄,便是病情根本不至于威胁生命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只有我们三十八个人在一起,我表妹表弟他们九个跟着另一个人走了,原来他们去的才是真的啊!“申玉当即蹲下抱头痛哭。

从一开始,左湾就很清楚村子里只有九个人够资格进雀研所,而他却骗申玉等人说因为病房装不下了,要那九个人去一家远一点的,剩下的一同去最近的这家——“这是我费了大力气,走后门才为你们争取来的待遇。”左湾说。

申玉他们得知真相之后又气又怒,当下火气冲天就要开打。左湾的部下真刀真枪围了上来,把这群可怜人即刻吓得乖乖束手就擒。

”本大爷给了你们一次免费活命的机会,难道不是你们的再生父母吗?你们不仅不感谢我,还妄想造反?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想活的话老子立马给你们喂枪子儿!要是敢耍小聪明,我就算抓不到你,你也知道一年一次的复查没了去处是什么后果吧?“

从那以后,左湾叫他们做什么,他们迫于求生只得规规矩矩地执行。可是自从有人去了分厂之后再无音讯,他们逐渐感到不对劲了。揣测和流言充斥了车间的每一个角落,有的人猜测走了的人得罪过左湾的手下,被拉出去枪毙了,也有人猜测他们被拉去□□了。不管哪种下场都为这群人所恐忧,越来越紧绷的神经促使他们为求活路,便掩护申玉和时镜逃出厂外求救。既然社会把他们抛弃了,他们当然不可能信任所谓的政府,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才在网上查过蔺桷的背景之后勉强孤注一掷。

丁航沉浸在震怒之中,气得前言不搭后语。蔺桷早有准备,很快便猜到这些人都是陈怡竹精心布局中的牺牲品。在激愤之下,她突然记起吴简文问过她“要怎样确认灵芝人的身份”这个问题,看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翌日,她打给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吴医生,我今天来请教你一个问题,你是否听说过有人冒充雀研所行骗的事?“

”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是不是你那边出了什么事?难道真的有非正式渠道的灵芝人去了你那里?“吴简文显然也绝为惊讶。

蔺桷既高兴又担忧:“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

“其实我也没有证据,我是从复查的老病人那里听说的。本来我也不相信,后来去网上查了一查,的确有一小部分人在讨论这件事,但是很快就被删除了。”

“所以你上次问我要怎么确认他们的身份,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接待过他们?“

“你接待过了?“

“我现在还不方便说……”

吴简文叹道:“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觉得不妙。如果真有这样一批人,就证明了我的病人和网上的消息是真的。我听他们说,黑市上有人仿制了阿刻索,用过仿制药的人会被强制加入进人体实验。”

“什么人体实验?我怎么没听说过!”蔺桷惊呼。

“还能有什么呢?正道的和邪道的科学家还不都是想率先研制出延长灵芝人寿命的新一代药物吗?“

朱政敏也在其中吗?朱霄灯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能多活几年,她什么也愿意干。

”那你觉得研发出来的可能性高不高?“

吴简文道:“纵观人类史,有什么新发明是在我们这些庸碌之人的意料之中的?我对药物的发明持乐观态度,但对它的产生和运用而付出的伦理代价持悲观态度。”

“你的意思是,就算是正规科研机构,也要做大量的人体实验吗?”

“任何药物都不可避免。“

作为灵芝人,说不期盼新药上市那是自欺欺人。要不是接收了吴简文的观点,蔺桷永不会知道使用一种小小的药物还得考虑深层次的社会问题。

蔺桷道:“所以我们用药之前要签订合同,都是为了规避社会矛盾吗?”

“只能规避一些。随着时代的发展,合同的约束力也跟不上脚步了。你应该最清楚现在灵芝人的内外部矛盾有多尖锐吧?现在可好,又多了一批名不正言不顺的灵芝人,政府要怎么处置他们才妥当?“

“政府不会说他们违法吧?“

“我想不会,毕竟没听说哪个卖血卖肾的人被抓去坐牢了,就算坐牢,也是中间牵线的人去坐。“

“被弄去做人体实验,还能活着出来吗?“

“这就超出我的业务范围了,我虽然在雀研所,但是并不了解科研人员的工作内容。我们一线医生至多能利用手上的患者档案做最基础的分析,写一点小小的论文而已。“

“我还有一点疑问,为什么你们不肯发一个身份证明给灵芝人呢?那样不是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这是为了保护患者的**权,是否要公开自己的特殊情况应该全凭患者自身的意愿。同样的,没有这样的身份证明,说明政府不把他们归类为特殊群体,既然不是官方认证的特殊群体,在人际交往中,某种程度上能减轻歧视的存在。“

