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开道观日常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上回张文涛过来时，苏灵璧没忘说起来这李家，向人问了问知不知道。

张文涛做生意到处跑的，台衡县上下数得上又有名头的人家，心里多半都有数。

夫人姓孙的，自家姓李，四十左右的年纪，他一回想，就道：“那便是府兵营的副将，李益，据说从前是利州军营出身，几年前才调来这里。”

苏灵璧心里想着这事，那头起身过去将请了人进来，进了西侧殿说话。

孙夫人带了四个下仆，今日也不像是闲暇特地过来敬告上香的。

苏灵璧因问：“夫人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孙夫人笑了笑，“叫你猜着了，是有一事，利州府守备夫人原是台衡县人，本月回了娘家，说了为着给陈家她生母，已去世多年的老太太做斋醮之事，我家老爷从前是在守备大人下面做过事，前儿我前去拜见她，她因说自己十几年没回这边，也不知道情况，问起我来，可不是巧我才在你这玄元观做的道场，我自然向人提起你来，她也很是个很信道的，最尊你这样品格的人，听我一说，倒想见一见。如此我便赶紧过来了，问一问你的意思。”

这孙夫人说话也实在是中听，那守备夫人既是知道了，提了要见自己，一般情况下她自不好拒绝，孙夫人此时偏说问一问自己的意思。

苏灵璧遂也从善如流，语气中亦含了一丝感激，“多谢夫人提点，哪有不从之礼。”

孙夫人登时愈发笑容满面，“正是这话，我瞧你这样的品貌人格，说是台衡县里无人能比得上也不为过，只吃亏在这观子小，未得名声，倒把你给埋没了。”

苏灵璧连声自谦，“夫人实在太过谬赞，愧然不敢当。”

孙夫人握了握她的手：“后日我派车来接你，守备夫人家那日办了赏花宴会，听说早早地设了戏班子，不独你一个，还请了真定观、千庭观，华明观的好些人，到时是极为热闹的。”

她自己一个人又没车没马，跟着孙夫人方便许多，便没拒绝，从容地再次谢过了孙夫人。

送走孙夫人后，午间吃饭时，苏灵璧与沈秋说起来这事来，她道：“我倒没有说一定要拿下这个头筹，况且说这次有三五个观的人都去，只瞧着这次机会难得，守备夫人非普通人，一旦去了，日后我们玄元观在外头就有姓有名，知道的人多，才好经营下去，这是我的打算。”

若只靠着附近的石河村个临水村，她这里必要继续穷困潦倒下去，不然先时是怎么越开越潦倒，然后倒闭的？难道是静明师傅比她与道法上比她不行么？自然不是，差就差在，没有经营，没有名声。开道观一样是一门经济。

沈秋问：“可要准备些什么？”

“自然是要。”既然打着宣传玄元观的念头去的，肯定要有所准备。

沈秋想了想：“带上你前头做好的那些铜钱灵结？”

苏灵璧微微一笑，却是摇头否了，“不，那东西好，只是不适合送到守备夫人面前。”送人礼物要送对才能起到效果，她要人记住玄元观，就得拿出点特别的东西。

沈秋糊涂了，倒再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送出去，她们出家人，也并不好表那些俗物为礼。

苏灵璧直接给人解了惑，“送一罐养颜膏就行了。”这就够出其不意了，恐怕还会跌了有些人的眼睛，因听着就很不像正经道士做的事了。

“养颜膏？”沈秋称奇，“你竟还会那个？”

“自然千万种药材都如数家珍了，能治病，也能治爱美的，这些东西都是同源，一通百通，不算什么，下次我还能给你独做一款滋养膏。”这也算用上偏门了。

原也是做给她们自己用，现成的药材油脂花草，就不必去外头买，既得了东西，急用的时候正好也可以拿来送人，不过是应应急，只是要大量做起来卖是不成的，她并不准备专门做这个，不然为此去选买材料，去增加人手，要添多少繁琐，本末倒置了，她走得就不是这一条路，不是这个定位。

一个正经学医出身，且是从小的志向，若为偏门转了道，不说她老师要是知道能被气出个好歹，她自己就不愿意。

转眼就到了去守备府的这日。

苏灵璧屋中，沈秋说帮着苏灵璧打理好发髻后，开了箱子，将几套未上过身的道袍摆出来，让选一套。

苏灵璧却摇头，“去守备府，就不适合穿那新的。”

