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凌云收到赵晖远加急传信,本来还一头雾水,待赶到一看这场面,就明白了。
当日在秦将军府,他曾向孟绝提了一个请求,如果要对兰家动手,务必别忘了告知他。
孟绝当时没有答复他。
他也知道,这种事贵在时机,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便不再强求。
没想到真的告知他了。
兰征明骑着高头大马,刚猛力大,越凌云虽身姿灵活,出手刁钻,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当下弃了马,腾身而上,踩在兰征明马背上,右手刺出一剑,被兰征明回身长刀格开,左手迅速抽出软剑斜刺朝他右臂。兰征明矮身躲过,手臂还是被划出一道来。有越凌云牵制,很快兰征明带的精兵就被打乱阵型,一一被俘。
“是我小瞧了你们。”兰征明怒道,“几个小儿狂妄至极!”
腾出手的众人见状策马而上,长□□向马腿,马儿嘶鸣挣扎,将兰征明甩下来。
越凌云提起剑,拼着被长刀砍中,不管不顾一剑横向兰征明。堪堪在将他喉管刺穿前停下来。还得留着此人受审。
长刀刚砍到越凌云肩头,就被另一把刀给截住了。
等其他人缴了械,将兰征明捆得结实,越凌云才松口气看向伤处。
肩头的伤还好,他回头一看:“多谢。”
原是卧底在兰府的陆文劭,适才帮他挡了一刀。
“越大人这真是不要命的打法。”
“可不得不要命么。当初在牢里可差点没命了。我记仇得很。”越凌云嘶了一声,年初被孟绝伤到的地方又洇出血迹。
陆文劭看了一眼:“你这伤还没好啊。”
“也不知道你们那个皇帝哪里设计的什么破暗器,这都快两月了,稍微用点劲儿就疼。”越凌云不满道,“转达他一下,让赔我药钱。”
“定然替越大人转达!”陆文劭放声大笑。
未免夜长梦多,孟绝此次处置速度极快。
兰家犯上作乱,草菅人命,罪大恶极,三日后处以极刑。兰府别院救出来的人,还有先前死在兰家手上的,逐一建档寻找家人,用兰府抄没的财产给与抚恤。
其余人等,按照各自罪行依律判处。
神武营各校尉也全部撤职替换,由赵晖远代为统领,陆文劭为副将。
只是神武营原先的副将唐境,在混乱时逃跑了,孟绝下发海捕文书,令各地发现其踪迹后即刻上报。
越凌云听说后气得牙痒痒,但如今自己又不能擅离承平县,只能先记下一笔。
孙迎章因检举有功,本该论功行赏,但他自称检举老丈人是为忠君,但终究不孝,因此自请下放,去偏远之地嘉远州任知府。梁远道因贪墨巨大,着其退回财产,家产充公,剥夺致仕俸禄,念其检举兰家有功,且病势深沉,不再追究其他罪责。其子梁丰所贪墨库银待追缴完毕,流一千里,徒三年。那些前期自首检举他人的官员,同样追缴贪墨库银,褫职后施杖刑,贬为平民。
朝中众人终于感觉到这是变天了。
这龙椅上坐着的人虽年轻,手段却老道,远非原先的那些傀儡可比。
禁军神武营、龙卫军、龙武军,孟绝有两支已握在手,羽林军统领也都是他的嫡系,西北还有秦将军坐镇,一路打进京城时,不听话的也都收拾得差不多。除了几大军事重镇,其他各州守将两年一换,年前刚换过一批。
至于龙武军统领崔耒,祖上在灵帝一朝就已任副将,到他这代做到统领,只坚守一个原则,听皇帝的。谁当皇帝就听谁,没有的话就谁也不听。脾气又臭又硬,反而这一支得以保全。
孟绝一旦地位稳固,这一支也迟早倒向他。
这么看来,孟绝倒是不容小觑了。
有人惴惴不安,唯恐那刀明日就架到自己脖子上。
虽然在朝堂上,赵晖远制止了梁远道当堂吐露当年京城政变围杀恭帝一事,可既然梁远道都已自首,兰征明伏诛,孟绝恐怕是都知道了,此后必难善了。今日不发难,也许是有其他打算。
同样不解的人还有赵晖远:“皇上,为何不趁此次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瞧着那几个人也不甚安分,日后恐成祸患。”
“狗急还会跳墙,逼得太紧,反倒让他们联手反扑。”孟绝在名单上打上叉,扬起来看了看,扔进了火盆里,“我们这次不过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是狐狸就藏不住尾巴,总是要漏出来的。”
等他们忍不住再犯事儿,可就不是我孟绝不给生路,就只能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你如今统领神武营,可要收了往日的懒散。拿出气势来,赵将军。”孟绝调侃道。
“是。”赵晖远一脸苦相。盘算着要在军中找个好苗子,早点把自己换下来。
“文劭,你要多替晖远分担些。”
赵晖远去了神武营,京兆府巡城司那边还没有合适人选,王怀太年轻跳脱,只能凑合先顶上。暗卫这边,陆文劭要再分出精力支援赵晖远,恐怕也有些难以兼顾。
孟绝有些头疼,可用之人还是太少。
“皇上,还有一事。”陆文劭正待告退,突然想起来还有话没传。
“何事?”孟绝又开始翻那看不完的奏折。
“越大人说,让您赔他医药费。”陆文劭指了指胸口,作了一个捧胸口动作。
“你去支些银两……”孟绝随口说道,又反应过来,“他伤的不是肩膀吗?”