蔺桷谢过吴简文之后,也不去找左湾,而是直接打电话给容沙,假装自己已经得知所有的真相,试图从他口中诈出人体实验究竟是真是假。

容沙上了她的当,如她之后每晚重复的恶梦情节一样,他没有直接肯定,却已经等同于默认了。

蔺桷还来不及代表申玉等人谴责他禽兽不如的行为,丁航顶着满头大汗进来打断了她,说是有几个工人骑着摩托车似乎要遁逃,却不小心撞死了一名飞车党少年。

“你快去看看,那边闹得可大了!警察打电话给会长,指明要我们去现场协调!“丁航拽着蔺桷往外走:“那边飞车党来了好多年轻人,都是混社会的,他们和死者家属一起围着肇事工人,把马路都给轧断了,偏偏又是条主干道,现在全城有一半的车堵在路上!还好不远,我们走路去!”

蔺桷只觉神志模糊,走路跌跌撞撞。她自小就不堪承担压力和责任,长大后冲动地想要靠自己独立生存,又因初尝权利的甜头而迷失自我,她多次都以为自己以前被屈才了,只要给她施展的空间,她也是能成大事的人。天不遂人愿,权利的代价来得好快!短短几天之内,政府、扶翎会和冒牌灵芝人把她放在三方利益纠葛的台风中心无路可逃。

旧烦未解,新愁又添,这当口又牵扯进来一批普通市民!

她不住默念滴翠帮不要掺和进这桩事件,否则她的处境何异于一个被绳索绑住头颅四肢悬空等待五马分尸的死刑犯呢?

天色已暗,蔺桷老远就看见警车的红蓝暴闪灯映照在行道树盖起的森林隧道中。反季节生长的几棵大树还未脱尽黄叶,就势不可挡地抽枝发芽,晚风一吹,布天盖地的碎芽鳞片撒了人头攒动的市民满头满肩。争执吵闹声清晰可闻,丁航见蔺桷面色蜡黄,也不敢多言多语,只忠实地护着她挤进人丛,在叫骂和怒视中龟速靠近警戒线。

警戒线内除了警察和医生之外,其余的人分成两头,竖着眼睛狰狞着面孔使出毕生所学到的最脏最下流的话互相辱骂。

“还好没动手。”蔺桷一来就找到大林警官,悄悄挪到他身边搭话。

大林警官见蔺桷来了,手上像抹了强力胶似的逮住她不放:“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刚刚救护车已经把死者、车祸受伤和打架受伤的人拉回医院了,剩下的交给你处理。”

蔺桷意外于大林警官突发的推卸行为,她看了看丁航,又看了看那些仍在吵嚷不休的人,压住怒气道:“这不是交通事故吗?怎么也不应该让我来解决吧!”

“这可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你看见没有,明明是你们灵芝人的全责。虽说你们的人也受了伤,但责任再清楚不过,可是你看看,你们这么多灵芝人把现场围起来,不但不去警察局处理后续,还反咬死者家属和交警勾结起来欺压弱势群体,句句不离社会歧视他们!”

大林警官的话听得蔺桷心里好不舒服:“林警官,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也不是我叫他们来闹的。”

林警官一扭头一摆手:“这事纯属你们灵芝人无理取闹!我们警察秉公执法,没有任何可指摘的。你快点把他们劝走,副市长刚刚打电话来质问这条路为什么堵得这么厉害,耽误了领导出行,你自己去解释。”

蔺桷还要和他讲理,丁航对她使尽眼色,拉她到旁边去低声劝道:“副会长,我们既然来了,只能听他们的,要是他们撤了人,这治安我们也维持不了啊。”

蔺桷咬牙道:“他敢走?给他十个胆子也不可能!”

