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第207章 番外《倚山望水》19

“你数你的指节，每天数一节，数完了又重新再数一遍，千万记住，不能数错。等数满一千，那个时候，阿潜的父母就会回来。”

徐潜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这么说，他当然不会立马信。他眨巴着他的双眼看着我，似乎有些不满意我把他当小孩子，但是又不敢反驳我。

我笑了起来，握住徐他的肩膀，“相信我阿潜，我是你哥哥，千万不要不信我。”

“嗯。”徐潜很乖，他点了点头。

我捏了捏他的脸，很耐心地哄着他：“现在我们要回去了~这一次来了，以后就不能再来了，长老该生气了~”

说完这些话，我明显感觉到怀里徐潜小小的身体怔了一下，但还是很乖地点头“嗯”了一声。

我是真的有些心疼。我把他抱紧，把他的头按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睡会儿吧，等到了我叫醒阿潜。”我安慰着他。

徐潜小声应了声，很乖地趴在我的肩膀，也不说话，静悄悄的。

因为不习惯，徐潜到了予松山后一开始每晚都会哭闹。他在予松山上不认识任何人，除了我。

就在昨天，他突然跟我说，他还是很想爹娘。

“可是阿潜的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了，他们暂时不会回来了。”我这么跟他说。

徐潜立马失落地低下了头。我看着他揉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始终不肯离开。我有些自责，自责我不应该说出那样的话。

我把徐潜抱了起来，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嘴角，安慰说：“不要不开心，阿潜想回家吗？我带你回家去看看好吗？”

听到我说要带他回家，徐潜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非常响亮地回答了一个“想！”

也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也有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着自己，徐潜在我怀里慢慢睡着。

趁着徐潜睡着，我打算现在就离开。

我抱着他走出医馆大门，听到我开门的声音，门外一对坐在门口的老夫妻立马就站了起来。

我明显感觉到他们满怀期待的脸在看到是我后，变得失落起来。

“请问……徐大夫在吗？”老妇人小心翼翼地问着我。

“徐大夫……他去办很重要的事情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请问老人家找徐大夫有什么事吗？”我问到。

“我们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他给了我们一年的药，还告诉我们去丰硕城去抓药更便宜，虽然比其他地方远。”老夫人很小心地瞄了我一眼，试探着问到：“徐大夫……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这时，我感觉到我怀里的徐潜身子明显地抖了一下，我又重新拍起了他的背，他渐渐安静了下来。

“叔父叔母要去办很重要的事，未知归期。老人家不必担忧，”我拿出我的钱袋递给老夫人，“这是给你为老爷爷买药的钱，若是不够花，可以去予松山上找徐市就好。”

“不不不！”老妇人把我的手推回：“我怎么能要公子你的钱呢！”

“这不是我的钱。”我坚持要递出钱袋：“这是叔父托我带给老人家你的，也算是叔父的一份心意。”

“这……”老妇人看了看身边的老翁，犹豫了一下，收下了钱袋，在我面前跪了下来，“谢谢公子，谢谢徐大夫！若不是你们，我们真就走投无路了！”

我感到很惊慌，但是抱着徐潜，我又不敢做太大的动作。

我空出一只手来连忙把老妇人拉了起来，告诉她，不必介怀。

最后，那一对老夫妇辞别了我。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两个人应该会把叔父记得很久。

老翁又聋又哑，但是患病的是老妇人。两人日子过得很艰难，又要到处求医问药。还好遇上了叔父，叔父不止为他们看病，还时常上门为他们送一些食物。

这是有一次我来拜访叔父时知道的事。

而这样的事，对于叔父夫妇来说，是平常。

我目送老夫妇走远，转头再看向医馆，鬼使神差地，我又走了进去。

这里跟徐名青描述的很像。

冷冷清清，因为没人打扫，柜台上面，桌椅上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这里主人在世时，是这一方城镇里有名的善人医者。可这家的主人刚离开不久，小偷强盗就来光顾。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徐潜被带到了邻居家生活。可听说他仍旧时常呆在这日渐破败的屋子里，跟他喜爱的小伙伴狗蛋儿一起。

我的脚边突然滚来一个毛茸茸的大东西。

这就是狗蛋儿。

狗蛋儿不是狗，是有一天叔父上山采药遇到的死了母亲的小老虎。这么小的老虎在野外肯定活不下去，于是叔父就把它带了回来。

徐潜给它取名为狗蛋儿。

狗蛋儿被带回来已经半年了，半年时间，足够它长成我抱不起来的样子。

我揉了揉它的头，开始又一次转悠起了屋子，狗蛋儿跟着我们一起。

因为这并不是我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地方，所以我并没有很伤感。但是我还是会想象，想象曾经叔父问诊的柜台，在不久之后会落上厚厚一层灰，桌子会变得没有光泽，会有蛀虫的孔洞。久而久之，柜台会因为不堪虫洞侵蚀，塌成一堆破木。

