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隙 第8章 宿舍夜话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宿舍染成温暖的金色。四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几乎是同时瘫倒在各目的床上。

“累死了...”许忱有气无力地呻吟，“我要点外卖，庆祝开学第一天幸存！你们要吃什么？”

韩叙从书本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开学第一天有什么好庆祝的？这最好是个好事情。”

“活着就是好事情啊！”许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开始翻外卖APP，“屿安，陈迹夏，你们吃什么？”

陈迹夏已经拿着换洗衣物往浴室走了：“随便，跟你一样就行。”说完就关上了浴室门，里面很快传来水声。

宋屿安没理会他们的对话，自顾自打开衣柜。中午随便扔进去，还没有好好整理。

周姨给他收拾的行李总是过分周到，甚至可以说是...过度贴心。

当他打开时，整个人僵住了。

一件毛茸茸的白色连体睡衣，猫猫造型。

宋屿安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绝对没有往行李箱里塞这些东西——毫无疑问是周姨的杰作。

那位从他五岁起就照顾他的保姆，总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尽管他已经高二了。

五岁...那个模糊的年纪，他从冰冷的实验室逃出来，没过几天那对名义上的父母就死于意外。

这些年来，周姨是唯一给他家庭温暖的人，虽然方式常常让他哭笑不得。

“哇哦！”许忱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尖地看到了行李箱里的内容物，“屿安你居然带这种睡衣？”他故意拉长音调，促狭地眨着眼。

宋屿安面无表情地合上行李箱，在心里默念了十遍“杀人犯法”。

“让我猜猜，是周姨放的吧？”许忱笑嘻嘻地继续挑衅，“不过说真的，你穿这个应该挺可爱的，到时候让我摸摸呗？”

宋屿安深吸一口气，决定无视这个烦人精。他拿起那件令人羞耻的睡衣和最，径直走向浴室——陈迹夏刚好洗完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看到宋屿安手里的东西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好看。”他轻声说，擦肩而过时带来一阵清爽的沐浴露香气。

宋屿安“砰”地关上门，感觉耳根发烫。

浴室外，许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八卦：“陈迹夏，你们班今天什么情况？听说李老头让你们两个上去pk？”

陈迹夏一边擦头发一边简短地回答：“嗯，他很厉害。”他对许忱的态度明显冷淡许多，与面对宋屿安时判若两人。

”许忱哀嚎，“凭什么我们不在一个班啊！我想跟屿安一个班！”

韩叙从书本里抬起头，做了个夸张的伤心表情：“你居然不要我了？”

许忱立刻狗腿地凑过去：“哪能啊韩大学霸！我最爱你了！特别是如果你能帮我写数学作业的话，我更爱你了！”

陈迹夏轻笑一声：“你哥知道你在外面这么随便说爱来爱去的吗？”

提到许凛，许忱立刻蔫了：“别跟我提他...今天晚饭时又训我，说我跟你和屿安走得太近，影响学习。”

他模仿许凛冷冰冰的语气，“‘许忱，离那些人远点，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拜托，我都多大了！而且要影响也是我影响屿安学习吧！”

韩叙推了推眼镜：“你哥对你的占有欲确实有点过分。”

“何止有点！”许忱来劲了，“你们是不知道，他连我微信跟谁聊天都要过问！上次看到我和屿安发消息，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陈迹夏挑眉：“你哥对你那占有欲……”

“是吧是吧！”许忱像是找到了知音，“我都怀疑他是不是...”

话没说完，宋屿安洗完澡出来了。他穿着那件毛茸茸的灰色连体睡衣，帽子上的耳朵竖立在脑袋上，看起来柔软得不可思议。由于刚洗完澡，皮肤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寝室里瞬间安静了。

许忱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卧槽！屿安你这身...腿也太长了吧！”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宋屿安迅速躲开，耳尖通红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茧，只露出半个脑袋和那双银灰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下面。

韩叙咳嗽一声，拿起衣物走向浴室，留下一个“我不参与”的背影。

陈迹夏的目光在宋屿安露在外面的小腿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暗了暗，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自己书桌前，开始整理东西。

许忱还在不知死活地嚷嚷：“屿安你躲什么嘛！都是男生摸一下怎么了！你这腿不比模特短吧！”

回应他的是从床上飞下来的一个枕头，精准地砸在他脸上。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许忱举手投降，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宋屿安床上瞟。

陈迹夏突然开口：“许忱，你作业写完了吗？”

“啊？还没...”

