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隙 第22章 情书

早晨的阳光如同融化的蜂蜜，缓缓流淌进教室，在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新一天伊始特有的、混合着书本油墨和清晨露水的气息。

宋屿安刚在靠窗的座位坐下，将书包塞进抽屉，指尖却触到一片异常的饱满。

他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抽出物理课本，仿佛没有察觉到抽屉里那堆几乎要溢出来的、各式各样的信封。

然而，他身侧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让人难以忽视。宋屿安侧过头，银灰色的瞳孔对上一双正紧紧盯着他抽屉的、翡翠色的眼眸。

陈迹夏单手支着下巴，目光胶着在那隐约可见的彩色信封一角，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干什么？”宋屿安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我们陈大学霸，这是……羡慕了？还是嫉妒了？没有情书收，生气了？”

陈迹夏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像浸了水的翡翠，居然真的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点撒娇般的抱怨：

“嗯。她们都给你写，没人给我写。”

他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宋屿安的耳廓，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所以，我的小同桌……能不能行行好，也给我写一封？”

宋屿安被这记直球打得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银灰色的眼眸弯成好看的月牙，故意拖长了调子：“这个嘛……我得考虑考虑。”

“伤我心了。”

陈迹夏立刻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只得不到关注而焦躁的大型犬。

“老傻子。”宋屿安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点无奈，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

他转过身，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桌面的课本，修长的手指划过书页边缘，动作优雅。

陈迹夏却不依不饶地又凑近些，几乎要贴着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像在分享一个秘密：

“说真的……国庆去香港，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听说特别美。到时候……我可以给你拍照，拍很多很多张所以摄影师的事考虑考虑呗！”

“哟～”宋屿安斜睨他一眼，眼尾微扬，带着点调侃，“我们陈少爷今天这么殷勤？又是要情书又是要当摄影师的？”

他顿了顿，看着陈迹夏瞬间亮起来的眼眸，轻轻哼了一声，“行啊，我答应了。不过……要是真拍丑了，我可真不会客气。”

“饶了我吧，小同桌。”

陈迹夏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眼角眉梢却抑制不住地漾开笑意，翡翠色的瞳孔里仿佛洒满了细碎的阳光，

“我一定把你拍得最好看。”

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阳光的角度偏移了些，正好落在陈迹夏的侧脸上，将他金色的发丝染成温暖的蜜色。

宋屿安趁着课间，终于开始处理抽屉里那堆情书。

他面无表情地一封封拆开，快速浏览后便整齐地叠放在一旁。

动作机械而高效，仿佛在处理什么无关紧要的文件。

陈迹夏趴在桌上，歪着头看他，眼神专注得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你都不看内容的吗？”他忍不住问。

“浪费时间。”宋屿安头也不抬，拆开一封粉色的信封，上面还细心地贴着小爱心贴纸。

“可是……”陈迹夏伸手按住他正要叠起的一封信，“这封字迹很漂亮。”

宋屿安瞥了他一眼：“你喜欢？送你。”

陈迹夏立刻收回手，撇嘴：“我要的是你写的，不是别人的。”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宋屿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抬眼看向陈迹夏，对方正用那双翡翠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干净又执着。

“写情书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宋屿安最终淡淡地说，将最后一封信整理好，塞进书包侧袋。

“那大人该做什么？”陈迹夏追问，眼神里带着狡黠的光。

宋屿安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水杯起身：“喝水。”

等他接水回来，发现陈迹夏正拿着他的物理笔记本看得认真。“这道题的解法很特别，”陈迹夏指着其中一页，“比老师教的简洁。”

“自己想的。”宋屿安接过笔记本，指尖不经意擦过陈迹夏的手背。两人同时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分开。

上午的课程在阳光的推移中缓缓进行。数学课上，陈迹夏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他流利的解答赢得一片赞叹。坐下时，他悄悄对宋屿安眨眨眼，像是在寻求表扬。

宋屿安低头在笔记本上画了只简笔小狗，推到他面前。

陈迹夏先是一愣，随即笑得眼睛都弯了，在下面写了“像你”二字，又推回来。

幼稚。宋屿安心想，却也没有划掉那只小狗。

午休时分，许忱咋咋呼呼地冲进教室，手里举着手机：“屿安！你上校园论坛热帖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昨天许忱拍的那张宋屿安微笑的照片，帖子标题耸人听闻：“深中冰山一笑融化，究竟是为何人？”

宋屿安皱眉：“删了。”

“别啊！”许忱躲开他伸来的手，“多好看啊！你看评论区都炸了！”

陈迹夏凑过来看，脸色微妙：“拍得不错。”

宋屿安瞪了他一眼：“你个傻子凑什么热闹。”

“我在想，”陈迹夏摸着下巴，“这张照片确实把我同桌拍得很好看。许忱，发我一份。”

许忱得意洋洋：“没问题！不过陈少爷，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比如请客吃饭？”

韩叙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冷冷插话：“你敲诈的样子很熟练。”

许忱立刻炸毛：“韩叙你哪边的！”

一片吵嚷中，宋屿安注意到陈迹夏悄悄保存了那张照片，还设成了手机屏保。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下午的体育课是篮球。宋屿安本来想在树下看书，却被陈迹夏硬拉上场。

“我不会打。”宋屿安抱着篮球，表情冷淡。

“我教你。”陈迹夏自然地站到他身后，手把手地调整他的姿势。温热的手掌覆在手背上，柑橘的清香若有若无地飘来。

宋屿安身体一僵，却没有推开。

投了几个球后，陈迹夏突然说：“你运动神经很好，只是不喜欢团体运动。”

宋屿安没否认。他确实更喜欢一个人能完成的运动，比如游泳、跑步。

休息时，陈迹夏递给他一瓶水，瓶盖已经贴心地拧开。

“谢谢。”宋屿安接过，余光瞥见几个女生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又开始了。”他无奈地叹气。

陈迹夏却笑得很开心：“让她们说去吧。”他仰头喝水，喉结滚动，阳光下的侧脸线条优美。

放学铃响时，夕阳已经将天空染成橘粉色。宋屿安收拾书包，发现陈迹夏正盯着他抽屉里剩下的几封情书。

“还看？”宋屿安挑眉。

陈迹夏收回目光，语气莫名：“就是好奇，你都怎么处理这些。”

“带回家，收起来。”宋屿安拉上书包拉链，“毕竟是别人的心意。”

这个答案让陈迹夏眼睛一亮：“你会保留？”

“嗯。”宋屿安起身，“走了。”

陈迹夏快步跟上：“我送你到地铁站。”

“不用。”

“顺路。”

同样的对话，同样的结果。两人并肩走在放学的人流中，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到地铁站时，陈迹夏突然说：“其实我收到过情书。”

宋屿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在美国的时候。”陈迹夏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但我都扔了。”

“为什么？”

“因为……”陈迹夏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绿色的眼睛在夕阳下像燃烧的宝石，“我在等一个人写给我。”

宋屿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陈迹夏笑了笑，没有逼问，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车要来了，快去吧。”

宋屿安走进地铁站，回头时，发现陈迹夏还站在原地，对他挥着手。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美好得像幅画。

地铁进站的轰鸣声中，宋屿安摸了摸发烫的耳朵，第一次觉得，收到那么多情书，也许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至少，有个人会因为收不到他的情书而委屈。这个认知，莫名地让他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