这下蔺桷和警方之间的关系再也不复和睦。她这个副会长去和灵芝人沟通是责无旁贷的,可现下明知他们根本不是政府承认的灵芝人,偏偏又特别爱惹事,她凭什么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呢?有几个瞬间,蔺桷真想当众揭穿他们的真实身份,一旦如此,她就可以把整桩事件以诈骗和限制人身自由为由,全权移交给警方。

然而如若这样,容沙定会将她碎尸万段,指不定还会连累到妈妈和弟弟。

蔺桷要丁航偷偷叫一个平时表现比较老实的工人出来问话,想通过他摸清事情的大致始末。据他所述,在招聘会以失败告终之后,工人们都被软禁在酒店里不能外出。几个害怕蔺桷和左湾是一伙的人,跳窗骑上抢来的摩托车逃去火车站。一路上因为过于紧张和赶时间,其中一辆车的驾驶员和飞车党之一的死者撞上,酿成了这出惨剧。他们弃车扶起浑身是血的工友要打出租车去火车站,被飞车党拦了下来,报警说他们肇事逃逸。死者家属赶过来要捉拿凶手,工人们也叫了帮手,人越聚越多,矛盾从言语冲突升级到肢体冲突。灵芝人虽然人少,但那股同归于尽的拼命劲儿连老虎看了也要抖三抖,多亏警察及时赶到,事态才没扩大。

“我们接到电话专门赶过来撑场子,其实我什么也不懂,但是既然大家都说我们灵芝人没有错,那我就认准我们没有错。副会长,时静说我们灵芝人最要紧的就是团结一心,可为什么你总是不站在我们这一方呢?”

他质朴又认真的疑问让蔺桷有口难言,让她有一种被钉在十字架上受审的感觉。蔺桷索尽枯肠要为自己辩白,然而残酷的现实让她只能选择闭嘴。

他这句有意无意的话萦绕在蔺桷的心上挥散不去,造成她接下来在处理这起棘手纠纷时,不自觉地想要通过行动消除工友们对她的“偏见”。

蔺桷在她十年的工作生涯中,自诩一向尽可能地站在中立的角度解决医疗投诉,这次是她史所未有偏心为灵芝人的不当行为强词夺理。蔺桷就像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鸡,雄赳赳气昂昂地和死者方面激战争吵。丁航在一旁替她捏一把冷汗,只恐死者家属和飞车党失去理智上来对准她的脸就是一拳。

蔺桷趁警察站得远远的,便吓唬他们这次交通事故的主要责任在于飞车党违法超速飙车所致,贫穷的工友们只是要去找人来施救,并不是肇事逃逸,而且是对方首先动手打伤工友们,工友们出于自卫才反击的。

“这个年轻人不幸去世,我也很痛惜,可是我们灵芝人工友受的伤也不轻!你们咄咄逼人地欺凌他们,看不见他们身上的衣服多么破吗?他们没有钱没有势,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而你们仗着人多势众就想趁机讹诈?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每耽搁他们一天的工作,就等于让他们少活一天,这还不是**裸的谋杀吗?我绝不允许你们侵害他们的人权!我和在场的警察,代表政府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这里一共有三十一个人,一个人耽搁一天的生命,加起来就等于一个月,你们赔得起吗?“

站在一旁的工人被蔺桷突然的转变唬得一愣一愣。时镜脑瓜子灵光,在她的秘密耳语之下,大家围拢在蔺桷两旁挥拳展脚为她呐喊助威。

“歧视灵芝人的人,我们一个也不放过!“

“赔偿我们灵芝人受伤的医疗费!“

“老子今天就睡在这大马路上了,不解决的话,明天我们去睡你家、吃你家!“

“我们活不成,也不能让他们活着!记住他们每个人的脸,到时候挨个叫他们偿命!反正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干脆多拉点人下水!“

他们越说越赖皮,只差拉响炸药包让在场所有的人和他们一同归西。警察见这阵势,终于也凑过来和稀泥,暗地里劝死者家属别惹上这帮不顾死活的疯子,又说死者确确实实超速了,他生前的罚单还留着一大堆没有处理呢。

死者家属见一个帮他们说话的政府人员都没有,只得含恨打落牙齿活血吞。这时,冒牌灵芝人反过来拦着要他们赔偿医药费,否则谁也别想走。

结局让蔺桷暗暗称奇:死者家属不仅不再追究肇事方的责任,甚至为了抽身,不得不真的凑了一点钱交给这帮野蛮人,方才敢落荒而逃。

工人们对蔺桷感激不尽,一定要拉着她去吃宵夜。其实警察为了给副市长早点开路,在背后的推波助澜之功也不小,蔺桷只是带了个头而已。她再三推拒不了,只好跟着他们去了。

这顿饭的收获不小,蔺桷发现她已经完全取得他们宝贵的信任,她既得意又惶恐,既高兴又后怕。总之,她在这件事上十分矛盾纠结,吃不准究竟是福是祸。然而既然跨出了这一步,将来势必不能再以公平的处事准则为灵芝人服务了,偏袒他们,成了她自保的唯一出路。

