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迎小厮候在门外,将雅间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他不知道这里边坐着的是太子,但是看倚在门口的宫强那架势和着装,也知道里边的郎君非富即贵。
于是他在领来魏相公时好生叮嘱:“切莫瞧那女郎,郎君可不好惹,将女郎看得甚重的。”
魏相公着一身极其华贵的银丝紫锦,乌丝梳得一丝不苟的滑溜,身上还散着颇有些浓又让人上头的好闻香气。
魏相公进来时低着头不敢乱看,极其胆怯和不自信,正是因为自己身上失措的这股香气,生怕莫名招惹了女郎,扰了贵郎君。
李鹤轩正想开口叫人行过礼便走吧,可齐玉娇却道:“魏相公将头抬抬,让人瞧瞧模样呀。”
这轻松调侃的语气,还真是以前在将军府的那个齐玉娇。李鹤轩顿时又想起先前齐玉娇去怡春楼喝花酒的事来,忽地一阵心惊。
不行,若依着她胡闹,现在的他可受不了。
“玉娇,魏相公一会儿还要上台,在台上看也是一样。”李鹤轩故作镇定,
可齐玉娇不依:“哪能一样呢,自然是不一样的。魏相公你别怕,你自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魏相公低着头,是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只敢默默低着头等李鹤轩这位郎君的发话。
李鹤轩见齐玉娇执着,只好咬牙忍着依了:“瞧瞧瞧,快些瞧吧,可别耽误了人家时辰。”
可内心还是不服,好歹梁值也说过,他也算是京都美男子前三的,怎么这个齐玉娇净惦记瞧别人了。
他站了起来,走到魏相公的面前,待魏相公抬起头时,他也一同望向对面的齐玉娇。
齐玉娇目光心思都在魏相公身上,完全没发现旁边的李鹤轩那双期盼又深情的眼睛。这叫李鹤轩心里好一阵失落。
果然不能带她出来,一出来心就野了。还不如就待在宫里,待在府里,那样齐玉娇的心思才会只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刚想到这里,不料齐玉娇却道:“魏相公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瞧着,与我夫君相比,还是我夫君更胜一筹。”
说完齐玉娇冲着李鹤轩眨眨眼。哎呀,这小妮子,竟然完全将他的心思瞧出来了,将他猜得透透的。
这下不好意思的可就是李鹤轩了,他忙对魏相公道:“没有没有,魏相公当真美男子,我家娘子一直仰慕您的。”
“可是没有!”齐玉娇不准他胡说,“我不过是久仰魏相公大名,却从未见过。可仰慕却是没有的,夫君可别会错了我的心意。”
看着齐玉娇笑嘻嘻的,还当着魏相公的面如此夸他。李鹤轩顿时又觉得是该带她常出来玩玩。看遍世间繁华,才会知道他的珍贵。
李鹤轩尴尬地摸摸鬓发,“咳咳”干笑两声,用眼神示意魏相公赶紧走。魏相公咽下一口口水,速速地退了出去。
可算是结束了。这小夫妻俩合着拿他打趣呢。
宫强顺手就将门关上了。李鹤轩一个箭步走到齐玉娇的身边抱住她:“好哇你啊!你玩你的夫君玩得可还愉快?”
“谁玩你了,天地良心,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个笨蛋,净会胡思乱想。”
看着怀里取笑完他“咯咯”乱笑的齐玉娇,李鹤轩心里甜如蜜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捧起齐玉娇的脸,给了她一个深深的香吻。
一吻作罢,李鹤轩喘着气红着脸道:“我是笨蛋,你是坏蛋。”
齐玉娇追着他咬了一口,不示弱地道:“我看你就喜欢坏蛋。”
“嗯。这是真的。就喜欢你这样的坏蛋。”李鹤轩抱着她,心满意足。
门外的宫强小声道:“官人,好戏快开场了,是不是……叫小的进去听戏了?”
“听什么听,还没听够吗?”说着门“哐”的一声被李鹤轩踢开,“快滚进来吧。”
宫强“嘿嘿”地抱着剑走了进来,嘴里念着:“没听见,小的什么也没听见,嘿嘿嘿。”
三人走向前方的露台,将白色绣纱帷帘拉开,一一入了座。不一会儿小厮也进来开始伺候茶水了。
齐玉娇问道:“魏相公何时上场?”
刚问完李鹤轩一个眼神就扫了过来,齐玉娇忙道:“我只是问问,他这么大排场,总该不会是第一个上吧?我是怕叫我们好等。”
“跟着你夫君出来,你还需操什么心,咱又不赶着去哪?且听且乐吧。”李鹤轩骄傲地说,
宫强“啧啧”两声:“哎哟,小的是不是不应该进来啊,我是不是还站回门边上比较合适?”
