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希辰疑惑地看着他,觉得他是不是落水的时候整个脑子进了水才会变成这模样。
“听说你被赶出将军府了?”苏青又说。
川希辰被这冷嘲热讽直戳心底,手脚已按捺不住。
他激动道:“被赶出来又怎么样,又不是露宿街头,南渊王许留我在王府。”
“你当真不想想为什么会被送去南渊王府?”
“能有去处好了。”
“听说你在王府打下手,做厨,在将军府的时候你大哥不都不让你进厨房吗?”苏青阴阳怪气起来。
“瞎说,你以为我是火药吗,一点就烧。”
“难道不是吗,我前些天还在纵火通缉榜上见过你嘞!”
两人争论不休,越吵越激烈。
身后正闲聊那二人被吸引,瞧过去,满脸尴尬。
段黎越深吸一口气,不敢出声。
“这俩,比较爱闹?”段于绍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的脸都差些丢尽,得亏周围人少。
“不光是洛王爷,金安公主也待我好!”苏青突然喊一句。
川希辰一张一合的嘴忽然停下。
“公主请我去锦榕楼吃香的喝辣的,又给我送玉器饰品,带我洗空整个永安大街,将我视为亲弟弟一样看待,这待遇你有吗?”
川希辰越听越不对劲,苏青所说的这些,他都经历过。
“你以为我是怎么上那个通缉榜的?”川希辰回他一句。
段夏妍什么套路川希辰也都深有体会,前面待你如宝,后面就逼迫你去打扮。正巧,段夏妍就喜欢盯着苏青这种人下手。
“你没有吧?”苏青还是一副得意万分的模样,差些用鼻孔看人。
“没有没有。”川希辰笑了笑。
段黎越也听出些前因后果来,扭头看回段于绍。
“这位是?”
段于绍摆出一副很优越样子,扬声道:“本王的王妃。”
“皇太叔这是?”段黎越也是知道这人有些疯疯癫癫的,没成想他能疯到这个程度。
“个个都说本王娶不着妃子,真好笑,这不就是个活的?”
段倾朝这头早已见了皇上,陛下正悠闲地瘫坐在椅上,手里握着茶杯,朝身旁人挥了两下。
公公反应过来,端起茶壶给他倒满一杯。
孙公公领着二人进殿,陛下瞧他身后,一见段长煦,马上暴怒起来,手上的茶都快洒了,他指着段长煦的鼻子大骂:“你还有脸回来?朕不是让你滚?”
他又瞧见身旁的段倾朝,马上变了脸,收回手,客客气气地笑道:“年夙也来了啊。”
段倾朝抱拳行礼:“拜见圣上。”
陛下指着身旁的位置,笑道:“快坐,快坐。”
段长煦也跟着走过去,刚走一步又听他在那吼:“你到长一边站着去。”
段长煦“嘁”一声,不爽得眼都快翻天上去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陛下又吼,气得硬咳,胸口又隐隐作痛。
段倾朝怕他旧病复发,赶忙劝住。
“哎呦这一个两个都这样。”陛下叹气,心骂道没一个能有出息。
段长煦倚靠在柱子边,脚趾直抠地。
段倾朝只管笑着,问候陛下:“看来陛下的病情还未好转。”
陛下摸了摸胡子,瞥向段倾朝。
皇上早些年就患上肺病,起初喝了些药,治好许多,但过了不到一年,病情复发,且更严重些,怎后来么治都不见好。
他眉头一皱:“喝了那么多药还不见好,也不知道那些太医干什么吃的?”
“是吗?”段倾朝怀疑起来,“那通常都是那位太医给陛下看病。”
“姓刘的那谁,叫什么的不记得了。”陛下抚着额道。
身旁的太监提了醒:“陛下,那位刘太医名叫刘智。”
段倾朝还记得方才在殿外,二皇子提到的刘太医。
难不成真是川希辰所猜的那样?苏家上下贿赂宫中太医,假意给陛下治病,实则给陛下投毒。
若无凭无据,段倾朝也不会轻信此事。
“怎会治不好?”段倾朝抬眸看向陛下身旁的太监,“若真查出问题来,对症下药,不应该很快就能治好病吗?”