容沙对蔺桷的表现大加称赞,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向上级报告她的卓著功绩。

容沙还追加了一句:“你不能自骄自满,接下来还是得安排他们乖乖就业。“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分散就业之后,你们还是会把他们送去做实验吧?“蔺桷冷声道,她的良心不容许她不问。

“我真怀疑你有没有一点点医学的常识!像我这样的外行都知道一切药物都必须经历临床实验,找人去试药是很稀奇的事吗?难道你以为救你狗命的阿刻索是横空出世、天父赐予的吗?这药背后死了多少人、残了多少人,你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现在你知道了,是不是决定立刻自杀以死明志?“

蔺桷又羞又怒:“这次的事情解决完,以后我就不再帮你们了。”

“再说吧,不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明确告诉你。“容沙不容置疑的口吻彰显出他对自己权力的自信。

工人们不等蔺桷吩咐,便主动登门要求她再给他们办一场招聘会。蔺桷失眠多日,无颜面对这些对她展露赤诚的人,便全权交由丁航办理。丁航办事麻利,几天之内便把所有的工人安顿完毕。

听完丁航的工作汇报,蔺桷假作无意地问了一句:“他们没人想过去外地找工作吗?”

丁航喜喜欢欢地说:“没有!他们都说跟着副会长你,他们心里踏实!“

蔺桷笑了一下,她从丁航讶异的神色中,判断出自己的笑容有点骇人。

接下来的一年多,蔺桷都处于坐火箭的状态。她的口碑在那帮工人的口口相传之下,被全国灵芝人所熟知。许许多多在外地告求无门的灵芝人都闻讯专程赶来泥井坎市寻求她的救助。蔺桷摇身化作包青天的当代接班人,连最不关心时事的灵芝人都多少知道她办理过的一两起著名的案例。

除了让蔺桷一战成名的那起案子,另外知名度最广的几个,瞎子都看得出她在死力偏帮同伴。渐渐地,全国民众和警察对灵芝人仗着“弱势群体”横行霸道的作风闻风丧胆、敬而远之,抑或是选择吃闷亏了事。这股歪风越行越盛,灵芝人对蔺桷也越加崇拜尊敬。到了年末,他们联名上书要求市长给蔺桷颁发优秀干部的奖励,否则他们就集体静坐在政府门口抗议。上级为了息事宁人,只好依了他们的愿。

蔺桷每天都行走在云端,每一步都那么地不真实。她知道一切都是容沙设下的陷阱,而她就是被他的蜘蛛网困住的小虫,奋力挣扎只会缠得更紧。她干脆抱着观众心态,看他们会利用她这把钝刀去做点什么好事。

第三年,蔺桷结束了泥井坎市的支援工作,重新回到香医大附属第一医院。刚去人事部报到,就接到她调去香国市雀峡生命研究所福利协会的任命书。

刘部长笑逐颜开地握住蔺桷的手:“小蔺啊,我真为你高兴!我就说嘛,老付主任大力举荐的人才一定会出人头地,付主任退休了也会为你高兴!你才来医院十一年,年纪轻轻就提拔到了部长的职位,前途不可限量啊!“

从前对她视若无睹的同事都赶来道喜,其中不乏有人直截了当地问她是不是找到了靠山,甚至连叶强和冯钢都夹杂其中给了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

赔了无数笑容、说了无数谦虚的话,蔺桷借口还有事,三步并作两步逃到熟悉的车库里去见沈网和范越。他们是她在医院里唯一说得上真心话的人。

蔺桷来得巧,沈网刚好送走一拨投诉患者。范越依然在顶替她的旧岗位,一听说她回来,撇下所有的人就要立刻把事情交还给她。见到蔺桷,他才知道她此次前来不是要拯救他,而是来告别的。

范越遭了一记闷棍,傻愣了一阵,醒过神来捶胸屈膝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死孩子!我替你受了三年多的苦,你就这么拍拍屁股丢下我不管了?我要和你拼命!“

