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玫瑰与死魂灵 第20章 旧的不去

“好锋利的刀。”马车上，莉亚把新得的匕首搁在膝盖上，低着头，情不自禁地赞叹着，脸上带着想砍点什么的跃跃欲试。

“说起来，我记得你还有一把匕首，它去哪了？”对面坐着的塔兰双手枕着头，转移了一下对方的注意力，以免少女真的动手砍了什么。

“你是说我从家里带出来，杀掉所有追兵的那把吗？”莉亚抬起头，“它的刃被血肉卷住，坏掉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当时我完全不懂如何正确使用匕首，只是粗暴地模仿兄长们练习时的样子，越到后面，割起来就越费劲，还以为是我力量不够呢。”

依米拉克本来埋头摆弄着手里的机关，闻言抬起头，注视了少女几秒，但随即又沉迷在钻研炼金术士的乐趣中去了。

“新匕首不会让你再有这种烦恼。”恶魔眨了眨眼睛，“给它取个名字吧，崭新的熔炼器具有了名字更好支配。”

真名，对于恶魔（始源恶魔除外）和违逆常理的造物来说，是他们存在的核心标识和力量的源泉。掌握了他们的真名，就可以支配他们，让他们的力量为己所用；而为他们命名，则能与之建立神秘学上的深层联系，赋予其力量与存在的意义。

少女思索着，睫毛扑闪了一下，如同振翅的蝴蝶：“Kacci，rodi telois melar，sada KiInal.”〔恶魔语：刀刃，吾予汝名，（你的名字）是真相〕

她追求的是真相，而并非以牙还牙。

食指轻点刀尖。一滴艳红交融了人之白与刃之黑。血，沿着刀面散落，渗入了羽毛纹中。古朴的刀刃透出一丝深红，旋即又隐进了刀纹的深处。

真美，塔兰想，要是卡兹米尔看到了，一定会灵感迸发吧。

莉亚把刀刃收入皮质的刀鞘中，她就这样看着这把名为真相的匕首，久久不语。

“还顺利吗？”塔兰问。

黑蛇与戈耳弥拉也关切地看过来。

“谈妥了。”莉亚言简意赅。

“没有被坑吧？这些刀刃很狡猾的，我以前可被坑惨了。”依米拉克凑了过去，眼中满是好奇。

“付得起。”莉亚弯了弯嘴角。

“恭喜你得到了一份复仇的力量。”塔兰说着，扬了扬眉毛。

“嗯。”莉亚微微低头，哪怕衣裙简朴，哪怕戴着降低存在感的项链，也和周围人不是一个图层。

“诶——真不愧是莉亚呀～”依米拉克语气轻盈地拖长了音，双眼弯成了月牙，掩去了红眸中转瞬即逝的探究，“话说马上就要到伊兰蒂亚了，那里有圣光教会的骑士团驻守，塔兰老大，咱们这些与黑暗为伍的家伙可要小心些，别拖了莉亚的后腿呀。”

莉亚轻轻地呀了一声，想起自己还被通缉着，莫名地有了几分好孩子干坏事时的心虚。

“呃，你多少年没接触人类社会了？”塔兰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无语，“最应该小心的明显是莉亚呀。”

“我？／莉亚？”依米拉克和莉亚异口同声地说。

“圣光教会，圣女候补，第一顺位，”塔兰一字一顿地说道，“从来就不是圣女的继任者。”

“好像是哎。”依米拉克挠挠头，依稀记起这个教会内部理所当然的常识，但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出来，只好耸了耸肩。

“哦！”莉亚思索片刻，瞪圆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圣女与圣子候补的前三顺位，实际上是教皇的继承人。我在教廷的地位非常高的，再加上家族与先祖的缘故，就连圣城的12位骑士长，异端审判庭的28位审判长，罗索里安的6位枢机主教……”少女停顿了一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小了不少，“都无法和我平起平坐。但由于我家在世俗政治中的绝对中立立场，在被确定为下一任教皇之前，我几乎不能行使继任者的权力，时间一长，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不过我的失踪在教廷的影响依旧是相当大的，再加上传言里我被黑魔法师制成了尸傀，我想为了寻找我的踪迹，审判庭是会出动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依米拉克望着恶魔与少女，挠挠头，一副苦相，“那样的话，大概相当不好搞。莉亚的悬赏金应该会高到让人出卖自己的灵魂吧。”

