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一层一层将月光阻隔在内,浦经均抬头望了望枝叶遮盖的天空,骂了句,一脚踢在前面那人的屁股上,道:
“没看见要下雨了,赶紧把猪圈关了。”
前面那人边揉屁股边点头哈腰地一溜烟拽着伙伴往后走。
闷湿的空气,臭恶的猪圈,铁链的摩擦,听到了动静,一只只被粗织麻布包裹的猪发出“啊、啊”声。
“叫什么叫!想找打是吧?”
之前被浦经均踹了屁股的人此刻一脚踹在躺在地上离牠最近的一头猪身上,那个被牠拽来一起关猪圈的人拦住牠,道:
“快点搞完快走啦,不知道朝庭新派来的察举官来了?”
“啧,怕什么,朝廷哪个和我们没点关系,就算先帝崩了,我们也会相安无事的。”
先前那个收了脚,一脸嫌弃地退出猪圈,另一个倒是忧心忡忡:
“话是这么说,但我不信那新帝没点根基就能平安无事地登基,而且还是个女子……”
“哈!女子!你以为她能当皇帝当多久!迟早有天会连猪都不如。”
无所谓的声音打断了忧虑,两人勾肩搭背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去哪喝酒。
远处的圈棚顶上正一双眼睛正发出幽绿的光。
轰隆——
“难怪觉得这洛潭闷湿,是经常下雨么?分明离荆姑不远,天气倒是天差地别。”
司檀将窗户关上,转身说道:
“蓬儿,你可怕打雷?”
“不怕。”
“那把我布置你的课业做完就早些休息吧,师长就不陪你了,要是怕去隔壁找你师傅去。”
司檀听到蓬儿不假思索的回答,打了个哈欠,路过羌不度时拍了拍那挺如雕像的肩。
咚、咚、咚咚咚……
窗外响起敲击木头的声音,司檀脸上的困倦立马消失,警觉地听了听,然后骂骂咧咧地去打开窗户——
“托娅!下大雨还乱飞什么?”
湿答答的托娅跳进来,扇动着双翅,将带着泥土气息的雨水全甩到了司檀身上。
“啊啊啊啊!托娅!我刚沐完浴!我要拔光你的毛!!!!”
羌不度扯下挂在高面盆架上的干布,挤开歇斯底里的司檀,用干布包裹着托娅抱到桌上,边揉搓着托娅羽毛上的雨水边指挥着司檀先把窗关了。
“羌不度!你居然拿着我的面巾擦这个臭鸟!”
司檀骂骂咧咧地把窗关了,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蓬儿连忙上去拦。
刚刚还气冲冲的司檀突然就安静下来,蓬儿抬头看看司檀,又顺着司檀的视线转头看羌不度,只见羌不度从托娅爪子上的信篓里拿出一张宣纸展开——
透过烛光映射到背面,杂乱无章着,却又像是被包裹、禁锢,想冲破那墨线下的某种东西……
“什么?!又失踪了?侦尉司的都是吃白饭的嘛!”
知府府,张跖气急败坏,将手中能够到的东西通通砸向浦经均,浦经均没躲,只是有些吃痛道:
“大人息怒,只是那察举官刚来洛潭,侦尉司也不敢有大动作……”
“这是借口?在那察举官没来之前失踪的那些吃白饭的找到了哪个?哪个?”
张跖发了狂,将进门传告的下人都吓一哆嗦,半晌在传来毕恭毕敬的声音:
“大人,察举官求见。”
“张大人好像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羌不度慢条斯理地吹着茶上升腾的热气却没有喝,张跖脸上的怒气已完全消散,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道:
“羌大人哪里的话,我们做父母官的不就是为百姓操心么。”
“察举官、察举官,不就是来帮你们察的,隐隐约约听见有什么失踪,是怎么回事?”
张跖眼睛一转恶狠狠地瞪了眼那个传告的下人,又笑脸一挂望向那骨玉铜面,骇人得很,偏偏又不知道面具下是一副怎样的表情,牠只能讪讪道:
“害,小事,兴许是年轻人想外出闯荡吧,还是不劳察举官费心了。”
羌不度放下茶盏,骨玉铜面未掩盖住的唇轻勾,道:
“知府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这个外来官就不多干涉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毕竟我在皇上那也能说上几句话。”
“哈哈,哪敢麻烦大人,小事、小事。”
张跖干笑两声目送着羌不度离开,看着那背影远去,面色一沉,朝立于身旁的浦经均小声道:
“看好她们,别让她们发现什么,要是再搞砸,小心你的命!”
凛阳殿,刚下完朝的恒鸾云看着茵婉指挥着人将成堆的奏折往筛旨库搬,叹了口气,茵婉一听忙忙来到她身侧,问道:
“陛下,怎么了?”
