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失守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苏棠扫了眼手机屏幕，7：48，早读时间即将结束。

她合上书本，起身朝教室走去。

既然逃不过，就去面对吧。

她从后门踏入教室的瞬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经过座位的调整，教室显得熟悉又陌生。

“顾野，让我进一下。”她站在顾野身旁，等他挪开位置。

顾野垂眼盯着摊开的书本，全神贯注，全然没有听到苏棠的话。

反倒是坐在顾野前排的周既明，听到动静，懒洋洋地侧过身，瞥了两人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转了回去。

苏棠有种被奸视的感觉。

她伸手轻轻叩了叩顾野的桌面，指尖在木质桌面上敲出两声轻响，声音依然柔和：“顾野，让我进去一下，好吗？”

顾野猛地抬起头，像是从思绪里被拽了出来，眼神还带着几分未散的专注。

他眨了眨眼，冲她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抱歉，看得太入神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

她微微低头，肩膀下意识收拢，小心翼翼地从那道缝隙穿过。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今后每天都要重复无数次。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她抽出抽屉里的语文课本搁在桌上，好奇地探头问顾野：“你在看什么啊？”

顾野桌上摊着本包了书封的书，大小和语文课本相仿。

他把书倒扣在桌面，眼神发亮：“就上次我们在书店买的那本！你看了没？超精彩。”

她看了前三章，确实非常吸引人。

她附和着点点头。

月考结束后的一周，是大家默认的“摆烂周”。

刚经历完考试和成绩的双重暴击，搞点学习以外的消遣，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那她是不是也该趁机放松一下？

前阵子为了备战月考，虽然心痒难耐，却始终抽不出时间来读这本小说。

眼下这节语文课正合适，反正课上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阅读赏析，对提升成绩也没有什么实质帮助。

她从背包里抽出那本一直带着的《烈焰前朝》，悄悄塞进抽屉，翻到上次的折页处。

腰板挺得笔直，目光却向下偷瞥，在课本的掩护下读了起来。

“这节课我们讲一下这次月考的阅读理解，大家拿出试卷......”

语文老师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哗啦啦翻试卷的声响。

但苏棠和顾野因为看得入神，并没有跟上全班的节奏。

苏棠一目十行，上课才十分钟，她已经看完了一章。

她当初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这本书和她刻板印象中的男频小说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和市面上那些低端的只会把女性角色当工具的小说不同，这本小说没有工具化任何一个女性角色，反而花了很大的功夫去给她们增添角色魅力。而男主也并没有金手指，而是实打实地历经了磨难，凭借个人的才智才一步一步爬上高位，最后完成复仇的目的。

而且作者非常擅长埋伏笔，很多细节都是经过精心设置，有时候对某个细节的解读错误就会让故事读起来的感受完全不一致。

她读着读着，觉得自己可能因看得太快漏了些细节，又将书页往回翻了几张。

因看得入神，原本假装听课的身体渐渐放松，挺直的腰背也不自觉弓了起来。

语文老师悄悄地走到她和顾野的座位旁。

全神贯注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

一个粉笔头丢到了苏棠脑壳上，因为距离近的缘故，粉笔砸下去的力度异常的大，身旁的人甚至还可以听到粉笔落在苏棠脑袋上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斯——”苏棠摸了一下被砸疼的脑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苏棠同学，把你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语文老师厉声命令道。

她猛地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

然后，把书小心翼翼地合上，再颤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烈焰前朝》，还是架空历史小说呢，品味还真不错呢。”语文老师向来说话迂回婉转，习惯先扬后抑，“好你个苏棠，上次在我课上做数学题，这回又看起小说来了。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莫不是觉得语文课无关紧要？如果是这样，往后我的课我批准你不来，省得在底下偷偷摸摸，做着那些小说里的春秋大梦。”

她骂人是相当有水平。

“书我会放在你班主任那里保管，下课以后，我奉劝你主动去找你班主任说明一下情况。”她把书高高举起，特意向全班同学展览。

“好的，老师。”苏棠弱弱地回答。

语文老师正要转身回讲台，却在抬脚的瞬间瞥见神色紧绷的顾野。

她目光扫过他桌上那本“语文课本”，若有所思的顿了顿，随即爆发了起来。

“你们两个——”语文老师的指尖重重叩响顾野的课桌，“立刻、马上，给我出去！”

