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 第9章 表兄

晚饭是由杜伯和乔梁共同完成，吃饱喝足以后沈文枂就回了房间休息。

沈文枂私下里问过杜伯，这里的鬼都只在生人睡下以后才出来闹腾，她走错了门，才引来后面尴尬的会面。

今夜既有生人，又有厉鬼坐镇，除了吴苑苑，客栈里其他的鬼都安分得紧。上楼时沈文枂特意往里面瞅了眼，也没看见白绫女鬼。

杜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也早早回房。顾双玉是为了客栈的神秘住下，可到了晚上都还没看见，颇为无聊地留下吴家双子，给她讲讲客栈的故事。

看在大姐姐白天陪她玩的份上，吴苑苑很给面子，和姐姐一同去到顾双玉房间，手舞足蹈地分享着趣事。乔梁给顾双玉备着点心，都被她大气地分享出来。

睡前听着顾双玉房间颇有烟火气的吵闹声，沈文枂一夜好梦。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醒过一次，看见杜伯架着牛车，后面坐着个迷迷糊糊的吴莞莞，小孩熬了整夜，现在也是困了。

再醒来时，沈文枂惊讶地瞪圆了双眼，白康年居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房内。

“愣着做什么，我不是说了，睡一觉就会好。”

沈文枂神情恍惚地围着白康年转了一圈，似乎又有些不确定，竟然再次伸手去扒他的衣服。

白康年赶紧阻止她的动作，他掀起衣袖，露出健壮的手臂。

沈文枂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道刀伤，但现在却是平坦一片，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她愣愣地看着，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惊奇。

鬼的自愈能力这么强？

“你好了？”她不确定地问道。

“差不多，剩下的需要些时间调理。”一个晚上能蹦能跳，白康年自认为恢复得还算快。要不是前面行程匆忙，他还能恢复得更快。

“不急，不急。”沈文枂嘴上说着不急，心里却存了别的心思。

自潭州被占领以后，往来出入都需要经历层层关卡。这种时候顾双玉还要去潭州，又能因未知事物做短暂停留，家里必然是说得上话的。

白康年如今看着无恙，顾双玉又是个好心肠的，是不是能借着她的势，一同去往潭州。

“康康，我们一起去趟潭州吧。”沈文枂放软了语气打着商量，白康年亡于此地，她不确定对方是否心存芥蒂。

白康年面上没多大反应，只是淡淡地问道：“为何？”

论起源头来，还得是白德元。沈文枂始终记得白德元说过的一句话，尸骨不入冢，魂魄不归家。

哪怕白康年宣称自己已经走上了转世路，可白德元眼底的落寞却是他久久不能释怀的证明。

他一直都挂念着。

白康年总说自己有事没做完不能回去，沈文枂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没有任何立场劝他回家看看。

“你爹很爱你，”沈文枂垂着眸，“我想去找寻你的尸体，让你入土为安，魂归故里。”

她能做的，只是把白康年的尸骨找到，送回白德元手中。

这不仅仅是报恩，更是为了她未曾在自己父亲身上得到的亲情。

白康年沉默片刻，“潭州的局势虽不如前，但仍危机四伏。”

“我知道，这点功课还是要做的。”

“仅仅是为了找我的尸体？”他轻描淡写地问，“我都死了多长时间，那副躯壳早已所剩无几，况且我自己都不在乎。”

白康年刚死的时候正逢万人坑，他意识混沌只知道奋起厮杀，等到清醒过来，他的遗体早就不知所踪。

反正都是埋在土里，他也就不再费心寻找。

沈文枂坚定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这个相处不过几个时辰的外人也不难看出，你的父亲很在乎。”

“为何？”白康年再次问道。

仅仅两个字，包含的问题却有一箩筐。

真实想法太矫情，沈文枂摇了摇头，从容道：“不为何，想做就做了。”

白康年不再搭话，沈文枂默认他同意了。

了却了二楼的问题，大堂里顾双玉和乔梁也出现了争执，沈文枂下楼吃早餐吃了一半才意识到他们之间氛围不太对。

具体表现为顾双玉要比昨日更热情，但仅限于她和吴苑苑。

其实也好猜测，大概是顾双玉还想多住两天，但乔梁担心她的安危给出相左意见。

虽然客栈看上去还算正常，可昨夜乔梁如厕回来时无意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微弱又模糊的说话声，在他记忆里，隔壁应该空无一人。他轻轻推开房门，却发现里面漆黑一片，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种不安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心头，不禁让他打了个寒战。

乔梁没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告知顾双玉，他担心她会害怕，只是让顾双玉不要一直停留在此。

