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害了乐吟。
徐市怀着这样的想法醒来。他满是内疚与自责,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但是当乐吟离开他的那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
徐市昏迷了五天,等他醒来一切都已结束。
予松山上一片狼藉,徐氏弟子伤亡惨重。但幸好此次予松山的灾祸并没有蔓延到山下,据说是后来的神龙布下结界,才将逃出的妖兽阻挡在予松山范围之内。神龙还以己身作阵,配合徐氏长老一同,将那邪恶山神再次封印。
“吱呀!彭!”
房门被从里面大力推开,徐市从门里摔了出来,把守门的弟子吓了一跳。
“师兄!”守门弟子扶住颤颤巍巍的徐市,他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乐吟呢?”徐市抓住对方的手,急切地问到。
“乐吟?”守门弟子有些错愕,一时没明白自己师兄为何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夫人,难道他会不知道自己夫人在何处吗?
“师兄夫人难道不应该在山下吗?”守门弟子回答。
徐市忘了,他们并不知道那位神龙大人就是乐吟。
“我要去找她!”徐市一把推开守门弟子的手。
“师兄!你现在伤还重,长老说了,你不能离开予松山!”
“滚开!”徐市再一次推开守门弟子,拖着那颤颤巍巍的身体,挪向大门。
“师兄!”
身后的守门弟子不放心,赶忙追上去,刚一出院门,就被侧面而来的人挡住了去路。
在江南有一条一年四季都未曾枯竭的河,这就是漓水河。漓水河在遇到一座山时会转一个弯,这里的水流很快,一年四季都有水流撞击山石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是徐市第一次遇见乐吟的地方,这也是她修炼的地方。
他拖着伤重的身体,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来到这里。他开始大声呼喊,一开始声音很响亮,他还能听到自己声音的回响。可慢慢的,他的嗓子开始发热发疼,他咳嗽了一声,喉咙里的血腥气返到口腔。他的声音就变得嘶哑。
可他害怕自己声音太小,怕乐吟听不见,所以他就再加大音量。但是除了加重喉咙的疼痛意外,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喊。
因为哭累了,他跌跪在地上。全身已经没了力气,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乐吟……”徐市喃喃而言。
这一次,他以为依旧得不到回应,可他听到了有脚步声正朝他而来。徐市抬眼,先看到的是一双白色绣鞋,再往上,他看到自己母亲杜轻衣正看着他流泪。
“母亲……”徐市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失落。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陷阱,但是设下这个陷阱的人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她在方圆五里的范围内兜兜转转,因为设置这个陷阱的人的目的就是想让她兜兜转转。在东方,西方就会出现灵力异常波动,她立马赶往异常波动处,那是一只刚修炼不久的小妖。
小妖连人形都化不了,见她来了后,只能躲在一棵大树后瑟瑟发抖。
乐吟走向小妖,小妖被吓得四处逃窜,可最后依然被乐吟抓住。
按理来说,如此小妖根本不可能有能惊动她的灵力波动。问题就出在小妖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项链里有一股异常的灵力。
乐吟看着项链皱起了眉,那项链封印着什么。并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抓到许多这样级别的小妖,他们的身上都配带有这样的项链。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心里升起,她必须要快点出去了。
冲开法阵后,乐吟第一时间上了予松山。但她并没有先去找徐市,而是来到后山找到了那一处隐藏在竹林中间的小竹屋。
她推开门,里面一开始背对她的杜轻衣受到了惊吓站了起来。她似乎很诧异会有外人的到来,在看到来到这里的外人是乐吟后,杜轻衣显得更加惊讶。
事情要从徐玉璮溺水而死时说起,当然,徐玉璮溺水只是对外的一种说法,如今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寥寥无几。
十一年前,徐氏一族内部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议,这一次会议是要在族里选出祭子。
祭子必须是男孩儿,年龄不可以超过十岁,并且祭子需要能够承受巨大的灵力,因为会向祭子身体里注入大量灵力送进炀扈山,作为供养炀扈山的养料。
换言之,祭子是容器,作为盛装养料的容器。
这是二十年后第一次祭子选择的会议。
这一次,选出的候选者有三人。
徐玉璮的名字被提在了第一个。
“不可以!”徐从穹大怒,拍桌而起,赶忙向徐名青求情:“父亲!不可以!玉璮可是您的亲孙子啊!”
