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隙 第21章 创口贴的谎言

周日下午的宿舍楼渐渐被返校的人潮唤醒，行李箱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在走廊里此起彼伏。

宋屿安推开410宿舍的门时，夕阳的余晖恰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室内投下几道温暖的光束。

他一眼就看见陈迹夏独自坐在书桌前，戴着那个显得有些突兀的黑色口罩，金色的发梢有几缕不听话地翘着，在斜阳中泛着细碎的光。

“你怎么了？”宋屿安放下沉甸甸的书包，银灰色的瞳孔敏锐地锁定在那个口罩上。

陈迹夏闻声下意识地侧过身，似乎想避开他的视线，声音隔着布料传来，闷闷的：“没什么，有点感冒。”

宋屿安翻了个白眼，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上前一步，伸手利落地摘下了那个遮挡物。

陈迹夏左脸颊上那片明显的淤青和几道细小的、微微渗着血珠的擦伤，瞬间暴露在空气中，在夕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谁干的？”宋屿安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对方试图闪躲的眼神。

“...放学路上，遇到几个小混混。”陈迹夏垂下眼帘，长长的金色睫毛轻轻颤动，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你傻吗？不知道打回去？”宋屿安一股无名火起，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我...我不会打架...”陈迹夏小声辩解，抬起眼时，那双冰绿色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像一只受了惊吓又强装镇定的小鹿，眼神湿漉漉的，透着无辜和委屈。

宋屿安看着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走，去校医室。”

“不行！”陈迹夏急忙挣脱，语气带着罕见的急切，“不能去校医室！被老师知道就麻烦了，说不定还要请家长...”

宋屿安简直要被气笑，声音都提高了半分：“你脑子正常吗？被人打成这样，你第一反应居然是怕麻烦？”

但看着陈迹夏那副真的在担心“麻烦”、眼神里带着恳求的模样，宋屿安胸中的火气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松开手，揉了揉眉心：“行行行……随你。”

两人趁着宿管阿姨不注意，偷偷溜出校门，走进了学校对面那家熟悉的24小时便利店。

便利店的日光灯明亮而冷静，将货架上的商品照得清清楚楚，也将陈迹夏脸上的伤映得无所遁形。

淤青的范围不小，颜色已经有些发紫，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对比鲜明，擦伤处微微红肿，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

“傻子，忍着点。”宋屿安从货架上拿下碘伏和创可贴，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拧开瓶盖、用棉签蘸取消毒液的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

棉签触到伤口的瞬间，陈迹夏轻轻抽了口气，翡翠色的眼眸却随即弯了起来，低低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宋屿安动作一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疼傻了？”

“没有...”陈迹夏摇摇头，眼底的笑意却更深，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

其实是因为宋屿安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清晰地看见对方银灰色瞳孔里自己小小的、有些狼狈的倒影；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阳光和洗衣液混合的清爽气息；这种近距离，莫名地驱散了伤口带来的刺痛和心底那点委屈。

当印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被宋屿安小心翼翼地贴在伤口上时，指尖无意间擦过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陈迹夏突然伸手，拉住了宋屿安正要收回的手腕。

“好疼...”陈迹夏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眼神像被抛弃的小狗。

“傻子。”宋屿安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手腕却没有立刻抽回，任由他拉着。窗外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叠在一起。

“嗯？”陈迹夏歪着头，一脸纯良无辜，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看着他这副故意装傻的模样，宋屿安终于忍不住，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轻笑出声：“老傻子。”

这个笑容很淡，转瞬即逝，却像破开云层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他平日里总是冷淡疏离的面容。

陈迹夏看得愣住了，翡翠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艳和怔忡。

等他回过神时，宋屿安已经迅速收拾好医药用品，脚步略显慌乱地朝便利店外走去，甚至因为走得太急，差点同手同脚，背影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陈迹夏摸着脸上那块带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对方残留的体温，忍不住傻笑着快步跟了上去。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宋屿安身后，目光始终黏在对方挺拔清瘦的背影上。