陛下疑惑道:“朕也纳闷,用了这么多药,怎就治不好?”
“那便是这刘太医的问题,还有这药的问题。”
陛下思索一番,忽然恍然大悟,自己喝了三年的药,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迟迟不见病况有转机,这哪是病不病的问题?这分明就是药的问题。
陛下的怒气又涌上心头,他怒声高喊:“怎么会是朕的问题?去把刘太医唤来,朕要跟他对质。”
当今圣上急性子,暴脾气,人人皆知,那刘智怕突然掉脑袋,便急匆匆赶去大殿里。
陛下一见到刘智就火气大,气得狂拍桌,指着他脑袋大喊:“你今儿再给朕看看这病,要是再治不好,你们一家就别想活了。”
刘智当时也是害怕及了,跪在地上头不敢抬起。
段长煦又急了:“你这什么意思?让你替陛下看病,你跪着作甚?”他迈开步伐走到了刘智面前,俯视看他,“莫非是做贼心虚了,你没给陛下治病这个本事?”
刘智迟迟不肯抬头,额头上的冷汗直流。
段倾朝左眉一挑,带着质问的语气道:“听闻宫中有人贿赂太医,指使太医给给陛下治假病,刘太医可知情此事?”
刘智脸色白了几度,头埋得更深了。
陛下瞧他这样,面色瞬间凝重起来,他最瞧不起别人在他面前装窝囊样。
“真有此事?”
段倾朝轻蔑一笑:“不妨问问他?”
陛下又是对桌子一顿狂拍,气冲冲大吼:“如实招来,若有半句虚眼,便叫人抓了你全家!”
“是,是。”刘智那头出了声,猛得在众人面前磕头,求饶道:“是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让我这么做的。”
正如段倾朝所猜是那样,苏桂荣贿赂宫中太医,给皇上治假病。
只听见刘智颤颤巍巍道:“贵妃娘娘让臣给陛下开药,那药……”
陛下已再无耐心,骂骂咧咧大喊:“朕就想问问这病还能不能治?”
“能,能。”刘智腿都吓软了。
段倾朝赶忙安抚陛下的情绪,免得又突发疾病。
他老人家一天的好心情全毁了,差些气晕过去。
陛下靠在椅背上,手挥了挥:“真是胆大包天,去传贵妃过来。”
段倾朝制止道:“且慢。”
太监才走没几步又停下。
“陛下就是性子急,若现在质问她,她必然不会承认,应当先有证据。”
“这不就是人证?”陛下指着刘智道。
“贵妃娘娘要死不承认呢?”段倾朝笑着,又变了脸,看向刘智,扬声道:“陛下何的什么药,刘太医应当最清楚,将药方写下来,不难吧?”
“不难,不难。”刘智回应。
太监取来纸笔摆他面前,刘智见此接过笔,跪着把药方写了出来。
太监接过药方给段倾朝递去。
陛下瞥了一眼纸,问:“二弟要这药方作甚?”
段倾朝笑道:“这也是证据。”
殿外。
段于绍早就带着苏青去别处逛了。
段黎越闲着,便叫人拿来几副牌。
川希辰只见过叶子牌和打马吊,对宫中突然兴起的新游戏感兴趣,于是跟着玩起来。
段黎越把各种木牌摆在桌上,川希辰看得不亦乐乎。
每块木牌都有半个巴掌大小,但很薄,上面刻着字,还有花花绿绿的图案。
川希辰指着其中一块问:“这是关二爷?”
