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绝回了京城,又开始埋头批奏折,已经批了两三个时辰了,晚膳都还放着没动过筷子。
陆文劭都替他累得慌,就不能歇歇吗。
直觉自己捅了篓子的陆文劭,跟站桩一样立在一边,除了偶尔研下墨,也不敢动,站得腿都有点酸,心道还不如接着去当探子有意思。连眼皮子都已经开始亲密接触,准备站着见周公。
直到赵晖远求见,陆文劭这才终于松口气,眼神疯狂往上司那儿飞,一边做口型。
赵晖远感觉自己就是个老妈子,之前是那个不靠谱的王怀,现在是陆文劭,都不让人省心。
赵晖远跟孟绝详禀神武营整顿情况。神武营各营将士打乱重组,拔除了跟兰家有牵连的那些大小将领,又提拔了一些身世清白的将士,仍需时间磨合,还得再排查是否有异心。
“禀皇上,微臣在整饬过程中,也发现有些人虽与兰家有些牵连,但其人熟读兵书,也上阵杀过敌,军中口碑不错,且未有作奸犯科,就这么革职不用,是否……”
“倘若真如晖远所言,自当给一个机会。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且把名录先整理呈上。”
“微臣遵命。”
“神武营在兰征明手下多年,你二人须得多上心。”
“是。”
总算出了大殿,陆文劭大大吸了口气,可把他憋坏了。
赵晖远重重拍了他后背,打得他一趔趄。
“越大人那边的事儿少掺和。”
“我就是实话实说,哪知皇上就突然起意去承平了。”
陆文劭平日里做事妥帖,只是当年众人与孟绝一起胡闹惯了,一放松就爱闹过头。
“如今在京城,可不比在梁州,你身兼暗卫统领和神武营副将两职,凡事谨言慎行。”
“末将谨遵将军教诲。”陆文劭老老实实听了,末了还是长吁短叹,“还是当暗卫好,神武营怕是超出末将所能。”
赵晖远又何尝不知道,因此大着胆子向孟绝提了建议,不过要实施还得再从长计议。
“说起来,你在承平到底做什么了,让皇上都罚你站桩。”
“我也不太清楚?”陆文劭觉得有点冤,但谁怪自己上赶着传话呢。
陆文劭把当时情形一说,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啧,确实不靠谱。
赵晖远听明白了,皇上大老远上门慰问臣子,结果人家不冷不热的,还让承平县尉见着他俩爬墙头。
陆文劭也臊眉耷眼地,不吭声。
县尉看着年轻,之前未见过孟绝和陆文劭,不过匆忙一瞥,应当也无甚大事。赵晖远不放心,还是嘱咐陆文劭留意一下,切莫出岔子,以免被人抓了话柄。
哪里知道他们刚离了承平县,那个聒噪的县尉就下了狱。
初春夜里,家家户户闭门也早,往日热闹的香云楼出了这事儿,也消停了,只稀稀疏疏亮着几盏灯。
旁边集市的摊儿也早就撤了,地上能看出印子。
越凌云避开更夫,到了指证看见楼上有人扭打的那名摊贩所在位置,向楼上看去,又变换方位看了一圈。
轻身跃上了二楼窗台,又翻身而上。三楼那扇窗户还敞开着,撕坏的纱帘也还挂在那儿。
袁行舟坐的三楼雅间视野极好,挑开纱帘就能看见楼下两侧集市。但香云楼为着风雅,纱帘在三楼雅间都挂了一圈,当日因为天早还冷,窗户只开了半扇,纱帘尚未挑开。所以争执时,青萍姑娘才会慌乱扯坏纱帘,撞坏窗户?
酒壶碎裂的地方残留着一些酒香,时间太长消散得差不多。越凌云不喜喝酒,闻不出有什么不妥。袁行舟酒量不错,喝的是往日惯常喝的琼华露,却半壶不到就醉倒了。
屏风距离此处雅间较近,不过七八步的距离。
越凌云大致有了推断,如果不是袁行舟,还能有谁,又为了什么?怎么做的?
第二日拿到仵作的验尸结论,又再看过众人的证词,越凌云奏请李县令,明日在香云楼上提审众人。
袁行舟两宿没怎么睡,公子哥儿哪受过这委屈,牢里虫鼠满地爬,根本就不是人能睡觉的地儿。双目无神地看着李县令和越凌云:“大人,属下实在是冤枉,昨日我喝得人事不省,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根本连碰都没碰青萍姑娘一下啊。”
“本官自当查证清楚,今日召尔等过来,是有些疑点尚需当面查证。”李县令示意越凌云。
越凌云眼神扫过一圈,在其中一个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待其他人疑惑要看过来,他已转开眼神。
“张掌柜,袁县尉是何时到的香云楼?”
“不到辰初一刻,前日袁县尉来得早,敝店刚开门不久,店中客人不多,是以记得清楚。”
“发现青萍姑娘出事,是何时?”
“小人听得外面喧闹,出去查看,约是辰正。”
“时间是否有差?”