顾野也跟苏棠一样，被抓包了。

于是，两人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一前一后走向教室后门——

苏棠上次被罚站的那个角落。

重生归来的她，虽有了当“坏学生”的胆量，却终究缺了份“坏学生”的本事。

继网吧被抓、语文课上写数学题被逮后，这已经是第三次被老师当众揪出来了。

想到待会又要去办公室接受“批斗”，心里便泛起一阵苦涩。

“对不起，连累你了。”她微微侧头，对身旁的顾野低声道。

顾野挠了挠头，轻笑一声：“没事，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苏棠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成语，不是这样用的吧。

语文老师拿着没收的小说走回讲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讲课。

她又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趁着老师背身板书的间隙悄悄回头——正撞上周既明灼人的目光。

她慌忙转回身，心跳却空了一拍。

周既明会不会很伤心，这是苏棠下意识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他昨天误以为她要毁约与顾野组队，冲动之下对她袒露心声。甚至在她没有正面回应的情况下，还主动提出愿意当备胎。

现在又看她和顾野“双宿双栖”......

心绪纷乱，纠结难解。

她满脑子都是下课后该如何面对周既明。

她幻想着他那楚楚可怜的小狗模样，揣摩着他此刻可能正经历的的心如刀绞。

下课铃声响起，顾野回到教室，苏棠等语文老师离开教室后才朝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周书瑶的办公桌前。

“苏棠，你最近是怎么了？”周书瑶头也没抬，继续在电脑上处理着工作上的事务。

苏棠知道，班主任这种状态是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周老师，我......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苏棠低头认错。

周书瑶松开手里的鼠标，抬头凝视苏棠：“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最近怎么了？”

她沉默不语。

在外人眼里，她最近实在是过分反常，她自知无法辩驳。

她希望凭借之前攒下的“好印象”，能让周书瑶再一次对她从轻发落，毕竟前几次对方都是这样处理的。

周书瑶重新握住了鼠标，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下个月期中考后要开家长会，到时候叫你妈妈过来吧。”

“别啊！周老师。”苏棠求情。

她在之前经历过的高中里，许春梅一次家长会都没有参加，每次家长会苏棠都帮许春梅请假，而周书瑶因为知晓苏棠家里的情况也一直默许她的行为。

但这次，周书瑶态度异常坚决：“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回去上课。”

恰在此时，第二节上课铃骤然响起。

无奈，她只能从办公室离开。

“报告。”她回到教室时，物理老师已经开始在黑板上板书。

“请进。”物理老师见是苏棠，笔下未停却笑出了声，“苏棠最近成名人了啊，你那张物理卷子我可收藏着呢。”

苏棠才想起，月考试卷发下来时，唯独少了物理那一张，她还以为是自己搞丢了。

她垂首迈着小碎步奔向座位。

顾野已早早起身站在走道上，给她腾出入座的空间。

“谢谢。”她坐下时低声对顾野说了一声。

“你们五班班长，最近可是咱们物理任课组的红人啊。“物理老师结束板书转过身，从教案里抽出一张试卷，“我教书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答卷。”

他展开苏棠的试卷，在讲台上高高举起，向全班同学展示。

物理卷子上，写满密密麻麻的中文字。

苏棠羞愧难耐，为什么要拿她当街示众。

“我给大家看，不是为了羞辱苏棠......呵呵呵。”物理老师说着突然笑出了声，又急忙正色道，“恰恰相反，我是要表扬她。别看她这次只考了53分......呵呵呵。”

这何止是当街示众，应该用斩首示众来形容会更加贴切。

物理老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以她往常90分的水平，我不相信她会不及格。我猜，她是用这种方式，向我示范，应该如何分析试卷。”

哈？

这是什么情况？

苏棠惊讶地抬头，却见物理老师正在读着她最后一道物理大题的答案。

“这道题考察的知识点分别是：

一、电磁感应的综合运用

第一分点：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用于计算感应电动势的大小

第二分点：楞次定律——用于判断感应电流的方向”

他神情逐渐严肃：“虽然苏棠的大题一分没拿，但是她对每道题的知识点分析完全正确。这或许值得大家借鉴。像她这样逐条剖析试卷，既能明确自己是哪个知识点没有掌握，也能洞察命题人的出题意图。

但是，苏棠。”

物理老师看向神情恍惚的苏棠。

“啊？”她下意识应道。

“你下次还是正常写吧，不然就算你全都分析对，还是得不及格。”物理老师说完剩下的话。

话音刚落，全班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