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瞬间像燃起了火,晏清当即就想要脱离谢璟的怀抱,谁料才刚迈出去一步,头皮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停下脚步,紧接着胳膊就被人拉住了,结实的身体重新贴了上来。
“殿下别动,你的簪子勾住了我的衣裳。”谢璟清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夹杂着几分担忧。
晏清更不敢动了,但旋即又觉得不对:“那为什么我的头会痛?簪子被你的衣服勾住了,不应该直接就被扯掉了吗?”
谢璟道:“因为它还勾住了殿下的头发。”
晏清:“……”
“别急,我来解。”谢璟道。
晏清本是想叫碧蓝进来帮忙的,但转念又觉得她和谢璟这幅姿态实在太尴尬了,便同意了谢璟的提议:“好吧,你快点。”
谢璟弯下腰去仔细观察“症结”:“罪魁祸首”是一支金银花树簪,由多朵小花组成,精致繁复,丝线勾缠其上很难解开。
他衣裳上的丝线倒是可以直接扯断,但她的青丝不行,只能徐徐图之。
这必然会花费不少时间,他便扬声对外面道:“你们先去搜,我稍后就到。”
“是。”
谢璟一手按住金簪,一手按住出线口,用力扯断了丝线。随后,他便开始帮晏清解头发。
他本想和晏清保持距离,无奈那金银花树簪无法离开乌发分毫。
所以他们站得很近,相隔不过短短寸余。微风穿堂而过,樱粉色的裙摆和青色的袖袍相互交缠。
谢韶远远看着这幅画面,神情阴鸷,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难道不应该是谢璟看着他和晏清亲昵,然后被气得七窍生烟吗?
谢璟鼻尖萦绕着的是她浅浅的少女馨香,余光中是她雪白修长的后脖颈,他心跳很快,耳根渐渐染上绯红。
他向来是个专注的人,但现在他的神思总是不受控制地游移,手上的速度因而慢了很多……
与此同时,晏清的内心焦灼不已,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方面是她打心眼里抗拒谢璟的接近,另一方面,是她担心谢韶会介意。
她忍不住催促:“好了没有?”
“马上了,殿下莫急。”
谢璟的声线透出几分哄慰的意味,晏清不禁恍惚了一瞬。
约莫半刻钟后,谢璟终于成功解开了结。他又把那缕被勾得凌乱的发丝往里压了压,重新插好簪子,如此一来,乍看上去与先前无异。
“好了。”谢璟后退几步。
晏清长长舒了口气,然后耐着性子与他道了声谢。
谢璟道:“殿下客气了。”
“你现在应该没事了吧?没事就快走吧。”晏清毫不客气地说罢,抬步走进珠帘之内。
谢璟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告退离开。
当他走到门口,伸手拉开雅间门时,又一阵长风灌入室内,风势疾劲,吹得珠帘泠泠作响,悬在天花板上的灯笼摇摇晃晃。
他忽然瞥见,左边靠角落的房梁上似乎有一片玄色衣角摇曳……
他动作一顿,想要仔细一观,风却在此时止歇,灯笼落下,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忽而想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先前那声异响似乎也是从这方传来的……
晏清见谢璟站在雅间门口,双目直勾勾盯着谢韶藏身的角落,登时心弦紧绷。她装作不耐烦地催促道:“喂,你怎么还不走啊?傻站在那儿做什么。”
谢璟收回目光,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人去那儿一探究竟。
这时,有个官兵跑到了雅间门口,欣喜地对谢璟道:“谢副端,后院有发现。”
谢璟看向那官兵,问:“什么发现?”
“枯水井里好像有人,但是还不确定是否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谢璟点了点头,又让那官兵到他身边来,接着压低声音对他道:“我待会儿再过去,这里也有人——你去找几个帮手来。”
官兵连声应下,快步离开了。
“喂!”晏清愠怒的声音在谢璟背后响起。
他回头一看,少女正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眼。
“谢璟,你未免太放肆了吧?我都让你走了,你还赖在这儿干嘛?”晏清不满道。
谢璟朝晏清走近两步,低声道:“殿下恕罪,臣看左边角落的房梁上很可能潜藏着一个贼人。”
晏清心口一紧。
他果然发现了!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啊?!
候在门外的几个禁军耳力很好,一字不落地听见了谢璟的话。
他们一直守在外面,并不知道此时隐匿在房梁上的是谢韶,还真当是有贼人,登时凛然变色。
“保护殿下!”随着一声高喝响起,禁军们快速来到屋内,两人护在晏清身边,两人拔刀对准谢璟所说的房梁一角。
其中一个禁军冷声道:“宵小贼子还不速速现身!缴械投降或可饶尔一命!”