“嗯,我看行。”李鹤轩瞧他一记后脑,又命伺候小厮给他倒茶。
齐玉娇心情大好,从宫里出来,又从府里出来,今日还见到了久闻大名的魏相公。方才又把爱吃醋的太子哄得团团转。
这简直是美意人间。
“再给我们上些好吃的。”齐玉娇胃口打开,“你相着好的,都给我上上来。”
反正现在她不差钱了,难得出宫消费,那还不得阔气享受一番。又有自家太子夫君在,她底气更是足了。
比以前跟在梁值后头耍威风,还要威风凛凛。
李鹤轩见齐玉娇如此畅怀,也高兴地甩起衣襟将腿搭了起来,“听我家娘子的,她说啥就是啥。不用在乎银子。”
“是。”小厮抬起眼看了一眼李鹤轩,又慌忙地垂下眼,不敢再看。
这位公子哥,可真不是一般的公子哥。你说他贵气吧,可他言行举止又不太像,你说他粗鄙吧,可他那气势又如泰山压顶。
不一会儿小碟小碗就叮叮当当地被摆了满桌,齐玉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手中举着一块桂花糕,嘴里还满当当地嚼着。
“真痛快!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听着齐玉娇的感慨,李鹤轩心里陡然心酸起来。他搁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竟然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感到幸福。
那她,在宫里过得是多憋屈啊。
真是委屈她了。
李鹤轩心怀着巨大的愧疚,温柔地伸手擦了擦齐玉娇嘴角沾着的糕屑:“能的,我们会一直这样痛快的。只要你想,我一定为你做到。”
宫廷诡谲,不也在他的运筹帷幄下逐一瓦解了么。有父皇在,有国丈和楚老在,他有信心将大帝朝重新归到一条正统大道上来。
给齐玉娇一个安全舒适自在的宫廷。他要让她快快乐乐地在宫里生活,幸福地与他生儿育女,不用再担心生命受到威胁。
他还要让她做他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我信你,你说的也都做到了。所以我信你的。”齐玉娇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让他忧虑的心一下子又豁然开朗了起来。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如此吃吃喝喝了一通,在等待魏相公上台的时候,齐玉娇又将话题转到了宫强身上来了。
“宫卫率,你怎么回事,下手了也不知会我们一声,我们好一起帮你呀!”
“下手?什么下手?”
宫强眼睛盯着台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方才还在互诉衷肠的甜蜜小两口,一下子又说到他头上来了。
“哎呀,你也是个呆瓜。红玉啊!我说的是红玉啊!”
“对对,红玉,快跟我们说说红玉的事。”李鹤轩也帮着附和。
宫强瞪着眼睛干眨两下:“这……你们也要管?不是说了自由么。”
“说你呆你还不承认,没说管你,不是说了嘛,帮你。”齐玉娇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用手背擦了一下嘴。
“啊,那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太子……”宫强顿了顿,“太子,不也没要我们帮忙嘛。男子汉,自己来。”
“怎么说话呢!”李鹤轩不喜宫强这样评价他,“什么叫自己来?我怎么来了?你说说,今天不说清楚,红玉我不叫你再见了。”
“太……公子,你怎么这样呢!都说了凭本事,靠自己。我没别的意思。”
正在三人斗嘴时,台下忽然安静了起来,齐玉娇忙扑到栏杆处,倚在那里往下瞧。李鹤轩也跟上去,从后面搂抱住她。
“怎么了?是你的魏相公要上台了吗?”
“什么我的魏相公,你再胡说,我把你这性感的嘴唇给你撕了,你看我以后还亲不亲。”
宫强在后边坐着一脸懵然:“怎么?你们二人方才还在关心我呢,怎么这就一下子将我抛弃了?”
李鹤轩回头:“谁管你,你爱咋弄咋弄,我自己家的宝贝还没弄明白呢。各自安好吧!”
宫强抿起唇,叹口气,“果然如此。”
前面二人瞧了一会儿动静,又退回到座椅上,准备舒舒服服地开始看魏相公,不料此时门却被叩响。
“郎君,小的可否进来?”
“怎么了?”李鹤轩喊道,
“有……有贵人说与您相识,想过来拜见郎君。不知郎君可否答应?”门外小厮小心翼翼地问,
“贵人?什么贵人?可有名号?”
“是……是长乐王爷。”
这名号可不小,王爷已经够让萬花楼上下恭敬的了,这王爷来见雅间小郎君,竟然说的是拜见。还如此客气有礼。
这更让小厮胆战心惊了。不时还回忆一下方才他带魏相公进来时,是否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妥。
只听里屋的李鹤轩回道:“是叔……啊……是熟人,快快请他进来一同品茶看戏吧。”
小厮得了回话,忙退回去请八王爷。
要说李鹤轩他们三人并未以太子太子妃之身份来萬花楼,可方才进来时,就被二楼正坐在雅间楼台上的长乐王瞧见了。
他左手正搂着一位生疏面孔的妙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