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春 第4章 谈判

“真不去看看？”马路上，崔鸿光坐在车里，拨下墨镜，还在劝他。

李观棋摇头，意思很明显，【不用了。】

崔鸿光说：“这次宴会难得，还会来几个外地的客户，有已经成家的带孩子过来，你知道小孩子什么的，最喜欢吃甜食了。”

崔家在本地算是大户，跟着政府包揽了好几个大项目，因为有意接触其他城市的业务，在郊区的一栋别墅开了个宴会，想找些业内的人过来谈谈。

李观棋做烘培甜品一流，甚至某些一线城市的烘培师傅都比不上他，之前崔母生日，崔鸿光临时抱佛脚，找上了他，没想到大放光彩。

就连从来不吃甜品的崔母，也尝了几口。

崔鸿光也是这样跟李观棋熟了起来的。

李观棋感激地笑了下，还是摇头。

“行吧。”崔鸿光不再坚持，“那我就不坚持了，你继续忙。”

开走前，“对了，还有我那连锁店的想法，你好好想想啊，过了我这村就没这店了。你要是决定了，我入股。”

李观棋没回应，只是微笑地看着他车开走。

完事后，他转身，准备回店里继续之前的工作。

一辆绿色出租车跟着停在了他的店门口。

车门打开，下来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

来到目的地，随春生给出租车师傅扫了车费，刚一下车，没等她找到名片上的店，就先一步看到她要找的人。

李观棋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视线相碰，一时间两人都愣了。

直到司机师傅把车开走，随春生匆匆回过神来，慢慢走上前，轻声询问：“李观棋？”

李观棋盯着她的脸出神，声音传过来后，点了点头。

随春生皮笑肉不笑地自我介绍，“我是随春生，还记得吗？”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对方这一个月都在她家，怎么可能不认识她，这不是相当于白问嘛。

随春生有点尴尬，毕竟是之前一时糊涂做下的决定，还是有语言障碍的陌生人。

她这算不算欺负残疾人啊？

李观棋手机上打字，【进店聊？】

两人光在外面站着尴尬也不是办法，随春生颔首，“好。”

店门口铃铛响起，收银前台的徐龙下意识直起身体，挂上微笑，“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

然而话未说完，他眼睛先直了，进来的人是老板，但眼睛直的原因却是老板身后还跟了个漂亮女人。

黑发窄肩，身材修长，面容干净如甜白杏，穿着亮条纹长风衣，气质沉静，笑起来给人明艳舒适的感觉。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和老板站在一起居然还挺配，俊男靓女，赏心悦目。

徐龙：“老板……”

李观棋冲他点了点头，随春生也礼貌地笑了下，“你好。”

蛋糕店二楼，是一层休息区，有相对独立的包厢。

李观棋把随春生带去楼上。

他刚开这家店时，还没有二楼的业务区，楼上是健身房，倒闭后他用多余的钱盘了下来，做成蛋糕店的衍生业务。

靠近街道的墙被打通，安上一整面落地玻璃，明亮干净，随春生坐在桌前能够清晰看到窗外的风景。

这里隔音做的不错，外面的车流声一点没传进来，而店内放着舒缓的音乐。

李观棋在随春生对面落座后，推来一杯咖啡和一部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加了点糖，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随春生尝了口，味道不错，口感醇厚，居然比她原来公司旁边咖啡店的味道还要好一些。

“很好喝！”随春生惊叹道，“不过，现在蛋糕店还要做饮品服务吗？”

这也太卷了。

李观棋被夸的不好意思，拿回手机打字，【不是，后面有咖啡机，这只是我的一点小爱好。】

随春生点点头，随后放下咖啡，捋了捋衣服，坐直身体，认真又郑重地看向对面的人，“咳，虽然之前说过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关于咱俩之前的事是我太冲动了……哎，我这个人怎么说，一到关键时刻就容易没脑子，再加上那几天家里催得急，我一怒之下才……”

说着说着她有些心虚，移开视线，不敢看对方眼睛，她以前冲动惯了，这还是第一次把外人牵扯进来。

随春生心虚接着说：“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先开的口，我会负责，如果你想解除婚约什么的，咱们可以现在就去领离婚证。”

随春生说完后，对面人好一阵没有动静，她慢慢抬眸，李观棋打字，【你想离婚？】

随春生颔首，“现在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趁事情还没有闹大。”

李观棋迟疑一会，打字，【叔叔阿姨那边怎么办？】

随女士那边确实是个问题，现如今好不容易稳住，再经不起刺激。

随春生叹口气，无奈回复：“实在没办法的话，只能先不说了。”

