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两人牵引起,他看不见手腕的红线,将这种感觉,称之为——缘分。】
海市近来连日阴雨不见晴,沈教授的风湿隐隐作痛,在一个雨天,摔了一跤住进医院。
初赛在即,教授千叮咛万嘱咐他几个学生不要分心,不用来看他,老头子年纪越大脾气越怪,学生们一片好心他倒好,将一众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那架势,隔着手机都能将耳朵震聋。
陆毅州看着几个师弟,挨个安慰了一通:“老师也是不想你们耽误比赛。这样吧,我去看看老师,你们几个好好准备比赛。”
“谢谢师兄!”
“师兄你真好。”
“老沈何德何能收到师兄这么好的学生。”
陆毅州叫停他们的恭维,和教授说过后带着众人的心意上了车。途径花店想到师娘最爱向日葵,想着要不然买一束花带去。
天刚放晴,带着雨后特有的明媚,陆毅州推门而入,风铃簌簌作响。他粗略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前台一瞬又收回,向更深处走去,没走两步呢他察觉到不对,折回来,盯着前台的人看,他认出是金余。
说是前台其实就是一个侍弄花的桌子,金余围着一件粉色的围裙正在包扎花束,他一个人经营着花店,将店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花,赏心悦目。
陆毅州笑了:“你怎么在这儿?”
金余听见动静抬头,正午阳光璀璨,透过树透过窗子照在他深邃迷人的脸庞,一晃一晃地勾得人心痒痒。他不适地皱眉,看清是陆毅州后,眉头舒展,跟着他笑。
“这是我的花店。”他说。
这次没有楚单来活跃气氛,也不需要他来,陆毅州唇角微弯,调侃:“原来是金老板~”
金余还是很规矩,虽然他依旧跟着陆毅州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你好,要买什么花?”
“金老板有什么推荐?”陆毅州用十分熟稔的语气问他,声音含笑,“我可是要送恩师的,你可别敷衍我。”
“不会。”金余放下手中的花,他将目光移向花卉,“康乃馨?或者马蹄莲?”
“那就……向日葵吧。”
金余慢吞吞地望向陆毅州,慢半拍反应过来陆毅州刚才是在耍他玩,他早就有了想买的花。他也不恼,带陆毅州去挑了一束又大开得又旺的向日葵。
“那我先走了。”
金余又抬头,奇怪地看了陆毅州一眼。
买完花不走还留在这干嘛?这话说的好生奇怪。
“怎么?”陆毅州看懂了他的意思,“余哥不欢迎我下次来?”
金余摇摇头:“你下次来,我免费送你花。”
“那就说定了。”陆毅州挥挥手,“余哥再见。”
金余盯着陆毅州离去的背影,玻璃门掩上,带起一阵风,于是风铃又响个没完,清脆悦耳。良久,他收回视线,继续包扎花束。
沈教授没什么大碍,摔倒的时候地毯缓冲了一下,只是师娘不放心他,非要拉着老伴住两天院观察。见了陆毅州,老沈苦哈哈地支走师娘,然后对着陆毅州横眉。
“老师。”陆毅州坐下,从带来的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开始削,“您别生气,您这一摔师弟师妹们都担心的不得了,哪能好好比赛,所以这不是托我来看看。”
削完苹果沈教授刚想接就见他的好弟子手一拐,咔擦一声咬了一口:“这苹果不错,甜!回头我问问师弟在哪买的。”
话毕他注意到沈师悬着的手,眼里闪过促狭:“老师你想吃啊?我再给你削一个?”
沈教授气都要气饱了,没好气道:“我看你是欠削了!看也看过了,还不快走?我告诉你,这次比赛你要是没成绩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
“老师,我你就不用担心了。”看老师心情好一点了,陆毅州这才正色,“师弟师妹们要是有人拿了奖,那才是给您老人家脸上长光。”
“他们几个?指望不上!”话是这么说,沈教授的嘴角一点也没降下去,见陆毅州还杵着,沈师眉毛一瞥,“你还不回去?预赛稳了后头就不用准备了?!”
“这就回去,这就回去。”陆毅州叹气,摇头晃脑,“我算是看明白了,您老啊,就是看我不顺眼,得嘞,我这就麻溜滚了。”
陆毅州掸了掸衣角不存在的灰,双手握拳做了个辑:“我不碍您老的眼喽,弟子告退。”
活宝一个!沈师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没了琐事,陆毅州的世界就只有画画了,他将自己关在画室,凭着记忆把之前在展馆见到的金余画了出来。
“我觉得画像中的神少了自然生灵的灵性,神的灵性,野兽的敏锐,我看画像中的神,我的预期应该是像在和虎狮之流对视,对自然敬畏,对野兽畏惧。”
金余的话又响在耳边。
陆毅州思忖,他真的不是在说自己吗?从第一次见金余开始,他就感受到他身上有一种天然的未经雕琢的灵性,他的美丽像是缠着荆棘蜿蜒生长的花,被刺破了枝茎流出汁液依旧不屈地绕着荆棘开花。
他的眼睛一直是锐利的,像草原上狩猎的狮子,野心和**勃勃。
陆毅州的手不停,起稿构图。
他站在那副珊瑚祭前,明明毫不相干,陆毅州却察觉到一种微妙的、金余和海洋的联系,这是毫无缘由的直觉,陆毅州不理解从何而来,却选择抓住这种直觉。
“……
From the shell
The song of the sea
Neither quiet nor calm
Searching for love again
……”
音响刚巧放到这句,陆毅州手一顿,又添上几笔,换笔开始铺色。
不,还略显青涩。陆毅州想起金余的缄默,沉沉的眉眼,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呆愣,虽然有时候金余给人的压迫感确实很强,但还很青涩,是没有经历过权力浸染,没有被高位腐蚀的青涩。
……
陆毅州停笔,愣愣看着这幅心血来潮的画。
只是一个看画的背影,以及半回头露出的侧颜,竟然显出几分神性,悲悯的、阴郁的、自傲的刚硬和柔软……
有一点眼熟,陆毅州眯眼看了会,还是想不起来在哪、抑或是在谁身上见到过这种矛盾又融洽的感觉。
他想,或许可以和金余多接触接触,他本来没有头绪的决赛作品已经有了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