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初期,根据作战计划,赣州由穗城国党第三军总指挥安靖侨接管。
今年3月,娄徒佑让李玮骏入驻赣州分权,安靖侨心生不满,直接调回随娄北伐的国党第三军回赣州,公开叫板娄徒佑。
赣州爆发武装冲突,李玮骏退回金陵,赣州军政由安靖侨彻底接管。
“将军,那娄秃子另立中央,还指挥咱们清G,难不成国党真轮到他做主了。”徐青阳对G党成员感官极好,早把人当兄弟了,实在不想将枪(求过审)口对准自己人。
“他也配。”安靖侨神情蔑视,言语中十分瞧不上娄徒佑,此人北伐期间与自己争权夺利,上不了台面。“给我纸笔,算了,我说你写。”他要给何利钦写信,一起反娄!
……
“将军,写好了,您瞧瞧。”徐青阳指尖轻触墨汁,确定不会晕染后,递给安靖侨。
这一看不打紧,自己骂人的话全没了,声讨娄徒佑的话有理有据,师出有名。一溜看下去,细数娄徒佑偏私狭隘种种不是,任谁看了都得感叹一句,娄徒佑那厮不是东西!
*
黎简与文修道抵达赣州,发现赣州并没有对G党围追堵截,甚至还有几分“其乐融融”,任谁来了,都只能得到一句话,赣州没有G党。
国党的清剿惨案已经被活着的同志带出来,这段时间的清党,打击报复致使G党人数锐减,不仅如此,亲G的国党基层人员也有不少被打为G党,遭秘密处置。
如果将全国死伤人数绘制表格,赣州绝对是伤亡统计垫底的城市之一。
成功利用《三立日报》联系上赣州的党支部,黎简和文修道匆匆赶去汇合。
都辅诣一见到文修道和黎简,冲上去给二人大大地拥抱,激动哽咽道,“你们没事太好了。”
“你手小心点,怎么还受伤了。”黎简拍了拍都辅诣受伤的手,假装轻松道,“少爷没痛哭吧。”
都辅诣眼眶通红,“程江为掩护我们牺牲,逃亡时,我与程思走散,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她两日,她没来,再不走走不了,我…”他走的山路来赣州,遇上下冰雹,这伤是从山坡摔下去骨折的。
文修道听闻,眼前一黑,撑着旁边的桌子才没倒下。
黎简心口发堵,从听到这话就有一口气提不上劲。一旁文修道摇摇欲坠,她惊慌上前,“文修道!”
文修道疑惑地看向黎简,张口想说话,却发出连串的咳嗽声,后知后觉自己嘴腔涌出血,胸前的衣服被血沁染。
他抬手擦拭,血晕散开来,无奈笑了笑,“别担心。”一开口,声音喑哑,还想再说几句,不曾想一头往前栽倒在黎简身上。
都辅诣赶紧接过文修道撑着,慌张地看着黎简,“不是说他病好了吗!”
“找医生,对,去医院!你门口等着,我去找车。”黎简往大街上跑,眼中含着水汽,需要她不停眨眼,否则会看不清路。
不能哭,黎简,你不能哭。
“呜呜呜…”黎简没摸到手帕,只能用手擦眼泪,不能哭,鼻涕要出来了。
“别哭了,好丑啊,脸快成抹布了。”文修道醒来就看见一张皱成一团的哭脸,撑起身,“有吃的没。”
黎简吸了吸鼻子,装作揉眼睛飞快擦去泪痕,没好气道,“等着,少爷给你买去了。”
背后不说人,说人人必到。
都辅诣提着吃食,一进门见文修道醒了,立刻上前问道,“怎么样,没哪儿不舒服吧。我去喊医生。”
“我去吧,你歇歇。”黎简起身,她正好去洗怕脸,倒饬倒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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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医生检查完,“人没事,注意休息,饮食上一定要注意。”赣州饮食偏辣,医生在饮食上多告诫了几句。
等黎简回到病房,医生已经离开,文修道正张着大嘴,等着都辅诣给他喂粥。
都辅诣左手重新打石膏固定,眼底泛青,下巴处冒出薄薄的胡茬,整个人跟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一样,飘飘荡荡,比病床上那位看着更像病人。
“做个人吧,让一个手受伤的给你喂饭。”黎简拿过粥和勺子,随便吹了吹,一勺怼进文修道嗓子眼儿。
“呕,你搞谋杀啊。”文修道夺过碗,“我自己来,自己来。”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让人内心沉静,同志、友人的死亡如阴霾萦绕心头,三人收起嬉笑,默默分食都辅诣带回来的食物。
“等会儿咱就出院吧。”文修道挠了挠头,半响憋出这样一句话,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消息,在外面很多话都不方便说。
“医生同意了?”黎简递上包子,询问都辅诣,见他点头,同意出院。
赣州的4月,步入雨季。淅淅沥沥的细雨,像软刀子割肉,折磨人。
“这雨下起来就不知道停,之前你来赣州也这样吗?”绵绵无期的雨让文修道想起了华海的春雨。
黎简摇头,小心的避开水坑,“上次我去的琼州,立秋后雨水主要在赣南一带。”
“下雨天好呀,凉爽。”明明只是手捂在石膏里,却像整个人都被石膏闷住了,都辅诣对赣州的天气适应得很快。“就是前面,马上到了。”
沿街鳞次栉比的赣派建筑,青砖灰瓦马头墙,墙体多用青砖夯土砌垒而成,主体房梁则采用木结构。