“教廷开出是1000万戈登（活捉），除去5‰的手续费和8%的赏金税是991.5万戈登，然而考虑到莉亚死亡、教庭的资金周转和相关手续的办理，以及杂七杂八的潜规则，最糟糕的情况下，实际可能只拿到500万左右。”塔兰慢条斯理地算着帐，“而如今罗索一位公爵的平均收入在80万戈登左右，莉亚的悬赏金，最差的情况下也相当于一位公爵6年的收入。”停顿了一下，祂又说，“当初焚烧者买下悉那这个国家时，也只花了300万戈登（折合），莉亚，你快倾了两个国了。无关性别，种族，身份，年龄，全世界都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你。”这番关于倾国的言论并不准确，因为那位被称为焚烧者的精灵皇帝实际上是强攻下天人圣山上那个神奇国度的，这笔钱财只是个诱饵而已。

戈耳弥拉跟着点头。

“……伊利亚斯的组织，好黑心呀。”面对恶魔的调侃，莉亚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个刺客的佣金只有1万，心中竟生起了一丝对他的，对所有被压迫者们的同情。

“伊利亚斯是谁呀？……哦哦原来如此。”依米拉克一头雾水，但戈耳弥拉爬到他肩膀上，嘶嘶嘶地解释了起来，懂蛇语的炼金术士也就明白了。

“哎呀，那些杀手就是赚这个差价的。那些悬赏金大于1万的通缉犯都会被官方组织外包给杀手们解决——否则支付那么多天价赏金，世俗早就通货膨胀了。”塔兰枕着双手，悠闲地闭目，“别看1万戈登比你的赏金少那么多，那可是能实实在在拿到的。而且那个魔族小子与特提之心（他那个组织）立有死契，又是实力一流的人才，每月有500戈登（注：约合6万元）底薪，还有20戈登餐食补助，每杀一个人至少有2000戈登……并且正常情况下每年只要至少开工一次就行——当然，这只是个大概。”

依米拉克眼睛亮了：“老大，我可以……”

“特提之心不招炼金术士。”塔兰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偏见！”红发青年气鼓鼓地说，非常不满自己被排除在快乐生活之外。

“这是真知灼见。”塔兰笑了笑，故意说道。

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依米拉克气成了一球河豚。

莉亚凝神细思，伊利亚斯15岁有100万存款，假设他从出生开始就领这样的工资，那么15年最多可存得(500 20)×12×15=93600戈登，总存款减去这笔钱还剩993760戈登，杀一个所得的酬金最低为2000戈登，最高大概是杀我时的10000，不，是塔兰反雇他时的20000戈登……思绪及此，莉亚突然发现了盲点。

“塔兰，刺客的事，你瞒了我什么？”少女美丽的大眼睛注视着塔兰，眸中满是沉静。这几天，她下意识地依赖恶魔，忽略了一些事。

比如特提之心和伊利亚斯的雇主。刺客的事情发生后不久，塔兰就带来了各类情报。她以为这两个就在其中，或者塔兰会谈到——但实际上只字未提。

直到今天，发散的思维才让她察觉到这一点。

“我当时没讲吗？抱歉啦。”塔兰笑了笑，不甚在意，“伊利亚斯是特提之心的刺客，特提之心的首领与天人的十二位帝顿之一有某种联系，而这位帝顿，大概就是那个魔族小子的雇主，是你的仇人之一——幸运的话，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他是哪位了。”

“喏，”塔兰说着，拿出一张报纸递给莉亚：“不管那魔族小子的行动成功或失败，头条都会有他的消息。”

天人有12种“阶级（Riomorsouiuty）”，此处的“阶级”不代表上下尊卑，而是每个天人在族群中的价值，更接近一种职责。

帝顿，是其中的领导者与决策者，一共有12位，有着很大的权力。在任何情况下，帝顿都是最后死去的。但一切德不配位的天人，都必须替换；哪怕位置空缺，也不能让能力不足的天人获得这一称号。