“那还不写？”陈迹夏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明天第一节课要交。”

许忱哀嚎一声，不情不愿地爬回自己书桌前。

寝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宋屿安在被子里悄悄松了口气，听着下面许忱写字的沙沙声和陈迹夏翻书的声音，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他感觉到陈迹夏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床上，那种注视不像许忱那样带着戏谑，而是更加深沉，更加...专注。

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浴室的水声停了，韩叙穿着整齐的睡衣走出来，看到寝室里难得的安静，满意地点点头。

外卖的送达提示音迟迟未响，寝室内一时陷入了某种疲惫后的宁静。

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窗外深蓝色的暮色开始弥漫，宿舍里的灯光自动亮起，洒下温暖的光晕。

许忱百无聊赖地转着笔，面前的物理习题册摊开在某一页，上面的电路图像是某种神秘符文。他偷偷瞄了一眼对面床上那团灰色的“茧”，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屿安宝宝——”他拖长了调子，声音甜得发腻，拿着习题册蹭到宋屿安床下。

“帮我看看这一题呗？这电路分析我绕不明白，你行行好，给我讲讲嘛！”

被子里的宋屿安明显僵了一下，似乎被那个称呼雷得不轻。

几秒后，一只白皙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不耐烦地勾了勾手指。

许忱立刻狗腿地把习题册和笔递上去。宋屿安这才慢吞吞地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间，露出毛茸茸的睡衣和那张没什么表情却精致得过分的脸。

他银灰色的眼睛扫过题目，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利落地画起等效电路图。

“拿来。”他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却异常清晰，“看这里，这个节点电压是固定的，先把并联部分等效电阻求出来……”

他讲解的速度很快，思路清晰，步骤简洁明了，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划过流畅的线条。

许忱一开始还嬉皮笑脸，渐渐也认真起来，时不时点头。

“……所以最后电流是这个值。懂了？”宋屿安讲完，把笔往习题册上一放，抬眼看许忱。

“懂了懂了！屿安你真是我的神！”许忱夸张地双手合十，正要继续贫嘴，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屿安。”

宋屿安和许忱同时转头。陈迹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宋屿安的床铺旁，他倚着床梯，手里也拿着一本物理书，冰绿色的眼眸含着笑意，正静静地看着宋屿安。

“你之前可是答应过，要教我物理的。”陈迹夏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这道关于电磁感应的题，我有点思路，但不确定是否正确，能请教你一下吗？”他指了指书上的一道综合题，难度明显比许忱问的那道高出一个层级。

宋屿安：“……？”

他什么时候答应过？他怎么完全不记得？

看着陈迹夏那坦然又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宋屿安一时有些语塞，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某个被忽略的瞬间做出了承诺。

他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许忱看看陈迹夏，又看看宋屿安，敏锐地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立刻识趣地抱起自己的习题册：“啊哈哈那什么，你们聊，你们聊，我去问韩叙！”说完一溜烟跑到韩叙书桌旁。

韩叙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对面床铺旁“对峙”的两人，又看了一眼凑过来的许忱，淡淡地说：“别打扰我写代码。”

这时，韩叙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平静地宣布：“我建了个宿舍群，已经把你们都拉进来了。以后有事群里说，免得某些人大晚上嚎叫打扰别人。”

另外三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了提示音。

宋屿安拿起手机，看到新群聊名为“410学术交流中心（禁止犯蠢）”，群主是韩叙。他点开群成员，除了他们四个，没有别人。正当他准备放下手机时，一条新的群公告弹了出来：

「群公告：@许忱禁止刷屏，禁止连续@某人超过三次，禁止在凌晨一点后发表情包轰炸。」

许忱立刻炸毛了，跳起来抗议：“喂！韩叙！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单独针对我？这不公平！”

他指着手机屏幕，一脸受伤。

“我什么时候刷屏了？我什么时候凌晨一点后发表情包了？你这是污蔑！是歧视！”

韩叙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飞，语气毫无波澜：

“需要我翻一下暑假同学群的聊天记录吗？你为了让我把物理作业答案发给你，连续@了我九十七次，我的手机差点死机。”

许忱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不是情急之下嘛……而且最后你不是也没给我抄……”

“所以这次提前预防。”韩叙终于转过椅子，面对着许忱，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犀利，“你有意见？”

许忱瘪着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哀怨地看向宋屿安和陈迹夏寻求支援，却发现那两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宋屿安正看着陈迹夏递过来的物理题，微微蹙眉思考。陈迹夏则站在他身边，微微倾身，手指点着书上的某个条件，低声说着什么。

两人靠得很近，宋屿安甚至能闻到陈迹夏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淡淡洗衣液和阳光味道的气息。

他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但目光却无法从那道构思巧妙的题目上移开。

“这里，”宋屿安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他用笔尖点了点题目中的一个隐含条件，“你忽略了磁通量变化率不是恒定的这个前提，所以直接套用公式会出错。应该先分段分析感应电动势……”

他开始讲解，语速依然很快，但比刚才给许忱讲题时多了几分耐心和细致。

陈迹夏听得非常专注，不时点头，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示出他扎实的物理功底和敏锐的思维。

许忱看着那边“学术氛围浓厚”的两人，又看看这边“冷酷无情”的韩叙，悲从中来，扑到自己的床上打滚：

“啊啊啊！没人爱我！你们都欺负我！这个宿舍没有温暖了！”

韩叙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对着滚来滚去的许忱“咔嚓”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直接发到了新建的宿舍群里。

「韩叙：[图片]」

「韩叙：@全体成员观赏许忱行为艺术，门票免费。」

宋屿安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瞥了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原状，继续讲题。

陈迹夏也看到了群消息，轻笑出声，抬头对韩叙说：“拍得不错，表情很生动。”

许忱：“……！！！”他气得抓起枕头捂住了脸。

就在这时，外卖送达的提示音终于悦耳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