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信物?】
海市的天气真怪,一天晴一天阴。
陆毅州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气,撑伞,走入淅沥沥的小雨中。
小区的草坪里暂居着几只流浪猫,物业在靠近小区楼房的路口围了层栏杆,又堆了几个小屋样式的纸盒子在那里,有只橘猫现在就窝在纸盒。
不过不知道哪个没素质的用石子还是什么将纸盒砸烂砸出个洞,纸盒一下雨就遭了殃,小猫缩在打湿的纸盒里瑟瑟发抖。
陆毅州老远就瞧见了金余的身影,刚准备叫住金余,就看见他停在路边,也许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陆毅州看他背影扭扭捏捏,终于,他壮士断腕般收了伞,走上前,又越过栏杆撑起伞,艰难地将伞撑在纸盒上。
黑色的伞面挡住了纸盒下的猫,陆毅州看不见,只能听到小橘猫喵呜喵呜的叫声。
金余蹲下来说了什么,神色别扭不像什么好话,然后他潇洒地起身,准备淋雨回去。
对那只小橘猫来说,这场大雨中它舔舐着湿漉漉的毛发,金余如心软的神降临。
陆毅州看着金余退避三舍的模样,猜想他应该不喜欢猫。
还挺有爱心,这么想着,他上前叫住金余,将他收进自己伞下:“余哥,去花店吗,我顺路送你。”
金余没理由拒绝,他跟着陆毅州上车,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拭半湿的头发。
“还好雨不大。”
金余明显不在频道,瞅着车窗发呆。
陆毅州发动汽车,看了一眼,只能看到玻璃窗上蜿蜒落下的水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金余回神:“我在想,跟物业反映一下。”
陆毅州眸光一动。
像是剥开洋葱层层的肉,他窥见了一点柔软的白。
一路无话,陆毅州将车停到花店门前,看着金余离开,他收回目光,就要走,谁曾想金余又折回来,敲了敲驾驶座的窗。陆毅州摇下车窗,听到金余问他。
“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陆毅州可耻地心动了,想到躺在手机里那条信息,他陷入纠结。
“我今天有事,不确定晚上回不回去,”陆毅州掏出手机亮出晃了晃,“如果确定下来我跟你说。”
“好。”金余将陆毅州递给他的伞放在肩头,用脑袋别着,递给陆毅州一枝粉百合。
陆毅州目光凝在金余脸上。
有一点乖,他想。
*
顺着导航陆毅州回到了自他被母亲接走就没回过几次的陆家别墅。
按响门铃的时候陆毅州呼出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有些紧张,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近乡情怯。
“小少爷!”一位中年男人瞧见是他很惊喜地唤道。
“管叔。”要说这座别墅里陆毅州印象最深的人,莫过于管佑儒和周芳霞了,见到熟人陆毅州放松下来。
陆毅州五岁就离开了这里,如今来看,这别墅里的陈设变了很多,也有好多地方没有变。
“这花瓶还在这?”陆毅州目光落在了楼梯拐角的木架上,他小时候不小心打碎过一个花瓶,后来陆乘风在拍卖会上带回来一个新的顶替。
管家笑眯眯的,有种一眨眼小少爷就长大了的欣慰:“一直没变过。”
“桌椅倒是换了玻璃的,我记得之前是木质的。”见管叔还跟着陆毅州无奈笑笑,“管叔你去忙吧,我随便看看。”
“好,”管佑儒应了声,又问道,“小少爷的房间定期都有人打扫,今晚……要在家住下吗?”
陆毅州沉默良久,摇头:“不了,我晚上还有事。”
“好的。”
看出管家的忐忑,陆毅州于心不忍:“改天吧,等我忙完比赛的事。”
其实陆毅州也不知道要看什么,记忆中陆家别墅的模样早已褪色,陆毅州不知道这里还能不能称得上是他的家。
陆毅州出生在这个家庭快要分崩离析的时候,陆大陆二是在父辈爱情里长大的,在期望里出生的,可先婚后爱的戏码落了幕,真正的爱才在生活里浮现,陆父陆母终究没能抵挡过“七”年之痒,最后和平分手。
父母离婚后他的母亲就满世界跑,她是个摄影师,离婚后为了事业将陆家三兄弟全撇给了陆乘风,从来不曾回来看过。
那之后,陆父加班加点不着家,大哥忙于学业和家族事业,二哥性情古怪拜入生物教授门下研究科学,家里就只剩陆毅州一个半大的孩子。
直到陆毅州因为陆氏集团的事被绑架陆母才从国外赶回来,她一回来就和陆乘风吵了个天昏地暗,最后带走了陆毅州。
也许是眼不见为净,花园里本来种的是茉莉——那是母亲最爱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全拔了种上了玫瑰,陆毅州走的时候还是满园茉莉花。
回忆起过去陆毅州幽幽叹气,他摸回了三楼的房间,如管家所说一直有人打扫,衣帽间里还添有他这个年纪的人该穿的衣服,各种风格都有。陆毅州随便翻了翻,瞧见床头柜里静静躺着一个小海螺。
那时候陆乘风和白织锦一见面就吵,准确来说是白织锦单方面的输出,她指责陆乘风只顾着公司不管孩子,骂他冷血,陆乘风听她骂完,面无表情,只回了句:你有管过他吗?你回来看过他们吗?
这一句话可遭了殃,所有的体面所有的尊严都被抛在脑后,分不清谁先动手的,场面一度混乱,最后以陆乘风脑袋被烟灰缸砸了个血口子的结果落了帷幕。
“小元和小川哪个不是我拉扯大的?”
白织锦只说了这么一句,陆毅州就看到一向坚不可摧一向稳重示人的父亲就跟认输了一样,脸色灰败下去。
“我扪心自问,我对得起你们陆家所有人,只有粥粥,我亏欠他,”
母亲抱过怔愣的他,心疼地抚着他已经消下去的再也不会痛的脸,陆毅州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离母亲这么近,他想,原来母亲的怀抱是软的、甜的,带着茉莉花的香气。
像在拥抱一颗棉花糖。
“我要带走粥粥。”
陆毅州察觉有冰凉的液体落在他的脖颈,他拍了拍母亲的背,就像母亲刚刚抱住他一样。
陆乘风对上白织锦含着泪的水眸,一时不能开口。
“粥粥,你愿意跟我走吗?妈妈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好不好?”白织锦寻求他的意见。
陆毅州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他一点头,白织锦就抱着他往别墅外走去,像是英雄像是骑士,带他逃离了那幢记忆里冰冷的无望的房子。
那时候走的急,什么都没有带走。
包括这个海螺,若不是看见了它,陆毅州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有关人鱼的光怪陆离的梦。
他拿起这个五岁时能塞满他整个手掌,现在他一个掌心就能包裹住的小海螺,捡起了童年遗失的一场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