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开始下了,是那种细绵的冷雨,缠缠绵绵地敲在窗玻璃上,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慌。
云舒已经躲了顾言三天。
自从那天在诊室里,他说出 “当年躲在你家阁楼看你画画的男孩” 这句话后,她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复诊都找借口推掉了。苏晓在电话里骂她 “没出息”,说 “顾言找了你十五年,对你那么好,你躲什么”,可云舒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恐慌。
她怕的不是顾言,不是他藏了十五年的执念,而是自己不受控制的沉沦。
那天从诊室出来,顾言要送她回家,被她拒绝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跑回画室,把自己关在里面,三天没出门。画架上的 “赛场顾言” 还卷着,帆布包扔在角落,里面的阁楼画没拿回来 —— 她不敢再去见他,怕自己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会彻底沦陷,怕他那份带着偏执的占有欲,会把她牢牢困住,再也逃不掉。
深夜一点,画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斜斜地铺在画纸上,留下大片浓黑的阴影。云舒坐在画架前,手里握着画笔,却半天没落下一笔。画纸上是空白的,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满是迷茫和无措。
她想起顾言抱着她时的温度,想起他说 “你是我的光” 时的沙哑,想起他藏起她阁楼画时的慌乱,还有他在球场上的狠戾、在便利店的强制、在理疗室的冷硬 —— 这个男人,像一个矛盾的集合体,温柔与狠戾并存,偏执与深情交织,让她既害怕又贪恋。
手机放在画桌的角落,屏幕暗着,三天来,顾言没给她发过一条微信,也没打过一个电话。云舒盯着黑屏的手机,心里竟有点莫名的失落 —— 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觉得她不识好歹?是不是再也不会联系她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云舒,你不能再陷下去了。他的占有欲太可怕了,你会被他攥死的。”
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反驳:“他找了你十五年,他那么护着你,他是真的在乎你……”
两种声音在脑子里打架,让她头疼欲裂。她拿起画笔,想把注意力转移到画稿上,可笔尖刚碰到画纸,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
“嗒…… 嗒嗒……”
像是有人用手指轻轻敲着防盗门,又像是风吹动门帘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云舒的身体猛地绷紧,手里的画笔 “啪” 地掉在画纸上,钛白的颜料溅出来,晕开一小片白痕。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心脏像擂鼓一样撞着胸腔,震得她指尖发麻。
是顾言吗?他怎么会来这里?
她的画室兼住处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位置偏僻,除了苏晓,没人知道。顾言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云舒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不敢开灯,借着客厅窗外透进来的微弱路灯,慢慢凑近猫眼。
看清门外的人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是顾言。
他站在门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冷白的下颌线。雨丝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角,让他看起来像尊浸在雨里的雕像,冰冷而孤寂。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是她落在诊室的那个画册 —— 封面是深棕色的,边缘有些磨损,是妈妈生前送她的生日礼物,里面夹着她早年画的一些速写,还有那幅没拿回来的阁楼画。
云舒的心跳快得快要炸开,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他怎么会带这个来?他是来逼她见他的吗?
她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猫眼,生怕他会突然敲门。可顾言没有,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外,手里握着画册,目光落在防盗门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雨还在下,细绵的雨丝把他包裹在里面,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有点冷,却始终没动,也没敲门。
云舒靠在墙上,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门外偶尔传来的雨丝落在地面的声音,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她想开门,想问他为什么会来,想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怎么都动不了。
她怕,怕开门后面对他的眼神,怕面对自己心底的沉沦,更怕他那份偏执的占有欲,会彻底把她吞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画室里的落地灯依旧亮着,暖黄的光线却照不亮她心里的恐慌。云舒就那样靠在墙上,透过猫眼看着门外的顾言,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看着他手里紧紧攥着的画册,看着他像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雨里。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疼。这个男人,找了她十五年,好不容易重逢,却被她这样躲着。他明明可以敲门,明明可以强行进来,却选择了这样沉默的等待,像在尊重她的选择,又像在无声地抗议。
可这份心疼,很快就被更深的恐慌取代。她想起他在诊室里藏起她的画,想起他喂她粥时的窥伺,想起他帮她换黑料时的狠劲 —— 他的温柔,从来都带着目的;他的等待,从来都带着偏执。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雨势也小了些,变成了零星的雨丝。顾言终于动了,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然后把手里的画册放在了门口的脚垫上。
接着,他弯腰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画册旁边 —— 是一个浅棕色的绒布热敷包,和他上次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热敷包上面,然后直起身,又看了一眼防盗门,才转身慢慢走进了清晨的薄雾里。他的背影越来越远,黑色的连帽衫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像一道影子,渐渐消失在巷口。
云舒还靠在墙上,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直到顾言的背影彻底消失,她才缓过神来,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防盗门。
门口的脚垫上,画册、热敷包和纸条整齐地摆着。她弯腰拿起纸条,指尖碰到纸张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纸条上的字迹凌厉,是顾言的笔迹,只有短短一句话:“你家锁芯该换了,我帮你换了新的,钥匙在门口脚垫下。”
“钥匙在门口脚垫下……”
云舒的瞳孔猛地骤缩,手脚冰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她颤抖着掀开脚垫,下面果然放着一把崭新的钥匙,钥匙链是一个小小的足球挂件,上面刻着一个 “言” 字。
他居然偷偷配了她家门钥匙?还帮她换了锁?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炸在云舒的心里。她拿着钥匙,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连带着纸条都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这不是关心,这不是温柔,这是**裸的控制,是偏执的越界!
他把新钥匙放在这里,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而是在宣告 —— 从现在起,她的家,他想来就来;她的人,他想管就管。他把她圈在了他的地盘里,像圈住一只猎物,让她无处可逃。
云舒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比三年前张诚骚扰她时更甚。她拿着钥匙,站在门口,看着清晨空荡荡的巷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顾言布下的网。
她想起他在诊室里说的话:“只有我能说你,别人不行。”
想起他在球场上补射时的眼神,带着警告和炫耀。
想起他喂她粥时的窥伺,像在确认她是否 “好拿捏”。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给她选择的机会。他的重逢,他的保护,他的等待,都是为了把她牢牢地攥在手里,让她成为他的专属品,再也离不开他。
云舒回到屋里,把防盗门反锁,靠在门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把钥匙扔在地上,看着那个小小的足球挂件,心里又怕又恨,却又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心动。
她知道,顾言的行为已经越界了,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她应该报警,应该把钥匙扔掉,应该彻底和他划清界限。
可她却做不到。
因为她想起了他在雨里等待的背影,想起了他手里攥着的画册,想起了他说 “你是我的光” 时的沙哑。
这份带着刺的偏执,这份带着控制的深情,像一杯淬了毒的酒,让她明知有毒,却还是忍不住想饮下。
云舒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钥匙,紧紧攥在手里。钥匙的金属凉意刺痛了她的掌心,却让她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再也躲不掉了。顾言已经用他的方式,把她圈在了他的世界里。而她,要么彻底反抗,要么心甘情愿地沉沦。
窗外的天色彻底亮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巷子里,驱散了清晨的薄雾。云舒握着钥匙,走到画架前,看着那张空白的画纸,突然拿起画笔,蘸了点深蓝色的颜料,在画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
她要画下顾言在雨里等待的背影,画下他手里的画册,画下门口的钥匙,画下这场带着偏执与越界的纠缠。
因为她知道,从顾言帮她换锁的那一刻起,她和他的故事,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而她的沉沦,也已经深入骨髓,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