木牌上印着的是个身姿雄壮的男人,他身披绿色英雄氅,一顶绿风帽头上戴。
段黎越笑笑:“是,最近宫里人都在玩这种牌子,起初还是太后和太妃在玩,叫三国杀,是太妃做的小游戏。”
川希辰惊讶万分,竟有人会将三国鼎立之事做成牌子戏。
段黎越介绍了玩法,川希辰听得一头雾水,但出于好奇便跟着玩了两局,但都输了。
川希辰气得脸都快皱成一团:“不玩了,玩都玩不懂。”
“确实很难。”段黎越将手里的牌子放下,“毕竟我也不熟。”
这时,段倾朝同段长煦回来了。
段长煦瞥见他们在打牌,激动道:“你们在玩牌?本王也来。”
段黎越道:“那你同我一块玩儿吧,他不玩了,嫌难。”
段长煦得意笑着:“当然觉得难啊,这种牌子戏又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只有像本王一样聪明的人才能玩得透底。”
川希辰尴尬笑笑,要不是在宫里,要不是因为他是个皇子,早给他嘴撕烂。
段倾朝扯了扯川希辰的衣袖子,道:“既然不玩了就回去,看着天色也不早了。”
川希辰往天上望了望,午时烈日灼心,光刺眼得很。
他转回头去,起身道:“走?”反正他不想在此多待一秒。
余江楚在外等候多时,闲着无聊就翻着话本子看起来。
二人一出来不见他人影,川希辰走过去拉开帘子才见他躲在车里。
“余大哥怎么在里头?”
余江楚麻利地从车里出来,拽住马绳。
他将话本塞进腰带里,看了看川希辰,道:“二位刚出来,可有见到金安公主的马车进去,方才我就靠这。”说着,他指着马车,“然后公主下车同我打声招呼。”
“稀奇吗?”川希辰道。
“公主领着你弟弟进宫呢,他方才也下车了,就在公主身后瞪着我,那眼神怪可怕的。”余江楚想想都觉得吓人,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自从前些月被揍了一顿,之后上街都能遇到川诗霍,不自觉地东躲西躲。
这回见到他,躲是躲不着了,但看他一直瞪着自己浑身不舒服。
川希辰环胸道:“那你可担心些,哪天遇见又把你揍了。”他呵呵笑着,转头上了车。
段倾朝也只是对着他笑笑,二话不说跟着上车。
余江楚不再多嘴,一脚瞪着上马,驾车出了宫。
车内。
川希辰淡淡道:“殿下有提及苏家的事吗?我在殿外好像瞧见有人召太医进殿了。”
段倾朝回道:“苏家的事暂且没和陛下讲。”
光是苏桂荣贿赂太医给皇上治假病这事已经把陛下气得够呛了,要是再把苏家谋反之事告知,以陛下那性子,二皇子命根子能不能保住就难说了。
再有五皇子失踪,想要找到此人还需留着苏家。
更何况段夏妍盯着苏湘月手中那块地,若是苏家被抄,那块地完全归朝廷所有。
“不急,时机未到,就先陪他们玩玩。”
玩玩?川希辰疑惑不解:“要怎么陪他们玩?”
段倾朝递过去一张纸。
川希辰接过,瞧了瞧:“这是,药方?”
上面列着许多不太熟悉的药材。
段倾朝颔首道:“这便是太医给陛下开的药,你看看这药是治什么的?”
川希辰粗略扫了一眼,虽只略懂几种常见的药材,但也能看出端倪。
他往段倾朝那边坐过去,将纸递到他面前,手指着其中几个药名道:“这些药材虽是补药,但我这恒州的仙根徐铃草和柳纤叶合在一块煮会成慢性毒药。”
段倾朝脸色瞬间暗沉下来,低声道:“这是竟毒药?”
川希辰道:“苏家的阴谋,难道不是吗?”
苏桂荣给皇上喂慢性毒药,再有苏青暗杀洛王,五皇子失踪,永乐公主的扶持,最后会如他们所愿,坐上龙椅的是二皇子段长煦。
这一切都苏家的阴谋,不过他们没想过,苏青会背叛苏家,永乐公主也只是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
金安公主手中有苏甫志的罪证,等五皇子回来,等段夏妍抢回那块地,苏家所做的一切将化为灰烬。
“二皇子那方怎么说?”川希辰问。
段倾朝收起纸,塞进衣袖里,回他的话:“他没意见。”
不过段长煦倒也提了条件,那就保住苏桂荣。
他好歹也是贵妃娘娘的儿子,就算与对着舅家干,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苏甫志牵扯到。
段倾朝跺跺脚,朝车外喊:“先别回王府,去药庐。”
“为何?”
段倾朝道:“既然你说这药是毒药,那可否需求得解药?”
川希辰没再问别的,正好他这些天也得去趟药庐找元伊,大皇子不能轻易出宫,只好寻自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