“看什么看？老傻子”宋屿安头也不回，声音闷闷的，但夕阳的光线却清晰地勾勒出他微微泛红的耳廓。

陈迹夏快走两步与他并肩，目光落在他被夕阳柔化的侧脸轮廓上，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轻声说：

“你右眼下面，有一颗很小很小的泪痣，”他的指尖在空气中虚虚点过相应的位置，“左边鼻梁上也有一颗，更淡一些…”

宋屿安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耳尖的红晕似乎更明显了些，他强装镇定，语气平淡：“哦，所以呢？”

“很漂亮。”陈迹夏注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和认真，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宋屿安脚步猛地一顿，随即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突然加快速度，几乎是跑着离开了现场，银白色的发丝在傍晚的风中扬起一道凌乱而漂亮的弧线。

当晚，陈迹夏躺在宿舍床上，偷偷打开校园论坛。

果然，首页飘红的热帖里，有人匿名发布了一张角度刁钻的照片——明显是躲在便利店窗外偷拍的。

照片里，宋屿安正微微俯身，神情专注地为陈迹夏处理脸上的伤口，日光灯在他银白的发顶投下冷光，却柔和了他侧脸的线条。

而陈迹夏仰着脸，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宋屿安，那双冰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依赖和…近乎幸福的光晕。

【爆！Ligris便利店甜蜜上药实锤！谁说BE了？！】

【卧槽！这眼神！这氛围！说没一腿谁信啊！】

【陈迹夏脸上的伤怎么回事？看起来好严重！】

【楼上天真了不是？这说不定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呢（狗头）】

陈迹夏将那张照片放大，仔细保存到手机加密相册的最深处。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宋屿安专注的侧脸，心底泛起一丝甜意。

第二天课间，林语神秘兮兮地凑到宋屿安身边，压低声音：“屿安哥！听说陈迹夏昨天跟人打架了？动静还不小呢！”

宋屿安正在翻书的手一顿，眉头皱起：“我知道他受伤了...等等，你刚才说，‘跟人打架’？”他敏锐地捕捉到林语话里的关键词。

“对啊！你不知道吗？”林语瞪大眼睛，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把隔壁职高那几个经常在咱们学校附近晃荡的混混给收拾了！”

“听说可惨了，被按在地上摩擦！啧啧啧...关键是，陈迹夏自己好像就脸上挂了点彩，其他完好无损...”

宋屿安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旁边。陈迹夏正安静地低头看书，阳光照在他金色的发顶和脸颊上那块显眼的小熊创可贴上，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午休时分，宋屿安直接把陈迹夏拉到了空旷无人的天台。

高处风大，吹乱了两人额前的碎发。宋屿安银灰色的眼睛直视着对方，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陈迹夏，你昨天不是说...不会打架吗？”

陈迹夏显然没料到会被直接质问，愣了一下，翡翠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他压下。

他立刻换上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指着自己脸上的创可贴，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看，都受伤了，万一毁容了怎么办？很疼的...”

宋屿安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突然，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些许戏谑的笑容，那笑容让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像冰雪初融。

“哦？”他拖长了音调，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动作自然地掀开陈迹夏脸上创可贴的一角，在下面露出的皮肤上，画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爱心。

接着，又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可爱的狗狗贴纸，“啪”地一下，在了陈迹夏的鼻梁上。

“这是给我们‘勇敢’的小陈同学的奖励。”宋屿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调侃，银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陈迹夏的耳尖“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樱桃。他别扭地转过头，看向远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两声含糊的：“哼...哼哼。”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两个少年身上，天台的风肆意吹起他们宽松的校服衣角。

宋屿安看着陈迹夏这副明明被戳穿却还要强装镇定、耳根通红的别扭样子，突然觉得，这个满嘴跑火车、演技时好时坏的同桌，好像…也有点可爱。

而陈迹夏摸着脸颊上那个被创可贴盖住的、仿佛带着温度的红色爱心，心里甜得像是打翻了一罐蜂蜜。

他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宋屿安，那几个混混是因为在校园论坛上说了些不堪入耳的、关于宋屿安的坏话，才被他堵在巷子里“切磋”了一番。

有些秘密，就让它再藏一会儿吧。至少，在收到下一个“奖励”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