恒鸾云又叹了口气,幽幽道:
“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将那群老东西全清干净,看着牠们那副官官相护的嘴脸,递上的全是通篇废话的折子,就头疼。”
茵婉未语,只是照旧替恒鸾云按摩以缓解头疼,恒鸾云嗅着茵婉身上的话梅味舒缓了不少,深深呼出一口气,忆起从前。
她看似是那老东西最为得宠的皇子,其实不过是牠们的玩物,被其它皇子排挤、被针对,那老东西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供牠们取乐,那次将年幼的她推入冰河,以头触冰,被刺骨的河水淹没,绯红弥漫,岸上的人的身影都影影绰绰。
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永久留下头疾。
当初的她太弱小,只能讨好,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玩死这群人。
但她那个血缘上的外祖父将会是她最大的阻碍。
恒鸾云想起那天和郭仲和的对话,却被外面的传报声打断:
“陛下,随宫侍郎萧钰梁求见。”
茵婉即将出殿门的时候恒鸾云开口道:
“婉儿,你希望萧钰梁是个什么死法?”
茵婉没有回头,微微礼身道:
“陛下欢喜就好。”
洛潭的灰尘就像是揉杂在空气里,伴着水汽一起吸入鼻腔,天空永远阴沉,即使出太阳也只会加重这种燥闷感。
羌不度一行人在洛潭的街上走走停停,那种被凝视感比前一日更胜。
“洛潭这么排外的么,碰上几个人都不愿意和我们多说几句话,哎,羌不度是不是你太吓人了?”
司檀晃着手中没安分系好的衣带,她那双狭长的眸子遮掩住了她对周围一切的打量。
司檀话说得没错,羌不度常年在外征战,身上的肃杀之气是浑然天成的,平常老百姓都会不由自主被她这种嗜血的气场所震慑。
但洛潭的老百姓好像并不平常,奇怪的女男比例不说,他们打量的眼神有警惕、有敌意,甚至有轻蔑。
“我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上街打探情况,而是去侦尉司。”
蓬儿这几天也了解了些情况,听到羌不度这么说,不解地问道:
“可是师傅,街上的人都不会透露半分,侦尉司的人更是为官办事,牠们又怎么会说什么?”
“不用牠们说,我们自己看。”
羌不度朝不远处的侦尉司抬了抬下巴,那侦尉司门前正吵闹着,似是发生了什么无法调理的争端。
“老爷!我儿子为官府做事,失踪这么多天也不给我们个说法么!”
“家里的倚靠没了,让我们怎么活!”
“一拖再拖,我们孩子说不定有性命之忧哇!”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所有焦急如焚的百姓的恐慌,眼看就要冲破官兵的拦截,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乡亲们,我是朝廷派来的察举官,可以替乡亲们督察侦尉司早日找回你们失踪的亲人。”
羌不度的声音是极具穿透力和安抚性的,那些躁动的百姓都安分了几秒时,司檀跳出来接着道:
“你们在这堵着也是妨碍公务,何不信信我们,到时候要还没找到,再来闹也不迟。”
这时后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暴呵:
“闹什么闹!都想吃牢饭是嘛!”
霎时群众都作鸟兽散,羌不度回头便见有过几面之缘的浦经均带着一队人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
“浦大人这是干嘛?你们办案没进度,百姓着急不是人之常情么。”
司檀皱了皱眉,朝为首的浦经均道。
“洛潭的事哪轮得到你来插什么嘴!”
浦经均向前一步,身后的士兵就作出拔刀的架势。
“此话差矣啊,我作为皇上亲派的察举官,作为我的麾下自然有同样的职责,浦护守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羌不度将有些炸毛的司檀拦于身后,骨玉铜面下的双眸威压十足地凝望着浦经均,浦经均一笑退后一步,道:
“下官自是不敢,不过是履行作为护守的职责罢了。”
羌不度视线扫过浦经均带来的那些人,见牠们还是一副警戒的状态,道:
“那浦护守是打算跟着本官办案喽。”
浦经均察觉到羌不度审视的视线,拽过身旁的一个人耳语几句,那人立刻带着全队人离开,浦经均双手一礼道:
“察举官有所不知,失踪的人大多数为下官的手下,下官亦是希望早日破案好给牠们家人交代,望察举官允许下官跟着你们提供线索。”
羌不度目视着那队人远去的背影,应允道:
“那就麻烦浦护守了。”
知府府,张跖气得来回走,指着前来上报的人痛骂道:
“蠢货!蠢货!都是蠢货!老子带着他们挣大钱,就是让他们安分几日有那么难!非得挑今天闹事,好、好得很!”
那来上报的人垂着头,忍受着张跖的口水攻击,等张跖骂累了喝口茶的功夫,才回道:
“大人,浦护守觉得这不是巧合,特意让卑职们去察了,发现确实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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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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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哑·画: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