还有这里，这座院子里。

院子里还有药材没来得及收。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风吹雨淋，药材已经不再是药材，更像是沼泽里的烂稀泥。之后晒药材的架子也会塌，塌在长满野草的院子里。

再过了不久的时间后，屋顶上的瓦片会脱落下来，落在地上摔成碎片。石板地面会长满青苔，之后这个地方不会再有人愿意来。

我不敢再待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逃到离这里很远很远的树林间。我一停下，狗蛋儿也停下。我转头看向它，它对着我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

我觉得它应该回到山林，这里才是它该呆的地方。

“你不能再待在那里了。”我把它推向山林：“这里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狗蛋儿还是不愿意走，呜呜咽咽的看着我。

我脸色一沉，转身离开，下定决心不再看它，我猜，它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可我听到它跟着我追来的脚步声，我以为它会一直跟着我，可很快，身后很安静。等我再次转头，身后已经没有狗蛋儿的踪影。

我们再次回到了予松山。

徐潜也不再哭闹，他强迫自己接受事实有了很好的效果。

而我，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因为我不禁在想，下一个被送到结界里的孩子会是谁？我看向在我身边睡得很沉的徐潜。

我要保护这个孩子，以及，像他一样的孩子。

我认为，只要徐氏一族不存在就好了。

我开始频繁出入与松山，就跟之前一样。

只是我的目的不再相同。

徐潜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聪明得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他喜欢看书。与嵩山上有一座藏书楼，那孩子花了两年时间把里面的书看了一大半。他的悟性也非常高。最让我意外的是，他不拒绝修道，反而善于探索参悟。

五年后，年仅十岁的他在看到与嵩山特有的幻梦蝶后，创造了噬魂术。

我看到徐名青看着徐潜的表情越来越满意，他应该就此认定徐潜为自己的继任者。

但我却有了新的担忧。

如此看来，徐潜不会是下一个被送往结界的人，他很有可能成为那个将别人送去结界的人。

我意识到，徐氏一族必须不能存在于世。

除此之外，我从未停止寻找乐吟的消息。我不认为她会这样轻易地就离开，她现在肯定困在某一个地方，我需要去救她出来。

而我所怀疑地那个困着乐吟的地方，就是炀扈山里。我很清楚那是一个什么地方，我最深爱着的乐吟，她应该呆在一个水似银镜，天似绸缎的地方，绝不应该困在那里。

我必须要带她出来。

我掌握了越来越多的信息，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遇到了柏壑。我也断定，我再一次遇到他绝非偶然。

他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皇帝对他言听计从。我一直在行动，但也认为我的行动不动声色，但那个像狗一样嗅觉灵敏的人还是闻到了我的气味。

是他主动找到的我。

我们依旧这样面对面坐在一家驿馆里，他为我倒上了酒，酒散发出淡淡的竹叶的清香。

“虽然我知道你对陛下的天下没什么意思，但是你最近的动作太大，不得不让人怀疑你的意图。你想要做什么？”他问着我，把酒杯递到我面前。

“再纠正一件事。”我这么回答他。

“什么事？”

“想要抹杀徐氏一族。”我把我的目的展露给他。因为我明白，他找到我的目的并不只是简单的问罪而已。我要表露我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他挑眉看着我：“也包括你？”

“包括我。”

“哈哈哈哈！”柏壑笑了两声回答：“那正好，如今皇帝陛下也有想抹杀的人。”

“谁？”我问到。

“经过数年经营，元秦版图越来越大，有些人的权势跟威望也越来越高。将军李册，就是居功自傲之人。”

我皱起了眉，问到：“李将军不是镇守北疆吗？”

“可北疆已经快成了李姓的疆土。陛下想要收回窑城，但是北疆最近又不是很太平。”

“要我怎么做？”

“听闻北疆贤王留下一遗孤，此子在北疆过得很不好。若他能与我们合作，北疆和元秦，说不定会迎来长久的和平。”

我心里一惊，大概猜出了柏壑口中的北疆贤王遗孤的身份。叔父那座医馆旁边，住着一家三口。母亲是元秦人，父亲，无论怎么看都是北疆那边的人。两家的小孩子关系很好，当初叔母去世后，照顾徐潜的就是这一家三口。

我也在寻找一个契机，柏壑很合时宜的将这个契机展示在我面前。于是我们开始制定并展开了计划。

按照计划，柏壑向皇帝举荐徐氏一族，徐名青会以徐氏一族长老身份去往咸阳。届时，北疆战事达到**，柏壑会再一次举荐徐氏长老为北疆军队监军。将军李册会在后来的大乱中被杀，徐氏一族会因叛国被定罪，作为长老的徐名青难辞其咎，会死得很惨，徐氏一族会被牵连。

但整个计划却有两个变故。

一个是徐名青在临行前将长老之位，连同他傍身的从炀扈山山神那里得来的力量一同传给了徐潜。还有一个是奉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