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失守 第20章 第二十章

苏棠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她从未想过周既明会有这样的心思。

毕竟，在她重生前的十年里，他一直喜欢的是程望舒啊。

可周既明控诉的件件桩桩，她都无从辩解。

“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周既明不像她那样带着未来的记忆。

代入他的视角，自己确实是三番四次故意接近他。

他嗤笑了一声，“做朋友？我的世界只存在两种异性关系，要么是恋人，要么是陌生人，不存在什么男女之间的纯友谊。”

苏棠只觉得他瞎说。

如果他的世界不存在男女之间的纯友谊，那她重生前与他的那段十年的友情又算什么？

她定了定神，认真说道：“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又或者我们在交友观念上存在差异。我确实对你很感兴趣，但只是出于交朋友的目的。”

更准确地说，是她无法割舍这个与自己形影不离长达十年的朋友。

“所以，你是在拒绝我，对吧？”周既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苏棠没有回答。

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如果回答“不是”，那就意味着要和他往恋人关系上发展。如果回答“是”，那他们大概再无交集的可能。

她原本只想在既定轨道上求个圆满结局，可眼下的事态发展却与初衷背道而驰。

见她沉默良久，周既明心中了然。

第一次追女孩子，就以失败告终。

他苦笑了一下，收起盛气凌人的态度，轻声对她说道：“我送你回去吧，宿舍快关门了。”

苏棠抬眼望向他，眼底透过一抹无奈。

她确实是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啊。

他还以为，起码多少有一些好感呢。

不仅是失败，简直是溃不成军。

苏棠没有拒绝他要送她回宿舍的提议，两人从教学楼朝女生宿舍走去。

一路上，气氛尴尬。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苏棠一直在心里想，要怎么做，才能把这段走偏的感情扭转回正轨。

她偷偷瞥了几眼一旁的周既明，他表情竟然有点受伤。

那副可怜巴巴的小狗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周既明丢下一句“走了”，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宿管阿姨正要锁一楼大门，见苏棠还愣在原地，大声喊道：“同学，快点儿！马上锁门了！”

她猛然回神，转身大步冲向楼梯。

推开宿舍门时，舍友们都还没睡。

唐敏盘腿坐在床上，咔擦咔擦嚼着薯片刷着新买的手机。

李倩蜷在床角，皱眉看着物理教辅书。

程望舒、李芊和陈思思正在洗漱间刷牙洗脸。

黎城一中高中部的宿舍是标准的八人间，但是她们宿舍因是最后排布的缘故，少了两人，便多处两张空床。

那两张空床，如今已沦为堆满杂物的“置物架”。

她进了宿舍，反锁上门，转身去拿洗漱用品。

唐敏又跟了上去，“班长，你被班主任训到现在啊？”

唐敏消息向来灵通，八成已经知道周书瑶叫苏棠去办公室，是因为她这次考试成绩下滑的事。

“嗯。”她敷衍道。

“天啊。”唐敏从薯片袋里拈出一片，边嚼边含糊道，“班长，你这次咋考成这样。”

这不只是唐敏一个人好奇。

这次月考后，全班都在议论苏棠的成绩。

毕竟，她之前成绩再差，也没有掉下过全班前三。

“最近状态不好。”她往牙刷上挤了段牙膏，在洗漱杯里轻蘸了下水，转头对唐敏摆摆手，“快去洗漱把，马上要熄灯了。”

唐敏仍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嚼着薯片：“班长，你该不会是谈恋爱耽误学习了吧？”

关于她和周既明“在一起”的谣言，至今还被班上的人提起。

她也懒得去解释了。

可经唐敏这么一提，周既明方才那受伤的神情又浮现在眼前。

她一阵烦躁。

“我洗好了，先睡啦，晚安。“她收好牙刷牙杯，转身走出洗漱间，利落地爬上床。

程望舒敲了敲上铺床板，苏棠从上床探出半个脑袋：“怎么了？”

“苏棠，最后一节晚自习你去办公室的时候，”程望舒仰头解释，“班里重排座位，我帮你留住了现在的位置，顾野换到我这儿，我和周既明就坐你们前排。”

“哦，好。”她轻声答应，然后把床帘拉上。

真的是有够尴尬的。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究竟该如何处理才好？

她躺了下去，感觉枕头底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她把手机掏出来看，是周既明的短信。