“胡闹!”赵晖远头大,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么没正形。
“上次的伤口还没好吗?”孟绝停笔。
“恐怕是又裂开了,血都浸透了。”陆文劭向来欣赏比他强的人,那打起来不要命的风格也深得他心。夸张一点点也是不要紧的,可以多替越大人要些银两的嘛。一文钱也要难倒英雄汉的,他听说了,越大人连个仆从都没带就上任去了,大概药也没人帮他上,衣服也没人洗,真可怜,唉。
后日是旬日休沐,无事不用上朝。
承平县好像也挺近的。
承平县的主簿越大人,此刻正骂骂咧咧地给自己上药,也怪自己不顾秦府军医阻拦,伤没好就要回去。治这等暗伤,县城的大夫终究不及军医,研制的药膏也不怎么对症,煎服的药又嫌太苦不喝,伤口一直好得很慢。
现在也只能重新升起炉子自个儿煎药,再把那药膏抹了一层又一层,趁着四下无人,龇牙咧嘴的。
“噗嗤。”
“谁?!”
手边没有其他东西,越凌云随手拿起药罐盖子朝那边掷去。
墙头上的人怕惊动旁人,只得伸手去接,随即扔给身边的人。
墙头和院中的人同时手摸着耳垂,就这么两两相望。
可苦了手捧滚烫盖子的第三个人,刚晋升神武营副将的陆文劭。陆将军蹲在墙头,捧着盖子左手倒右手,又不能扔,好不狼狈。四下环顾,赶紧跳下围墙,扔进院中水缸里。
孟绝也跃下墙头。
“怎么今日贵客有兴致来蹲县衙墙头了?”越凌云放下手,有些意外这两人怎么会来此处。
“公子亲自来给你送医药费。”陆文劭没好气地回答,“陆大人太不仗义了。我好心给你传话,你就拿这东西砸我。”
是有这事儿来着,越凌云当日顺口一句,没想到这陆大人还真的传话了。
孟绝剜了陆文劭一记眼刀。
要不是这家伙多事,自己也不会突然兴起来承平县,现下还跟做贼一样蹲墙头。
陆文劭委屈地从怀中掏出几瓶药膏和一些银两,递给越凌云。
越凌云也不推辞,接过来放在小桌上。
越凌云拢好衣服,又从水缸里捞出盖子给药罐盖上,这才拖出两把椅子,请贵客就坐。
“越大人,这主簿当得还习惯吗?”
“还行。”越大人回了一句。
又是相对无话。
从前在越府的时候,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日,每次越凛见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说不完的话。就是自己不搭理他,他也能兀自说个不停,非要逗自己说话。如今却这样话少。
他先前让赵晖远打听越凛的过往,除了知道自己当年进入京城时,他也来了京城,中间的几年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一概不知。
还是陆文劭打破沉默:“越大人师从何处?我见你身手不错。”
越凌云一边给炉子添柴火,手法娴熟,良久才应了一句:“我师父常年四处游历,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
“有机会的话,切磋一场如何?”
“好。”
陆文劭看得出孟绝的心情不是很好,原本在路上的时候就心事重重,甚至想中途回转。
当日在秦将军府听了几句,只知道两人是故交。赵晖远又是个嘴紧的,也不知道那越大人到底什么来头。当日合力擒拿兰征明的时候,明明觉得这越大人有趣又对他胃口,怎么今日闷得跟锯嘴葫芦似的。
“越大人既然安好,今日我们便告辞了。”孟绝终于又出了声。
“好。”
孟绝干脆地起身,跃上墙头,陆文劭赶紧跟上。
“越兄,老远就闻见你院中的药味,你又……”那只聒噪的袁麻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门。
“你们是谁?”袁麻雀一脸警惕地看向墙头那两人,见其中一个脸色黑如锅底。
“越兄,这是你仇家吗?莫不是他们伤的你?”
呃,倒也没说错。
“小贼敢闯入县衙寻仇,休走拿命来!”袁麻雀不等自己开口,抡着一把刀就要冲过去。
越凌云无奈扶额,起身疾行几步,抬手弹在袁行舟手腕上,迅速接住掉落的刀,送回他腰间刀鞘。
这一手干净利落,陆文劭立在墙头来了一句:“越兄好身手!”
“你们认识吗?”袁行舟一脸疑惑。
“他们……是我朋友,太久没见,过来看我。”
“嗐,你不早说,越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袁行舟变脸极快,“两位朋友远道而来,要不在下做东……”
“他们还有要事在身。”越凌云赶紧回绝,袁麻雀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热衷做东,请人去香云楼喝酒。
越凌云转头向孟绝二人:“改日若有空,定会再上门拜访。”
说罢行了一礼。
“那就说定了。”陆文劭回了一句,“京城的酒可比这里的好喝。”
孟绝看了越凛一眼,是托辞,还是真当我是朋友?
从腰间扯出一块玉佩,凌空抛了过去。
话说这两人见面一个比一个闷,真的能走一块嘛。
感觉他俩很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我控制[裂开]
此处吟唱bgm《两两相望》“两两相望 今生我们会怎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主簿当得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