托儿时好友的福，莉亚对这些情况还算了解。

莉亚结果报纸，第一眼就看见了那行醒目的标题：

“帝顿之子遭魔族暗杀，下落不明”

莉亚抓紧了报纸，眸光好似出鞘的寒芒。

“哎，塔兰老大。”红发青年凑到恶魔身边，浑不吝地与对方勾肩搭背，“如果其中一个帝顿真的是莉亚的仇家，那么这个家伙肯定不会只派一个刺客来吧？”

“当然，不然就太掉价了。”塔兰慢悠悠地把依米拉克推到一边，理了理微皱的衣衫。

“哎呀，你明白我的意思。”红发青年抬手撑开紧皱的眉头，“就是，这悬在咱们头顶的剑怎么办？不然人家的刺客一堆一堆地上，我们可只有3个‘人’呀！我不擅战斗，莉亚又力气小，老大你更是因为没实体状态不稳定……作为上位恶魔，你一定有底牌吧。我可不想被一堆堆刀呀剑呀刺伤，我怕疼。”

“这要看情况，看刺客的情况。”塔兰眯了眯眼。

“啥？”

“有些事儿，到了跟前才知道如何去应对，不然完全没有实感。”

“……你好逊啊，上位恶魔的阴险狡诈，深谋远虑呢？”

“我性格散慢，更擅长随机应变。”少年惯性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却早在510年前就失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了，“总之你先别急。”

“看着你我就觉得莉亚所托非人，你是一点也不可靠。”依米拉克眉头舒展，散漫地向右侧倒去，笑了笑，“真碰上刺客的时候你靠谱吗？”

塔兰点了点头：“我可是可靠的未成年恶魔。”

顿一下，少年扬了扬头：“喏，你看，我一下子就发现了新来的刺客呢。”

正在努力记忆天人长达几十个音节的全名的莉亚抬起头。

依米拉克愣了愣。

他们都在这一瞬，听到了环佩叮当。

极轻，极脆，极细。

叮——泠泠——

恶魔的成年礼

除了起源恶魔之外，所有的恶魔虽然不老不死，但也会和碳基生物一样有成长的历程。

作为硅基生物，恶魔的成长完全与年龄无关，也与生理状态无关。不过具体哪天成年，恶魔自身不知道，也完全没有规律可遁，祂们就是这般混沌自由的种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度过成年礼的恶魔，一定是成年了。

成年礼到来之前，恶魔自身会有某种预兆，并下意识的做好来临的准备。

成年礼开始的时候，这时祂的魔力量和灵魂强度会呈几何式的暴涨，祂的躯体和灵魂会粉碎后再重组，这个具体过程随个体差异，有长有短，表现形式也不尽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噩梦会经历此生所谓经历过的生不如死的痛苦。如果成功蜕变，祂获得常规情况下永远无法获得的强大力量，变成受同族尊敬的成年者（恶魔语：nasoul）；如果失败，祂会慢慢丢失记忆，逐渐变成失去自我且容易暴走的游荡者（恶魔语：wiyas），最终回归塔耳塔罗斯的怀抱或者变成被同族操纵的傀儡、交易的商品。当然还有第3种情况，就是成年礼在中途从各种意义上被完完全全地中止，这会导致恶魔的形体及实力都非常不稳定，完全无法预料——塔兰就是这样。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想办法稳定自身，等待下一次成年礼的契机。

深渊只有1成恶魔是成年者。

ps:恶魔虽然不老不死，但除了起源恶魔外,都不一定能保持心态上的年轻。那些萌芽纪诞生的始原恶魔，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就经历过无数文明的兴衰，在数百万年的时空纵深中，对文明感到审美疲劳，对沧海桑田感到厌倦，精神上已经是苍老的了，这些恶魔会选择回归塔耳塔罗斯的回报，让自己的形体与灵魂都融入黑暗与混沌——不过成年体很少会这样选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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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旧的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