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峻岭,百鸟齐飞,霞光万丈,司檀有些半死不活地挂在阿吉吉雅的背上,蓬儿牵着阿吉吉雅,抬头望望天,不解地问道:
“师傅,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为什么不在客舍歇息一晚再赶路。”
羌不度走在最前面,托娅在前空逡巡,风带来她沉闷的声音:
“这一路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然暴露,住客舍并不安全,何况如果真如司檀所言,设计者是想拖延住我们,就更要早日到达洛潭了。”
“可是入山有野兽不是更危险么?”
蓬儿曾经逃亡都会特意绕开山脉,人兴许会因为她脏污而远离她,但野兽可不一定。
“山中行踪隐秘且宽阔,但客舍封闭,如果真有人想取你我性命,一把火即可。”
蓬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感受着风从她空荡荡的左袖口灌过,她之前也有被人追捕的经历,是躲到山中才逃过一劫,因为人心往往比野兽更为凶恶。
身后传来司檀越来越微弱的吧嗒声:
“好想吃凤梨酥、桂片糕、四色酥糖、杂辣羹、藕纯菜笋……”
“撒点盐巴,涂点醢,再裹几颗梅子进去,用叶这么一包,黄泥这么一裹,埋土里生火,这就是美味的诞生!”
蓬儿眼睛亮晶晶的,司檀每说一句就用力点一下头,羌不度则在一旁给阿吉吉雅和托娅处理着食物。
“谁!”
突然一声响动,羌不度手比嘴快,手中给阿吉吉雅割草料的刀直直飞了出去,那黑影一闪,堪堪躲过,那刀插入树干惊飞休憩的鸟。
“呀——”
随着一声破空长啸,托娅起飞振翅,在阿吉吉雅的马吠中进入防御状态。
火光勾勒出那纤瘦高挑的身影,一袭白衣染上点点血色,将自己半掩于树后,露出一双眸子怯怯望来,却并未发出声音。
“你是谁?”
羌不度双眸微眯,拿起放于石上的长剑,向前几步,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虽着裙衫,但也不难看出那是一个容貌阴柔的男子,看羌不度似是要拔剑,那男子急急地“啊、啊”了几声。
司檀耳廓微动,抬手将欲上前的羌不度拦住,那双狭长的眼尾上挑看着那男子,唇未动而声出:
“好像是个哑的。”
那男子闻此手舞足蹈地用力点了点头,似是在认同司檀说的话。
“耳力不错,看来不是天生就哑。”
司檀边说边朝那人靠近,向背后的羌不度挥了挥手示意她站在原地。
凛阳殿,茵婉目送着那个佝偻沧桑的背影逐渐被夜幕淹没,收回思绪入殿关门,还未转头便听道恒鸾云的声音略显无力地从后方传来:
“你说亲情有几分可信?”
茵婉默了默,直至走至恒鸾云身后,手法娴熟地替恒鸾云按压着头部穴位,这才说道:
“婉儿只知帝王以天下为重,不应被情爱所困。”
恒鸾云眯起了双眸,深深呼出一口气,语气温和了不少道:
“那萧钰梁的手便由你废了如何。”
“谢陛下。”
阿奶也是聋哑,蓬儿便会些手语,总得说是看得懂那人在表达什么,便将大概意思转述给司檀和羌不度听。
那人比划不出来的,还会用树枝在地上写,蓬儿不认识几个字,司檀看了眼道:
“理解了,牠叫时含云,居于洛潭,上山为家妹采药迷路,这才遇到我们。”
时含云点了点头,有些害怕地瞥了眼立于最后还持着剑的羌不度,司檀笑了笑道:
“实在抱歉,我们一路有些曲折所以警惕了些,鄙人会些医术,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你治疗一下。”
“睡熟了?”
羌不度给火堆添了些柴火,司檀拍了拍手在她身旁坐下道:
“下了点迷药,保管牠一觉睡到天亮。”
“这人会些武功,而且洛潭本就建于重峦叠嶂,牠作为本地人难道不最应清楚这一点么?”
司檀想了想道:
“不管怎么样,先让这个时含云为我们引路,倒是想看看这洛潭有什么蹊跷。”
果然,昨夜那时含云所说什么迷路果然是什么谎话,带着她们这队人马抄着近路比预想中的还要快地到达洛潭。
可能是因为地势原因,洛潭位于群山中心的平地,太阳在正午时才会照耀在这片土地,此时的洛潭像是一汪又燥又湿的死水。
踏入这里,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都宛若实质,并不友善地欢迎她们的到来。
酒楼饮茶,铺前置货,摊位交易,街上往来……男子、男子,无一例外全是男子。
“作为比逻封还要繁荣的所在,怎会是这番景象?”
