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隙 第9章 夜色暗涌

外卖送达的提示音响起时，许忱正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发出夸张的哀嚎：“完了完了！我光顾着点主食，忘了加饮料和小吃了！只有汉堡和披萨怎么够吃啊！”

韩叙头也不抬地翻着手中的编程教材，语气平淡无波：“活该，谁让你下单那么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宋屿安看了眼他手机屏幕上“骑手已送达”的提示，默默站起身：“我去拿。顺便在楼下便利店买点喝的。”

许忱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扑过来抱住宋屿安的胳膊，声音甜得发腻：“屿安宝贝！你果然最爱我了！”

宋屿安面无表情地抽回手，银灰色的瞳孔里写满嫌弃：“大可不必。”

陈迹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边，手随意地搭在门把手上，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我陪你去。”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夜色已深，九月的深圳褪去了白日的燥热，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校园。两人刚走下宿舍楼，陈迹夏的话匣子就仿佛被夜风吹开了。

“小宋同学，”他侧过头，冰绿色的眼眸在路灯下闪着光，像浸了水的琉璃，“你有没有发现，月光照在你头发上特别好看？银白色的，像会发光一样，比白天看着还……”

宋屿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只当没听见。

陈迹夏却不气馁，快走两步与他并肩，继续喋喋不休：

“还有你刚才出门穿这件白T恤，简简单单的，但衬得你特别……嗯，清冷又干净，就像……”他似乎在努力搜刮合适的词汇，“像月光下的新雪？不对，没那么冷……像清晨沾了露水的栀子？好像又太软了……”

宋屿安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走到便利店，用购物来堵住身边这只聒噪金毛的嘴。

“你别走那么快嘛，”陈迹夏轻松跟上，语气里带着笑意，“我说真的，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嗯，最精准的人。”

“精准？”宋屿安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这算什么形容？

“对啊，”陈迹夏仿佛得到了鼓励，说得更起劲了，“就是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浓，少一分嫌淡，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组合在一起，啧，简直是美学奇迹！尤其是你生气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银灰色的瞳孔特别亮，像……”

“陈迹夏！”宋屿安猛地停住脚步，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耳根在夜色中泛着可疑的红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你闭嘴行不行？一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神经病啊！”

被他这么一吼，陈迹夏非但没收敛，反而眼睛更亮了，他凑近一点，笑得见牙不见眼，语气甚至带着点欣喜：

“你终于肯正面跟我说话啦？还叫了我的全名！比‘喂’或者‘你’好听多了！”

宋屿安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甚至因为被骂而显得更开心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连骂都懒得骂了，直接送给他一个巨大的白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便利店走去，只想离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家伙远点。

陈迹夏看着他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低低地笑出了声，心情好得像是中了头彩，赶紧迈开长腿跟上。“诶，等等我嘛，小宋同学，我说真的，你走路的姿势也特别好看，又直又挺拔……”

“滚！”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水泥地上交错又分开。一阵稍强的夜风吹过，只穿了件白色短袖T恤的宋屿安忍不住打了个细微的寒颤。

宋屿安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短袖T恤，一阵夜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细微的寒颤。

下一秒，带着体温和清新皂香的外套轻轻落在了他的肩上。

陈迹夏只穿着件单薄的白T恤，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线条柔和，冰绿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穿着吧，别着凉。”

那件灰色外套还残留着陈迹夏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柑橘调香气。

这气息莫名地与宋屿安梦中那个模糊而温暖的感觉重合，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领口，低声说了句：“谢谢。”陈迹夏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连脚步都似乎轻快了几分。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校园小路上，影子在身后紧紧相随，仿佛缠绕在一起。月光如水，温柔地洒落，将陈迹夏耀眼的金发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

他时不时侧头看向宋屿安，眼神专注而温柔，那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温度，让宋屿安有些心慌意乱，只能刻意避开视线，专注于脚下的路。

便利店的白炽灯光有些刺眼。宋屿安径直走向饮料柜，拿了两大瓶雪碧，又熟练地拐到零食区，挑了许忱最爱吃的原味薯片和魔芋爽。

陈迹夏默默推着购物篮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地往篮子里加了几盒巧克力牛奶正是今天下午宋屿安在教室里喝过的口味。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宋屿安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确信自己从未对陈迹夏提过这些偏好。

陈迹夏正在结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转过头，对宋屿安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冰绿色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猜的。”他的语气轻松自然，却让人摸不透真假。

回程的路似乎比去时短了许多。快到宿舍楼下时，宋屿安隐约听到草丛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快门声，他警惕地回头，却只看到夜风中轻轻摇晃的树影。

陈迹夏似乎也注意到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自然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宋屿安的手腕，触感温热：“快走吧，许忱该饿疯了。”

果然，刚一推开410宿舍的门，就看见许忱眼巴巴地趴在门口，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终于回来了！你们再晚点回来，我就要饿成二次元纸片人了！”