蔺桷左一个鞠躬、右一个道歉也平复不了范越受伤的心。沈网知道他的脾气,他只有发泄完了才肯好好听人说话。

那天晚上,蔺桷订了一家高档酒店请二位前辈吃饭,辞别的同时,也是答谢和道歉。沈网喝了酒,絮絮叨叨叮嘱她一大堆身处官场不得不防的经验,又说自己已近退休,一定会想办法扶范越一把,叫他不必多虑。

范越对做官完全没有兴趣,一心只想着偷懒。他为了复仇,甩开膀子点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要狠狠地宰蔺桷一把:“这是你第一次请客,难得难得!今后你不缺钱用了,别忘了常回来请老哥哥我吃饭。要知道,没有昨天的我,哪来今天的你?“

范越说了很多蔺桷走后在工作中的所见所闻:“早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听说你成了大名人。有的灵芝人什么毛病也没有,也就只专程赶过来要见一见你的老办公室,我费尽了唇舌才把他们打发走。这么多年我也没看出你身上有雷厉风行的潜质,怎么一去泥井坎市就转了性儿了?”

蔺桷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只能闷着头笑。

沈网道:“你听说过朱政敏现在的情况吗?”

蔺桷好久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了,愣道:“我和他女儿是好朋友,可是因为各自都忙,很久没联络过了。您突然提起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也是道听途说,作不得准。有人说他遭到政治迫害被赶出了国家实验室,在外漂泊了几年,现在好像在为黑市做药品研发。”

“是真的吗?好可惜,朱叔叔是个好人。”蔺桷嘴上这样说,难免又想起朱霄灯说过为了延长寿命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话。她爸爸若真的误入偏门,难保没有宝贝女儿的推波助澜。

当晚蔺桷一夜无眠,脑子转个不歇,为当下越来越复杂的灵芝人形势忧心烦恼。

隔天,她重拾精神前去新单位报到。迎接她的是一场好盛大的欢迎式,排场堪比迎接英雄凯旋。刘副市长在布置得花团锦簇的主席台上,为她戴上了香国市一年仅颁发三枚的杰出青年勋章。会长为她捧上了奖杯,灵芝人代表又为她献上几大束考究的鲜花。

表彰会结束后,会长和蔺桷一同送刘副市长上车。刘副市长特意对蔺桷说:“小蔺啊,你要好好干。我听说你是我们家双胞胎多年的好友,你们要多多来往、共同进步!“

会长得闻蔺桷竟然有这样大的靠山,本来不喜年轻人来抢自己的风头,这下不得不对她敬畏三分了。其他的同事见风使舵,依样对蔺桷笑颜相迎、惟命是从。蔺桷心知这一张张笑脸里一定有容沙安插下的眼线,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蔺桷才上任,别的事没有,每天要做的就是接待全国五湖四海赶过来“朝见”她的灵芝人同胞。如同范越所说,大部分人根本没有任何事项反映,单单出于好奇和崇拜硬要来见她一见。同事背地里笑称明星和追星族之间也不过如此了,蔺桷也深为他们的行为所烦扰,便在社交平台上开了一个私人账号,以个人名义劝导大家不要这样做,以免影响协会办理公务。

账号在一周之内便有了十几万的粉丝,天天都有人给她留言。有要求她发自拍的,有在下面陈情求助的,有批评她作为公务员不知检点的,也有普通人上来骂她处事不公的。

这件事被敏锐的网络媒体捕捉,为了博取关注,他们开始拿蔺桷大作文章。一夜间,她稀里糊涂地成为了本周的热门话题。网络上展开了大面积的讨论,从评判她的个人行为,扩展到评判灵芝人群体的行为。学者、教授、社会学家乃至医生都参与其中,话题被抬升到了人类学的层面。

那几天蔺桷为了避避风头,特意请假搬去新的租屋,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她既怕上网看见那似乎失去控制的舆论狂潮,又怕因此错过了关键大事而导致遗憾。

就在她坐立难安又联系不上容沙的几天之后,手机里忽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滴翠已下场,慎之。“

蔺桷回拨过去,发现是一个网络虚拟手机号,根本查不到主人是谁。

姑且不论神秘人士的提醒是真是假,既然和蔺桷长时间以来的担忧不谋而合,她选择相信他的警告。

蔺桷走到阳台看着城市万家灯火和繁星点点,只觉这样的良辰美景如镜花水月般失真。

”五马分尸真的要来了。“蔺桷对着夜空低语,任由劲风吹乱她的一头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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