走在最前面的时含云听到司檀说的话,转过头,眼神中带着疑惑,比了几个手势,蓬儿心中一震,但还是翻译道:
“牠说不该是这样吗……”
一个妇人突然从街边的深巷跑出,险些撞到时含云,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的双眼与羌不度匆匆一掠——
呼之欲出的疲态充斥着那布满血丝的双眸,竟然还带着一丝希冀。
下一瞬那个妇人便在她们所看不见的地方,被几只大掌无声地拖入另一个深巷。
羌不度的视线被那个妇人遗落在地上的一张皮纸所吸引,正准备拾起细看,前方出现一群人在她们眼前站定,为首的人道:
“察举官一路辛苦,本县知县有请。”
虽说是请,却是不容拒绝的态度,身后的那群人手中都握着家伙什,似是只要羌不度说一个“不”字就会强行邀约。
羌不度倒是不动声色地将那捡到的皮纸收起,未被骨玉铜面所掩盖的唇轻勾,慢条斯理地开口:
“那烦请带路了。”
水流山出,白雾渺渺,纤手持笔,黑墨洇纸……恒鸾云掀帘而入,看见的便是这副倩影作画图。
恒鸾云将跟随她的人全部挥退,缓缓地坐在方桌前斟茶自饮,从她这看去能清楚地看见那笔行所处——
颤抖,却又固执的想画好下一步。
宁贵人话少,善字画,亦貌美如静谧的水墨,那老东西一开始稀罕得紧,却见她过于清高,便在一次她作画时强行行乐,将她的双手致了残。
恒鸾云沉思着摩挲着手中茶盏,抬眼再度望去时,宁邚苑不知何时起身朝她走来,那双眸如同滴入清水中的一滩黑墨。
恒鸾云连忙扶起想向她行礼的宁邚苑,宁邚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了恒鸾云。
“这是画吗?还是什么图腾?”
司檀拿着羌不度捡到的那泛黄的皮纸,左瞧瞧右瞧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那皮纸上是以树枝焚烧后所产生的黑炭划出痕迹,断断续续,但其用力之深,倒也能看见大致走向。
司檀备了宣纸,研墨以笔依葫芦画瓢转移到那宣纸上,又仔细瞧瞧,道:
“感觉这皮纸上所绘之物也是临摹上去的,起笔落笔都有所犹豫,而且所绘应该不是什么物品,更像是图腾?”
这时安顿好阿吉吉雅的蓬儿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朝门外看看才蹑手蹑脚地关了门,朝桌前的二位小声道:
“师傅,那洛潭知县好像派了人来监视我们。”
羌不度点了点头,想起那知县来招待她们时,分明高高在上还要假模假样地阿谀奉承,随便应付了几下,出来时那时含云不见了踪影,但那街上发生了些变化。
可以说是突然冒出来了很多女人,似是刻意从她们身边走过,而且都无一例外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而相比之下那街上的男人们袒胸露乳,好不快活。
当时蓬儿打了个冷颤说:
“师傅、师长,我怎么感觉这洛潭是在怪异上粉饰正常给我们看,但又不知道怎样才是正常的感觉……”
时含云推开院门,身上那身衣服已经不能辨认出是前一晚那洁白的模样,牠怀中揣着两个温热的包子,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呼唤着坐在屋内的人。
夜间的烛火将屋内作画的人身影映照在窗纸上,有种一丝不苟的笔挺。
时含云见那人没有反应,似是习以为常地将窗户打开一角,然后把怀中的包子递了进去。
被触碰到的人转过头,虽是男子装扮,那脸却是与时含云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表情中带着不愿,一双圆溜溜的眸子耷拉着,将手中的皮纸往时含云手中一塞,包子也顺势拒之窗外。
时含云向后踉跄几步,又将包子揣回怀里,借着窗内透出的烛光与天边的月色,打开那张皮纸。
那是画的字,时离峦不会写字,也不会手语,她只会画,寥寥几笔就能用画表达心中所想——
‘哥哥,不要再继续了。’
“大人,如果不是时含云引路,那察举官一路人不会这么快来,小人已经给了牠教训。”
先前在柳树树荫下轻描淡写凶手灭口的人正恭恭敬敬半跪于堂下,知府张跖在帘后来回踱步,牠边思考边道:
“事已至此,你去打探一下这察举官是爱财还是爱色,不不不,还是赶紧把山上的人都抓回来,让他们嘴严实点,我先去会会那察举官。”
“是,大人,但那时含云属实有些问题,虽说山间险阻但也不至于看不见我们发出的召回信号,偏偏还刚好是牠遇见了察举官那队人,还刚好就领回来了……”
张跖一脚踹翻了桌案,掀开帘子指着那跪地的人道:
“浦经均别在这个时候还带着你那些私人恩怨办事,信不信我让你滚蛋,现在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牠阉的不清楚是么?”
浦经均皱着眉头低下头,极不情愿地道了声“是……”
天生哑巴不一定是聋子,但是天生哑巴的人群出现听力障碍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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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哑·画:洛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