沈秋顿住了手，不解纳罕：“这又是为何？”

苏灵璧细细与她解释：“我今日若是出门去街上逛去，或是去村里替人设坛斋醮祈福，都可以穿一身新。但去的守备府就不成，真那样做了，让她们那些人看去，反会在心中嘀咕调笑，必然在心里想着，端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观出身，道只怕是从未去过什么正经场合，没见过大场面，新手新脚，这就落了下承。我虽心里不在意他人看法，然今日之主要目的，就是让那家大家门庭里的妇夫人太太小姐知道玄元观去的，就不好让人先对我产生偏见，”

沈秋低头忖了一忖，果真这里头自有道理，她这些人，连想也想出不明白。

遂果断拿了平日穿过的半新不旧的袍子过来，与苏灵璧穿上了。

收拾的功夫，张阿婆已经坐好了朝食，叫她们过去用饭，苏新一大早已经跑了好几趟，提了个小木桶，去门外竹子管哪那里接水，把厨房里整个水缸都打满了。

四人坐下各自吃饭，黍米粥里加了野生山芋，也十分软糯，苏灵璧用半碗就搁下。

苏新连忙习惯性去看人眼色要放下筷子，苏灵璧没有言语，只抬手帮人再舀了一碗，眼睛却看着沈秋，只跟她说话，“前头你照顾着，若有村里的上来瞧病，只让明日再上来罢。”

沈秋自然都知晓，她反担心人在守备府那边，很是怕那些官家夫人不好应付，苏灵璧叫她安心，自己算是孙夫人荐去的，不能出什么事。且一向来说，身份越高的人，反而更重礼节脸面，万万不会当面做出失礼之事来。

苏新见二人讲得认真，自己才捧着碗，吃得香甜。

辰时方至，孙夫人派的车马仆人过来接人。

沈秋捧着木盒子送人上车，苏灵璧挥挥，且叫她回去。

马车咣当哐当朝着县城内驶去。

先至李府处，孙夫人使人将大马车套出来，再邀着苏灵璧坐上去，丫鬟两名，仆妇四个，都跟着车外，车夫挥鞭，马儿向前挪动，车轮跟着滚动起来。

苏灵璧亦算得上善谈之人，便跟孙夫人闲聊起守备家事情来，引人说出时下一些寻常普通人难以知道的消息。

原来那守备夫人在娘家时是长女，十来岁时亲娘就去世了，后来她爹续娶，她在继母手底下过了六七年日子，直到十七岁，她在利州府过活的姑姑给她说了一个人家，她才嫁去了利州。

“要说起来，她命也是极好的，丈夫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利州守备，据说是军营出身，一个小队正，她嫁到夫家没多久，丈夫就在一次战役中立功，随后一下被提拔，成了当时长官身边的心腹，渐渐做了亲兵，直到这几年，人就已经做到了守备的位置上，你说这可不是个人的运道。”

现孙夫人自己丈夫李益算是守备大人亲信，孙夫人不时听到丈夫说起，自然就知道一些守备大人的发家史。

苏灵璧却从这段话中领会到一个消息，那便是，不谈其他，至少在利州府来说，普通人升迁的渠道亦有，并没有形成完全的只靠血缘极亲属关系连接让普通人难以出人头地的局面，这是个比较好的现象。

上层不**到底，下层的百姓才能有能喘息的日子可以过。

孙夫人自己说起来也很有感触，就多讲了些，“故而这次回娘家，守备夫人娘家那头虽然多的是亲眷捧着巴结，举荐道观，但守备夫人还很愿意见我说的人，想来，这心底里，还是有心结的，虽然时过境迁，可到底忘不了前事，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可不必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苏灵璧亦感慨一句，“守备夫人实是有福之人。”

孙夫人笑：“乃是我们利州地方好，你想，禹王的继王妃，当年正是在缘台观修行的，禹王府虽在定州府，禹王据说一年中也不少来这边的，所以咱们这边道教发展得好，连这台衡县小小的地方，都有你这样灵性的人，可见的这方水土是极好。”

“实是夫人抬爱我之极，叫人听了去，我也住愧不敢当。”苏灵璧嘴里说着谦虚之言，心里却想，原来，禹王府的王妃竟然是位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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