晏清两眼一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她终于切身地体会到,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谢璟瞥了晏清一眼,道:“殿下不必惊慌,禁军和官兵都在楼中,不会让殿下出事的。”
晏清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黑暗的角落里没有半点动静,禁军们也不动,双方陷入僵持,空气沉默得诡异。
晏清内心矛盾不已:到底要不要说出真相呢?那样难免会有一阵掰扯。可若是不说,万一他们误伤了谢韶怎么办?
倏地,她余光瞥见一个侍卫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飞镖,对准角落。
晏清大惊,脱口叫道:“等等!”
只是她的话终究是晚了一步,飞镖脱手而出,化为一道银光朝角落里飞射而去。
片刻,灯笼向下坠落,光线涌向角落。
角落里虽然还是昏暗一片,但起码能让在场众人都看个大概——空无一人。
谢璟眉头紧锁。
难道……方才只是他的错觉?
这厢晏清却是大大松了口气:她就知道,谢韶那么聪明,一会有办法的!
“殿下方才的‘等等’是何意思?”谢璟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冷静而带有审视意味。
闻言,晏清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她努力维持外表的镇定,搪塞道:“我……今天……出门前看了黄历,说不宜见血,我就想着,能和平解决这个贼人最好。嗯,对。”
谢璟眯眼:“从前没听说过,殿下有出门前看黄历的习惯。”
“从前是没有,但现在有了!”晏清恼羞成怒,别过头去,“怎么,你还想管我这个?”
“臣不敢。”谢璟垂眸。
晏清高傲地“哼”了一声。
“谨慎起见,还是再在雅间里检查一遍吧。”谢璟又道。
晏清道:“我知道了,这里有我的禁军呢,不劳你操心。”
谢璟蹙眉,还想说些什么,不料这时有几个官兵跑了过来,喜气洋洋地说:“谢副端,人抓着了!”
晏清抓住时机,补充道:“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公务。”
谢璟抿了抿唇,道:“殿下若需要帮助,可派人去后院找我。”
“哎呀,知道了!”晏清有些不耐烦。
谢璟告辞离开,雅间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晏清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她向后瘫靠在软枕上,仰天长叹:“总算是把他送走了。”
屏风后传来响动,晏清扭头一看,谢韶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坐到罗汉床一侧,径直倒了杯茶喝。
晏清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躲到那后面的?”
“兄长和那官兵说话的时候。”谢韶答道。
晏清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么厉害,一定有法子脱困!”
谢韶笑了笑,没有说话。
晏清仔细观察了一下谢韶的神情,发现不对——往日里,谢韶面上总是挂着春风般和煦的笑意,眼下却是淡了许多。
难道……他是因为方才那事儿吃醋了?
一时间,晏清心里忧喜交加:喜的是,吃醋就代表他很在意她;忧的是,她担心他一气之下会……
正当晏清暗自斟酌着如何开口,便听谢韶似笑非笑地问:“对了,五娘想怎么对我负责?”
晏清心头一颤,强装镇定道:“我……我收你做我的情人,怎么样?”
谢韶唇角微微勾起,含笑应道:“那谢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还真是要多谢他那位好哥哥呢。
但转念又想到谢璟才应该是她的情人,谢韶就莫名有些烦躁,嘴角又落了回去。
晏清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注意到谢韶的小动作。她问:“真的?”
谢韶垂下眼眸,“嗯”了一声,用一种温柔而认真的语气说:“其实……我一直心悦五娘。”
晏清心中雀跃不已,面颊羞红,声线愈发扭捏:“我也……心悦你。”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只心悦你。”
谢韶笑问:“真的吗?”
晏清立即道:“当然是真的!”
谢韶眼中的笑意愈发地深:“好。”
晏清看了一眼谢韶俊朗的面庞,紧张而期待地问:“那,我们还能不能再亲亲啊……”
这两天,她经常梦到那日和谢韶拥吻的场景。
不得不说,那感觉真的挺不错的。正所谓“食髓知味”,她一直想再尝试尝试……
谢韶一怔。
他并不是什么规矩的人,但唯独在这方面很规矩。
小时候,母亲教导他,男人要有担当,若是亲了一个女子,就要对她负责。
坦白说,他只是想利用晏清给自己复仇铺路,顺便给谢璟找点不痛快,从没想过要跟她成亲,自然也不应该与她真有什么亲密接触。
可为什么此时他心里并没有很抵触?甚至,还隐约有一丝期待……
他正斟酌着婉拒之词,眼前忽然一黑,少女的馨香骤然浓烈,两片柔软而温热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