李观棋打字：【这样瞒不了多久。】

随春生当然知道，只要今天她和李观棋解除婚约了，他们两个人就再没有关系，李观棋也没必要陪她回家哄随女士，她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她还没想到其他办法，沉默不语。

半晌，李观棋打了一行毫不相干的话推过来，【随小姐，你相过亲吗？】

随春生没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如实回答，“没有，上次和你是我第一次相亲。”

李观棋：【我也是。】

李观棋继续打字：【没记错的话，我们还有一场未完成的相亲。】

随春生疑惑，“话是这么说没错……”

李观棋：【那我们把之前的相亲完成怎么样？】

随春生微张嘴巴，“啊？”

李观棋：【之前你介绍了自己，我还没有好好向你介绍我的情况，这对你来说或许有些不公平。】

【随小姐你好，如果允许的话我可以直接叫你春生吗？】

随春生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老实说你老是打字叫我随小姐什么的，我还有点不习惯。”

这次，李观棋打了一大段文字，【好，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情况。我是金川本地人，26岁，在隔壁城市上的大学，大学毕业回来开的店，金川有两套房子，一套是我家人留下来的，一套是毕业时购置的。如你所见，我的条件可能算不上好，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声带受损，现如今只能用手语交流。】

李观棋犹豫许久，才把打出这句话的手机推了出去，【你觉得我怎么样？】

随春生认认真真读完，抬头后仔仔细细把对面人打量了一遍，郑重得出结论，“你很帅。”

李观棋倒是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复，直白中带着点可爱，唇角弯了弯。

随春生想到他也是第一次相亲，“能问个问题吗？你来相亲是不是也是被家里催得受不了了？”

李观棋含笑打字：【算是吧。】

“这么看来，咱们还真同是天涯沦落人。”随春生叹气。

“但我没觉得不好。”

随春生：“什么？”

李观棋：【你想过结婚吗？】

“我没想过。”随春生是真的没想过，她不是婚姻主义，也不是不婚主义，婚姻对她来说只能算得上是人生的支线任务，来或不来都不是她能强求的。

上学时不是没有男生追过她，但她总觉得那是很麻烦的东西，要在自己有限的人生里，还要去照顾另一个人的情绪，她只有一个脑袋，照顾不了两个人。

大学时期的那段恋爱也是看舍友每天和男朋友煲电话粥亲亲我我，难得心一痒痒，在学校表白墙随便找了个男朋友。

对方虽然长得还算不错，但是个海王，两人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后，就没来往。

刚好那段时间，随春生忙着备战考试，三个月，两人不见面，连条短信也不发。直到三个月后，随春生和舍友庆祝考试结束，聚餐时收到对方的分手信息，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男朋友。她对男生本来就没感觉，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离开学校后，就更没机会想了。在娱乐圈浑水摸鱼，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大美女。

【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冒犯，我的想法是把之前未完成的相亲挪到现在怎么样？在你还没准备好和家里人解释解除关系的这段时间，叔叔阿姨那边，我可以配合。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这次李观棋打字很慢，似乎斟酌了很久。

这对随春生来说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随春生低头沉思。

李观棋也不着急催她，趁她沉思的这段时间，去楼下拿了份甜点上来。

甜点推至随春生面前，她点了点头，“谢谢。”

李观棋还是微笑。

随春生像是做出重大决定，深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好，我没问题。”

不过是一场相亲而已，没有人规定相亲和结婚必须按照顺序来。她身边也不是没有闪婚的例子。

结婚与否，她都不会给自己贴上标签。

“同为被催婚大军，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那边我也可以配合。”解决心中一件大事，随春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脸上下意识漫上笑容，“对了，你都见过我爸妈了，还没见过你父母了，叔叔阿姨那边也需要我去解释下吧，一个月不声不吭感觉好没礼貌。”

【不用，我父母不在。】

随春生疑惑：“是不在金川吗？”

她记得他之前说自己是金川本地人的啊。

李观棋打字：【他们在我小时候就走了。】

“啊，抱歉。”随春生从这段话里品出点悲伤的味道，适时止住嘴。

李观棋打字：【没事，他们离开是我很小的时候，我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

随春生不知道怎么说，按理说他们现在只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安慰的话害怕继续踩中雷点，再说了她也不会安慰人。

李观棋倒是看上去真没事，像是这只是无关痛痒的一件小事。

李观棋温柔的笑了笑，把手机推过来，【打字手酸了。】

随春生笑了，刚才那点奇怪的情绪一扫而散。

李观棋也温和地笑了笑，抬手做了个吃饭的姿势。

随春生看懂了，摇头，“出来前吃过了，还不太饿。”

说着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我想我得回去了，一个月没消息，我想回家看看。”

李观棋打字：【那我开车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