贾问星见来人,扬起笑,笑意难掩愁容,这几天他联系汉江那边,得到消息,合作恐有变,甘自常态度不明,摇摆不定。钟回、郗炀等同志正在汉江奔走,希望能扭转局面。
苏光唯和司维二人得到消息后,震怒不已。司维匆匆赶赴穗城,同苏光唯一起对话苏维埃,苏方沉默、不表态。
“错了,错了!”苏光唯没忍住,狠狠将桌上的杯子砸了出去。碎片溅起,险些割伤司维。
苏光唯嘴唇微动,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坐下。“乐亭,我错了。”一步退,步步错。
“乾生,革命的火种还在。”司维拾起地上的碎片,“苏维埃已经得到他们想要的,自然不愿得罪国党。”苏维埃的西铁贯穿整个国家,支线通过外蒙南下可控制华亚地区,直抵北平,华北,利用好这条铁路,苏维埃完全有能力掌控华国,所以他们支持外**立,以防华国反向利用火车长驱直入苏维埃。
国G合作初期,苏维埃提出要求便是拿到华西铁路的建设权、归属权,让华国承认外**立。
如今华西铁路竣工在即,华国虽未有文件承认外**立,但在实际管制上,外蒙已脱离华国。
司维拍了拍苏光唯的肩膀,无声安慰。“你尽快去一趟汉江,看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我回北平,联系苏方,如果不行我就去一趟苏维埃。”穗城并不安全,这几日已经在安排同志撤离,伍泗水报上来的名单,已有约2000人牺牲。
沉重的人命压在身上,让司维有些窒息。刚组建成型的,还未完全迸发力量的革命队伍,受到同为华国人的打击。这样的内讧如果不尽快结束,对飘摇欲坠的华国来说将是致命一击。
*
北平司维家
“为什么还没收拾。”司维看着忙前忙后不搭话的夫人,大声疾呼,“罗梅英!”
司钟英端上一杯水,“爹,别生气。”
“钟英乖,爹没生气。爹说话声音大,是爹不对。”司维接过水,拍了拍钟英的头,“去院子里玩,爹跟娘说说话。”
司钟英犹豫的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踌躇再三出了门,躲在一旁偷听。
“英子,回去吧,带着钟英回老家。”司维小心地触碰着罗梅英的手臂,低声讲着自己的安排。“得尽快走。”
罗梅英不想说话,她怕一开口就是哽咽的声音,这段时间她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胸口跟塞了棉花似的难捱。同样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当年司维流亡海外时。
“此次回北平,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司维看着夫人低头抹泪,心里也不好受,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你回乡之后,不要提我,好好抚养钟英。”
将放妻书和钱票从怀中拿出,“这个你拿好,以防万一。”
“好。”罗梅英不停地擦拭眼泪,可眼泪怎么也擦不完。“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回来。”说完,干脆捂着脸哭个痛快。
“你别哭了,眼睛本来就不好,哭多了伤身。”司维伸手拉过罗梅英的手,“照顾好自己,赶紧去收拾吧,我联系了人送你们回乡,人在外面等着呢。”
送别了夫人与孩子,司维再无后顾之忧,将家中文件一一销毁。
火舌裹挟吞噬文件,司维出神望着,耳边回响起了兰渡的劝告。
“我都把你送出北平了,你又回来做甚!谢征把任智权的死算在你身上,现在就是条疯狗,没人能管得住他,你跟着你夫人一起走吧。”
兰渡苦口婆心劝诫,在司维坚定的目光下,铩羽而归。能说的他都说了,劝不了,再多的也帮不上,谢征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一切在火焰的燃烧下,归于虚无,司维不受制谢征威胁,频频出入苏维埃大使馆,将华G同志安排去往苏维埃学习,或联系国党联军安插同志去往南方北伐,以期望保存革命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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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
随着苏光唯抵达汉江,华G的决策机关随之转移至汉江,由苏光唯、钟回、郗炀、伍泗水等同志组成临时常务委员会,负责主持工作。
汉江工作开展并不容易,甘自常避而不见,苏维埃闭口不言,对国党的声讨不断,得到的反馈却少之又少。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娄徒佑越来越疯狂,甘自常迟早倒戈!”
“可是我们没有武力援助,苏维埃现在是不管不顾了吗。”
“联系现有部队,整合力量,必要时,武装起义。”苏光唯嘴上虽如此说道,但心中仍对苏维埃、甘自常抱有一丝期望。革命的紧要关头,他们真的会不管不顾走向分裂吗。
这个问题很快迎来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