惊得她又马上坐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慌张，指尖按下阅读键的刹那，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才缓缓睁开。

【苏棠，实在不行，我给你当备胎也行。我外公说了，能当你的备胎，好歹算一个正经的备胎。】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简直难以置信。

周既明发出这条短信时，本想着戏弄苏棠——

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反正他向来不在乎外人眼光，脸面这东西更不值一提。

反正后面也会慢慢疏远，这事很快就会被忘记。

然后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他刚刚才发现，程望舒竟把他们安排在了苏棠和顾野的正前排。

朝夕相对岂不是尴尬？

正思忖间，宿舍的灯突然熄灭。

他将座位表往床头一搁，摸黑走向洗漱间。

*

第二天早读，高二五班开始按新座位表调整位置。

教室里桌椅挪动的刺耳声此起彼伏，整个空间充斥着金属和地面的摩擦声。

苏棠的座位还是原来那一个，无需挪动。

“苏棠，那我坐前面去咯。”程望舒抱着一摞书，等周既明把她的课桌挪到苏棠正前方，“这安排不错吧？昨晚我特意找人协调的。”

苏棠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这局面简直堪比罗生门。

两桌张，四个人，除了顾野，其余三个都心怀鬼胎。

她万万没想到，重生归来竟会上演这种“她喜欢他，他却喜欢她，而她喜欢另一个他”的多角戏码。

简直不要太刺激。

“我去操场早读了，实在太吵了。”她对程望舒说完，拿着英语晨读资料便往操场走去。

她能感觉到周既明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尴尬得不敢抬头。

昨晚那条炸裂的短信，她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他只是通知她这件事，并不是在征得她的意见，她不知道自己能对此发表什么看法。

她在操场边的树荫下坐下，刚翻开英语资料默读，就听见灌木丛后传来周书瑶和某位家长的谈话声。

她把头埋低，侧耳偷听。

“周老师，那您的意思是，让我们不管他？”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质疑。

“不是不管他，是自主权还给他，顾野的性格比较刚烈，如果我们强行去安排他，可能会适得其反。”周书瑶回答。

那个中年女人听起来是顾野的母亲。

“可是继续这样散漫下去，他考不上一本的呀。”女人担忧地说道。

“学习上的事情，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助他，没有到最后一刻，我们也不好下定论。”周书瑶虽然是第一次当班主任，但是在和家长沟通这件事情上，很有自己的一套，她从来不会被家长牵着鼻子走，但也从不不明面上得罪家长。

“我还是希望他能解散他那个篮球队，篮球这个东西，等高考完再打也可以。”女人的语气很是坚定。

苏棠结合在另一个时空高中所发生的事情，大概推测出她们在聊什么事情。顾野的母亲应该想联合周书瑶一起劝服顾野，让他在高三好好学习，不要把心思都放在篮球上。

“了解，那您回去和顾野好好聊一聊吧，不管你们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们。时间也不早了，我送您下去。”周书瑶下了逐客令。

但周书瑶的话听起来并不像是站在家长一边。

苏棠不禁暗自佩服周书瑶的魄力。

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

她几乎能想象顾野母亲那副吃瘪的表情。

回想方才她们的对话，她觉得，其实周书瑶的建议是对的，如果一切按照苏棠所经历过的去发展的话。

当年，顾野的家长联合了其他几个，同样参加了顾野篮球队的同学家长，一起投诉到教务处，投诉学校给学生创造了太多了娱乐空间，严重影响学生成绩。

因为这起投诉，教务处取消了当时即将步入高三的高二学生的专属篮球场地，让顾野他们一群人在学校就是想打篮球都没机会打。

无奈之下，顾野在高二下学期末就把他组建两年的篮球队给解散了。但他后续的成绩并没有像大家期待的那样有所起色，反而急转直下。

苏棠叹了一口气。

她站在历史的末端往前看，发现很多看似“正确”的决断，最后却结出了苦果。她清晰地记得，高三那一年，顾野是怎么浑浑噩噩度过的。他上课看小说，下课趴着睡觉，作业不交，考试也随便应付。那一年，心智尚不成熟的顾野，在用自己的未来去和父母做对抗，他们毁了他的篮球队，那他就决定毁掉自己以此来报复父母。

那时的她，年纪尚小没有什么人生阅历，竟觉得顾野这种自暴自弃的对抗方式带着几分孤勇。

但如今，她绝不允许历史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