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诡事录 第31章 狗屁膏药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日，照夜都如一块狗皮膏药，“贴”在了府山君身上，挣不脱去不掉，令人好气又好笑。

“你倒底是哪里不得劲？非得这般黏我？”府山君又一次被照夜拽住了手。

“师父，你又叫我睡觉，可自己为什么从来不睡？”不知为何，他如今总被要求多躺着休息，特别是午后，阿轻说睡觉也是修行。但他不信。

“师父也有自己的事。”府山君微一轻叹，是不是因他是泥塑，这性子竟如此黏糊。

“师父，那你的事能不能和我说说，别叫我老觉得，你、又会在崖边钓来个因果......然后，又......就......那样......”

眼下，但凡只要自己一触摸那铃铛，心里就一阵惶惶不安，就怕师父仍是为着他，又去揽别的“祸害”。

府山君听后，轻笑道，“因果？倒叫你学了个新词，竟胡用。你这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进去？该不是葬鹿吃多了，变傻了不成？”

“不，没有，我不是。”照夜极力摇头，幅度又不敢太大，就怕稍有不慎，让这些难得的相处就此溜走。

于是，当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掠过，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头最沉的那个......

“师父，您不教徒儿点什么吗？”

他时常看见，阿轻每次从葬地回来，免不了总会被雀老追着痛骂一顿，都是些他听不懂的言辞，但有时骂得狠了，阿轻也会挥起菜刀反驳，甚至两人为此大打出手，简直水火不容。

可即便是这样，他仍能感受到雀老话里藏不住的关切。以及事后，阿轻也会悄悄和他说，“其实臭杀鸡的，他也是为我好，只是我不争气哎。”随即又发誓，“往后，我阿轻一定要变得更强才是！”

第二天，那两人又像没事发生过，开始了新一轮的“胡闹”......

为什么？

他、也很想这样......可师父从未骂过他，也没说过他，他们彼此从未有过争执，反倒叫人心下惶然。

“......你想学什么？”府山君忽然问。

“学、什么？”他忙应声，又因想得太投入，让对方的这句话听起来，仿佛是蓬莱山涧的清潭浸入了他心头，浇下一股凉意。

再是抬头看去，师父那清冷神情中，满眼都是浮光银辉，实在让人“耍”不出任何心思。

照夜内心暗叹，看来这问题，又“留”不住对方了啊。

“还是老夫来说吧，就学虚引。”不知何时，雀老那大公鸡的身形扑腾了下翅膀，直接跳上了窗台。

照夜没说话，偷偷掩下心事，脑海里已是一片混乱。

“你想学吗？”府山君问。

“厉害么？”照夜反问。

“府山君教的东西，可厉害得去了。”雀老却是得意道。

照夜不为所动，小声轻问，“那有多厉害呢？”话意不明。

“你要多厉害？”府山君好奇道。

照夜沉默，突然鼓足勇气，挺出腰杆，指着腰上的那枚烛龙喑，认真道，“要比他厉害！”

“你！”轻微短促的一声诧异，叫他瞬间看出对方淡漠里的那丝“不悦”。

见此，照夜仍执意坚持道，“若是我学了之后，连救个人都不能亲自去，那也没意思！”

“哟嚯？！”大公鸡从窗台上跃进屋内，几个踱步复又跳上了竹榻，挨在府山君身旁。他顶着血红鸡冠的鸡头，如啄食般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起了照夜，古怪道，“女娲这……那他到底是个什么？这性子，执拗又通透，可不多见啊！”说罢，雀老又瞧向府山君道，“你自个儿可曾料到这结果？”

这番话后，照夜没敢再去看府山君的脸，自己也不知是不是惹出了事，只好将身子一躺，埋头闷进了卧枕，当做睡觉。

但后来，他竟真的就睡着的，迷蒙间，仍是抓着府山君的手未曾松开。只觉那手微微一顿，耳边却传来一句宠溺，那声音道，“我望月即使什么都不教，他今后也是最厉害的。”

那日他睡的很香很沉。

其实有些话，他照夜虽听不懂。可有些事，再怎样都能看明白。就好比夜王一事。

私底下也不是没和阿轻谈起过，但从对方口中得知，海市蜃楼，根本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而府山君再厉害，一样会有无奈的时候。

“师父这一次的无奈，只是受伤，那下一次呢？”照夜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阿夜！你成天胡思乱想什么呢？哪有那么多下次！师父又不是什么老好人咯。”阿轻道。

“那有没有别的事，都同我说说。”照夜认真地问。

“也没什么，那些土著看到师父，就是前脚怕，后脚又来求。”阿轻托着腮答。

“他们都有谁？”他很好奇。

“说了你也不认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叫你见见。总之，他们跟狗皮膏药似的，天天想往蓬莱跑，恨不得贴在师父身上。”

照夜皱眉，闷声说道，“可我一个都没见过？”

“急什么，到时候有的叫你也烦！”

......

***

此时，院中屋檐的雨已越落越密，周围安静，可记忆里的事依然带着太多解不开的迷雾。

师父、这破烂人世，就是你所希望的么？

照夜猛地回神，心中一阵警醒，他如此沉入回忆，会不会仍受着月晷影响？

于是，当言庆再次踏进院门时，就看见照夜独自立在廊下，对着空落落的院子出神，铜钱面罩虽将他的脸挡的严实，但那眼神却又毫无焦距的飘忽。

他这是怎么了？

言庆收起伞，下意识先朝那戏班的屋子瞥了眼，见对面没什么动静，这才打破安静，喊道，“我说照夜，你是不是真的太闲了啊？”

瞬间，对方眼神恢复清明，柳长赢则从屋里走了出来，连闭目养神的刘伯都跟了上来。

众人所见，言庆正一手拿着黑伞，怀里揣着油纸包，鼓鼓囊囊也不知包了什么。他裤腿半卷过膝盖，两只脚都踩成了污泥。

他这是......就这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