“这小人倒是不敢确定,每日县衙班头巡街,到香云楼前约是辰初三刻。前日冯班头在楼下跟袁县尉叙话,过了有一会儿才出的事。”张掌柜一边回忆一边答道,“青萍姑娘也是我们香云楼有名的乐师,出了这事……唉,小人刚开始还不敢信,安排人去官府报案,店里客人受惊要走,结账那会儿瞧了一眼,柜台上漏壶是辰正一刻。”
越凌云跟冯班头等人又再确认过,昨日路上没怎么耽搁,路过的时间差不多。案卷上记载的几位常去的食客,也确认了是在辰正前后离的店。
越凌云点了点头,示意张掌柜退下。
“赵大宝,你当日说看到这窗边有人在扭打,可曾看清楚了?”
“不就是袁县尉吗?”赵大宝叉着腰,问话跟看戏一样。
这一嗓子洪亮,炸得袁行舟当时就一蹦三尺高,挣扎着要去挠人,被衙役们按住。
“你个死屠户,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了?”
“袁麻雀,闭嘴!”越凌云白了袁行舟一眼。
袁行舟吃惊地张圆了嘴,什么?叫我什么?麻雀?为什么叫麻雀?
袁行舟正待反问,越凌云直直地看着他:“办案问讯,没问到时,无关人等不得插嘴。”
性命攸关,怎还这么多话。
“赵大宝,今日审案地点虽不在公堂,但字字句句记录在案,若是作伪证,也逃不了责罚。你可清楚?”
“清楚了。”赵大宝略小声回道。
“再问你一遍,可看清楚当日楼上的人是谁?是否确实看清楚脸?”
“楼上确实是有两个影子的嘛,搂得可紧了……”赵大宝啧声道,“大白天的有伤风化。”
众人窃窃私语。
“看到青萍姑娘是如何跌下楼的吗?想好了再回答。”
“应当是被推下来的?”
“应当?”
袁行舟怒目而视,眼睛快要在赵屠户身上盯出洞来。
越凌云站起身来,指挥冯班头:“等会儿我下去后,你将窗户和纱帘恢复原样,随机指两个人站在窗前,数十个数后,让这两人同在场的人都散开转过去。”
说着不待众人反应,拎起赵大宝,就从三楼窗户飞了出去。
身后众人惊呼。
等冯班头都安排好了,越凌云带着赵大宝站在楼下看了会儿窗户,再上楼。
上楼的时候赵大宝腿都是软的,扶着栏杆大喘气,不是说这个越大人是个主簿吗?主簿不就是写写字什么的,没听说过会飞啊?
“现在认一下刚刚站在窗边的是谁。”
“大人你这不是为难小的嘛?这哪里看得清嘛。”
“案卷上说,你当日看见袁县尉和青萍姑娘在楼上扭打。”
“嗐,这不当日都说是袁县尉推下来的嘛,只有这两人在楼上,不就是他俩嘛。”
“并没看清楚脸?”
赵大宝这回老老实实答了:“那挂着纱帘,小人是看到两个影子,也没看到脸。”
“掉下来的过程有看到吗?”
“也没有。牛婶儿过来买肉,招呼她去了。”赵大宝把手在围兜上擦了擦,“正系着绳呢,就听到嘭的一声,吓得老……吓得小人差点把肉都扔了。”
“抬头就见一姑娘躺在地上,一看就不行了,我还上去摸了脉搏的,气儿登时就没了。”说着赵大宝摇头晃脑的,一副可惜的样子。
“你在案卷上说,当日香云楼最先出来的是店小二,手里就拿着布巾,上来就盖上了?”
“是是。这我可没看错,大家伙都看得清楚。”
越凌云看向其他当日集市证人,有几人都在点头。
越凌云转向当日给袁行舟上菜的小二,名唤李青山。
“当日是你拿着布巾给姑娘盖上?为何不先叫大夫,也未确认是否还有气?”越凌云开门见山。
“这……大人容禀。”李青山不像平日里的跑堂那样皮肤粗粝,身架子也细长瘦弱,这会儿说话也慢吞吞的,“青萍姑娘毕竟是女子,穿的又是罗纱裙,围上来的人太多。”
“有道理,”越凌云盯着李青山的手,状似不经意地突然问道,“拿惯了纸笔,端茶送水可还习惯?”
李青山怔住,手往背后藏了下,缓缓道:“大人说笑了。小人这等穷苦出身,不端茶送水还能做些什么。”
“越某唐突了。”越凌云拱手致歉。
“刘胥吏,带张掌柜出来。”
每天写文前必摸鱼,摸到九、十点开写,然后写到凌晨,再修修补补。
无摸鱼,不写作。
搜了一圈码字软件,发现都好麻烦,还是决定就用系统自带的框框写作了。
不知道为啥卡文的时候用word根本写不出来,在这里一边写一边看字数反而能写了?
奇奇怪怪。
(关于时间,辰初一刻,上午7点15左右;辰正,上午8点左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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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