顾双玉不清楚情况自然是不愿的，于是耍起了小性子。

乔梁会哄她的，这些年来一贯如此。

“再住今晚，若还是无事发生，明早便启程。”哄她就是顺她意，乔梁在与顾双玉的对峙中不出意外地败下阵来。

乔梁已经做出了让步，顾双玉喜笑颜开，“成交。”

沈文枂吃着早餐饶有兴致地注视他们，也许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顾双玉是在爱里长大的，不管是家庭，还是身边的侍卫。

吃过早餐，沈文枂想好理由要把白康年介绍给他们认识。“顾姐姐……”

客栈里毫无预警地刮起一阵风，强势将两侧大门推开，白康年穿着一身白缓缓走入。

“来这耍帅了。”沈文枂小声嘀咕着，她都能想象到白康年是怎么从她房间的窗户一跃而下，再飞奔到正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

耍帅也是需要帅为基础，显然他有这个资本。长相英俊，气宇轩昂，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竖起，显得精神抖擞。

见到他的第一眼，顾双玉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词，美如冠玉。

只见一面，便心中欢喜。

她家中亦有风姿俊朗的兄长，或许是因日日相对，早已习惯他们容颜，相较之下，远远没有白康年这一眼来得惊艳。

就在她思考着该如何自然搭话时，身侧的沈文枂轻抚膝盖缓缓站起身来，“表兄！”

出门在外，她通常是以这种身份指代白康年。然而对方没有立马进入角色，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一瞬，动作也不似先前自然。

好在没人察觉，白康年轻咳两声整理好自己仪态。

沈文枂小跑至白康年身畔，颇为热情地说起话，“表兄，好久不见，你怎会出现在此地？”

昨日白康年在客栈待了一整天，沈文枂当时没有告诉他们，如今再提很难不产生芥蒂，还不如编个故事。

剧本她已经写好，白康年只用跟着她的话走就是。

“迷路。”简简单单两个字，和沈文枂的热情对比起来格外冷淡。

可在沈文月眼底白康年不算冷淡，甚至有在配合她。要知道除了救白父那次，在沈府时当着她父亲面，白康年说的唯一一句话还是语气词。

这样一对比，确实配合。沈文枂脸上布满笑意，“双玉姐姐，这是我表兄沈康年。表兄，这位是双玉姐姐还有乔梁大哥，他们都很照顾我。”

白康年迅速地转动着脑筋，作为哥哥，此刻是不是应该先表达谢意。

他从未做过兄长，在家中他是独生子，在军营也是年纪最小的，一直以来都充当着弟弟的角色。

“多谢几位对…我表妹的照顾。”

“客气了，文枂姑娘聪慧友善，我还要多谢她带我认识客栈里的人。”吹捧过后，顾双玉相当自来熟地邀请白康年一起坐下。

要不是白康年连连摆手说不用，顾双玉非让他尝尝乔梁的手艺。

白康年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总表现得很淡漠，但架不住顾双玉和沈文枂两个话痨，竟也能加入进她们的对话。

在他受伤初愈后，立即隐藏了自己身上的气息。吴苑苑没见过他，也没能感知他身上有恶意，几个人相处倒也和谐。

顾双玉热切地问：“沈大哥，你这是要去往何处？”她与沈文枂年龄相仿，也就跟着叫了声大哥。

白康年稍稍犹豫了一下，感受到沈文枂殷切的目光，又或是出于对顾双玉的尊重，他还是回答道：“潭州。”

“这不是巧了。”顾双玉一喜，“我们也是要去潭州。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一道同行。诶沈大哥，你是去潭州做什么的？”

沈文枂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怕白康年如实相告吓到人家。谁知道白康年只是简短道：“有事。”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起伏，却只用两个字让顾双玉不再接着问下去。

“表兄，我也想跟着你们一起。”白康年的话没有表明立场，沈文枂适时开口把他们放置一处，“我与双玉姐姐一见如故，不愿和她分开，路上还有你看着我，绝对不会惹事。”

楼上经过一番商讨达成共识，白康年自然没有异议，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只有顾双玉有些忧虑，她提议道：“妹妹此次远行，家中是否知晓？不如写封家书告知情况，以免父母担心。”

她思考得还是周全，不禁让沈文枂感到为难。

“我娘已经……我家里也，唉，”她加重了叹气声，“这些烦心事，不提也罢。”

沈文枂故意只说一半话，令人遐想万分。至少在顾双玉眼里，她这悲情人设算是坐实了。都说到这份上，顾双玉也不会再往下提她的家事。

“我还没问过，双玉姐你们去潭州作何？”沈文枂自然地转移话题。

“去找我哥和嫂嫂，我许久未曾见过他们。”顾双玉坦然相告。

她毫无隐瞒，待人真诚，反观他们，全是隐瞒之事。

好在顾双玉身边有个乔梁，就在他们说话时，乔梁一直在旁默默观察这个新出现的表兄。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很微妙，似乎很熟络，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