“这有何不可?怎么?难道又要让,其他孩子顶替玉璮去?就像二十年前顶替徐章那样?”有人提出反驳,且字字戳在徐名青的背上。
徐章也在场。
他是第一次参与到这样的会议中来,也大概清楚这个会议意味着什么。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情还会牵扯到二十年前。
“二长老这是什么意思?”徐章问到。
二长老就是刚才说话那人,二长老翻了个白眼,开口:“二十年前,被选中的是你,只是被送进去的却是铁匠家那小子。”
“什么?”徐章不敢相信,看向徐名青,向他求证:“父亲,这是真的吗?”
徐名青一开始没说话,只是站了起来,留下一句话:“让玉璮做好准备吧。”
那个时候徐玉璮也不过两三岁,两三岁的小孩子,本来就活泼好动,因为这一句话不得不将他圈养,他要被当作一个合格的容器来培养。
孩子的母亲不忍,每日求情每时咒骂,但是已经定下的事,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发疯耍赖而改变。跟着杜轻衣一起反抗的,还有徐章。
从他知晓予松山上的秘密后,他就觉得,这样的事应该停止。
“就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了吗?”徐章这样问徐名青。
徐名青气急败坏:“几百年来!徐氏先祖们都做着这样的事!先祖们难道没想过其他办法?先祖们都只能接受的事,你能有什么其他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吗?”
“什么?”
徐章盯着徐名青双眼,说到:“是不是有办法,只是牺牲更大,他们不愿意去尝试?毕竟这只需牺牲一人的办法如此安全,只要照着做就行,就不会产生任何风险……!”
“啪!”
徐名青一巴掌扇在了徐章脸上,清晰的红色指印就立马浮现出来。
徐章最后离开了予松山。
与其说是离开,倒不如说是被赶走。
“那……徐市……”
乐吟听着杜轻衣讲着当年的事,但是她很关心徐市。十年前,徐市应该七八岁的样子,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早就明白事理,若是他身处予松山中,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杜轻衣叹了口气,脸上依旧是对当年事情的懊悔:“那段时间,市儿本来在外学习。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才被他们放出来。可我听说,那个时候,市儿早就已经回来了,并且大病了一场……”
“那他是都知道?”
“嗯。”杜轻衣点了点头:“就在举行仪式那天,市儿回来了,他亲眼见到自己弟弟被送进炀扈山里。但是大病一场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说他弟弟是溺水而亡。”
“是我告诉他的。”杜轻衣用衣袖擦了下眼角的泪水:“我恳求他们,先瞒着市儿,先不要告诉他真相。我希望他有一天能脱离徐氏一族,离开予松山永远不要回来~”
看着杜轻衣,乐吟陷入了暂时的沉默。
“那他有可能会记起来吗?”片刻沉默后,乐吟问到。
杜轻衣沉默不语,乐吟明白其中的意思。
也许徐市根本就没有忘记,也许他后来又全部记起,但无论如何,他肯定不会是一个毫不知情的人。
看来先前那个阵法真的是徐市而设。
乐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母亲,她想伸手去拍杜轻衣的肩膀,但是手太重,她抬不起来。
“我会把他带回来。”乐吟开口。
杜轻衣抬起头来,那张风韵犹存的脸,被悲伤侵占满。
“拜托……”杜轻衣开口恳求。
“嗯。”乐吟点点头,再次强调:“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回来。”
杜轻衣抱紧徐市,徐市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她自己却哭得一塌糊涂。
“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平安健康的长大,不需要背负什么,可以不用去争取什么。所以市儿,你走吧,离开予松山,再也不要回来了。”
徐市眼睛转动,转向自己母亲,他抬起双手,也抱住自己的母亲。
“母亲,我从来没后悔过自己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而且我相信,乐吟一定还活着,她可能被困在某一个地方,我是要去带她出来。”徐市回到。
杜轻衣表情一怔,又再抱紧徐市一些,又哭了起来,哭得伤心欲绝。
徐市再次回到予松山,可他一回来,就立马被关进了隔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