韩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帮忙拆外卖包装。

当看到宋屿安买回来的零食时，许忱立刻开始了他的招牌夸张表演，捂住胸口做感动状：

“屿安！你果然最爱我了！这都是我的最爱！我宣布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陈迹夏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盒巧克力牛奶插好吸管，放在宋屿安面前，自己则开了一罐冰啤酒。

宋屿安轻轻瞥了一眼：“未成年人不许喝酒。”

陈迹夏双手举起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小同桌饶了我吧。”

就在气氛融洽，大家准备开动时，宿舍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许忱蹦蹦跳跳地去开门，然后整个人僵在门口，声音都结巴了：“哥、哥？！你怎么来了？”

许凛一身笔挺的站在门口，与宿舍里随意慵懒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满桌的外卖和零食，最后落在许忱只穿着卡通睡衣的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大家都以为许忱又要挨训了，没想到许凛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手里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纸袋递了过来，语气是难得的平和：

“妈看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要降温，让我给你送点厚衣服过来。”

许忱愣愣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和厚外套。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盛满了星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哥……你要不要一起吃点儿？屿安买了好多吃的，还有薯片！”

更让人惊讶的是，许凛沉默地看了几秒，居然真的迈步走了进来，甚至还顺手脱下了外套，搭在椅背上。

韩叙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给这位不速之客让出空间，同时朝宋屿安递去一个“见鬼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眼神。

“你们宿舍……还不错。”许凛难得用如此平和的语气说话，甚至接过了许忱小心翼翼递过来的一片薯片，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许忱兴奋地凑到宋屿安耳边，用气音小声尖叫：“我的天！我哥今天居然没骂我！还吃了我给的薯片！屿安你今天是不是我的幸运星！”

这时，陈迹夏突然举起手机，笑着提议：“这么难得的场面，拍张照留念一下吧？”

于是就有了这张后来在朋友圈疯传的照片：照片里，许忱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搂着他哥哥许凛的肩膀；韩叙一脸“被迫营业”的淡定，推了推眼镜；

宋屿安手里捧着那盒巧克力牛奶，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尖泄露了一丝不自在；而陈迹夏……照片里他只露出半边精致的侧脸和金发。

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许凛居然真的将这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文简简单单五个字：“弟弟长大了。”底下的评论区瞬间被各种震惊和好奇的表情包占领。

但比起朋友圈，更加沸腾的是校园论坛。那个标题为“【实时直播】Ligris夜晚甜蜜约会实锤！”的帖子已经盖起了上千层高楼。

最火的一张照片虽然高糊，但氛围感十足：

昏黄的路灯下，陈迹夏正微微倾身，将外套披在宋屿安肩上，两人靠得极近，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无比柔和，他们的影子在身后长长地拖曳着，亲密地交融在一起，仿佛本就一体。

【救命啊啊啊！这什么校园纯爱电影截图现场！】

【陈迹夏看宋屿安的那个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没了！】

【所以他们是真的在谈恋爱吧？是吧是吧？这还不算实锤？】

【楼主在哪里拍到的？求具体位置！我要去蹲点！】

宋屿安随意扫了几眼，就把手机扔到一边，感觉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

陈迹夏凑过来，肩膀几乎挨着他的肩膀，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低低地轻笑出声，气息拂过宋屿安的耳廓：“拍得不错，挺有感觉的。”

许忱还在兴奋地刷着朋友圈底下层出不穷的评论，韩叙已经淡定地重新捧起了他的编程书，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许凛看了看腕表，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目光扫过宿舍，最后落在陈迹夏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某种深意：“照顾好他们。”

他的目光似乎在宋屿安身上若有若无地停顿了半秒。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宿舍瞬间安静了一瞬，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微妙的张力。

等许凛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许忱立刻像颗炮弹一样扑到陈迹夏身上。

激动地摇晃他：“我的天！我哥居然认可你了！还让你照顾好我们！这是奇迹啊！陈迹夏你是什么神仙！”

陈迹夏但笑不语，只是借着许忱扑过来的力道，顺势又往宋屿安身边靠了靠。

那天晚上，宋屿安枕着窗外流泻进来的月光，久久难以入眠。

对面床上，陈迹夏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亮，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论坛里那张高糊却氛围感拉满的路灯下的照片。

他长按图片，选择保存至相册，然后熟练地将其设置成了手机的主屏幕壁纸。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手机放到枕边，翻了个身，面向宋屿安的方向，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夜色深沉如墨，而410宿舍的窗口透出的灯光，却温暖而明亮，如同青春本身。

或许这就是年少时光最美好的模样——有吵吵闹闹的玩笑，有猝不及防的温馨，还有那些潜藏在心底、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心跳失序的悸动。

而校园论坛上，关于“Ligris”的传说，以及那些被镜头捕捉到的、暧昧不清的瞬间，才刚刚开始发酵，注定要在这个夏天，掀起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