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第204章 番外《倚山望水》16

“轰！”

灵剑带出银色的光游走在藤蔓之间，所过之处，藤蔓皆断。徐市的目标从来都只有那堵藤蔓墙，可他此时却是靠近不了半分。他明白的，这次单凭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可能谁也带不走。要么到此为止，留下来日方长的机会；要么拼死一搏，哪怕耗尽全身力气，哪怕他自己粉身碎骨，他也想带走他徐玉璮。

可他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可他好不容易确认了自己弟弟玉璮还活着。

所以徐市选择了粉身碎骨。

因为那可是他弟弟，他明明都已经看到了徐玉璮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他朝徐玉璮所在猛冲过去，那些藤蔓对他穷追不舍。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藤蔓把他困在中间，慢慢收拢，最终形成一个圆形的笼子。这些围上来的藤蔓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就是想要徐市死。

可徐市非但没有停下来，他依旧朝着藤蔓墙的方向冲过去。。

是以为他会怎样？

是以为他会停下来？以为他会害怕？

他不会害怕，他从容地笑了起来。

“虽然是被称作神，可想法很简单呢~是因为有足够自信杀死我吗？”徐市喃喃自语。等他话音一落，另一道银光自他身边从藤蔓笼中飞出，绕着围绕他的藤蔓快速转圈，每绕一圈，就削断这些藤蔓一寸。因为剑的速度太快，这些藤蔓根本来不及愈合以及重新生长。

“欻！”

藤蔓应声而倒，那缕剑又重新回到徐市手中，两柄剑重新并作一把。

这下子应该就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了。

徐市趁此机会，继续冲向徐玉璮所在。

同这些藤蔓纠缠的这段时间里，他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思绪。如果能好好利用，要想救出自己弟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首先，这藤蔓可以被砍断，但是却具有很强的再生能力，不过斩断它们的速度远比它们再生的速度快，这就是能救下徐玉璮的机会。不过它们还有更加可怕的一点。

这里的藤蔓完全脱离了自然生长的法则。

这里的墙壁也根本不是岩石硬土，它们是树干，每一角每一寸都是树干，这些藤蔓可以迅速从这里任何地方长出来，对他发动攻击。

所以他的一切行动都要很快。

但是现在徐市有了另一个担忧。

那就是眼前着堵藤蔓墙。

等到徐市砍下第一剑时，他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这堵藤蔓墙应该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存在，这些藤蔓也比从四面八方来攻击他的藤蔓更加粗壮，它们的再生速度也要比其他藤蔓的速度更快，几乎是被砍断的下一秒就会重新愈合。

全身都在疼……

这些藤蔓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伤口，同时他也感觉得到这些藤蔓又因为他的血变得更加兴奋。它们跃跃欲试，它们摩拳擦掌，它们蓄势待发，它们势在必得，它们决心要把徐市拉进墙壁里，把他变成装饰品或者是养料。

结果就只能这样了吗？

他当然不会允许。

他如同发疯一般砍打的藤蔓上，饶是如此，也只比藤蔓愈合的速度快一点点。

但没关系，这就已经够了。

“还差一点！”徐市看着连接着徐玉璮心脏的藤蔓大声喊了起来，如同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一般。他作出最后一击，连接徐玉璮心脏的藤蔓断裂。

徐市惊喜万分。没了藤蔓支撑，徐玉璮身体往前倾倒，徐市一把接住徐玉璮。那一刻，他悬着的心就掉了。因为他感受到徐玉璮喷在他颈边的微弱却依旧温热的呼吸，他也感受到了徐玉璮左边胸膛仍旧在跳动。他担心哪怕强行把徐玉璮带走，他也会在脱离这些藤蔓的时候毙命。可事实说明，就算强行把藤蔓斩断带他们出来，他们也依旧可以活下来。

徐市松了一口气，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放下心来。把徐玉璮救下来是很关键的一步，要把他带出来才是徐市最终目的。

因为徐市强行摘掉了藤蔓墙上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于是藤蔓……不，应该说是这巨大的怪兽发怒了！

几乎是徐市砍断藤蔓的一瞬间，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其余藤蔓就蜂拥而来。于此同时，这里的地面在剧烈抖动，那些墙壁在收拢。不止如此，徐市还闻到了比之前更浓重的血腥味儿，其中还混合着一股微弱的酸味儿。

他必须要赶紧离开。

“琉玥！帮我们离开！”

徐市大喊一声，手里的银剑就自己动了起来。他升到空中，在徐市跟徐玉璮周围展开一个球型结界。多亏于此，藤蔓的攻击能暂时被阻挡。

“多谢！”

徐市明了此时琉玥剑的举动，趁此机会，带着徐玉璮离开。

徐市渐渐觉得吃力。

要是没有受伤，要是没有徐玉璮，凭着琉玥剑的佑护，徐市是可以安全离开。可偏偏现实是假设的相反面。

他把徐玉璮背在背上，把疼痛暂时忘记，他只管向前跑，前方与身后有琉玥剑清理障碍。保持这样的态势，他们说不定可以逃出。

可要知道，藤蔓存在于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徐市眼里只有前方，他没注意到脚下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段藤蔓。他就这样被绊倒，背上的徐玉璮也摔了出去。

“玉璮！”

徐市根本来不及顾及自己，抢在藤蔓之前把徐玉璮重新拉回到自己怀里。

“对不起，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摔疼了没？”徐市看着徐玉璮脸上的擦伤满脸心疼地说到。

徐玉璮没有回应他，但他的小脸却因为疼痛皱起。

“没关系。我很快就能带你出去了~”徐市擦了下徐玉璮脸上的血迹，把徐玉璮重新背在了背上。

“玉璮现在也还是四岁的样子呢~我以为你会长大些。”徐市边跑边说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听到了徐市说的话，徐玉璮哼唧了一声。

因为得到了回应，徐市很惊喜，继续开口：“那这样的话，我可就不只比玉璮你大三岁了，我要比你大十四岁呢~阿潜今年是五岁了，那玉璮该叫阿潜弟弟还是哥哥呢？”

“嗯哼~！”

徐玉璮有哼唧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不满。

徐市笑了起来，可眼角滑落了一滴泪：“阿娘也很想你，等你回去了，我们就离开予松……！”

他话还没说完，在他们身后，一根藤蔓突破了琉玥剑的防线，缠上了徐玉璮的胳膊……

“玉璮！”

现在是徐市跟藤蔓相互僵持的阶段。徐市满头是汗，而对方很是轻松。而他们僵持所在，就是中心的徐玉璮。

徐玉璮疼得哇哇大哭，他好像还是没醒过来，但却能感受到疼痛，并且用大哭来表示自己不愿意成为这僵持的关键点。

“玉璮……”

“你应该放手。”

“我凭什么要放手！”

“凭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能带走谁？你又能救得了谁？”

徐市无从反驳，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事实。

“可我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才把你弟弟拽在手里？”

刚才只是出现声音，现在那个声音有了主人。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徐市身旁，模样是双生子年长几岁的样子。只不过他现在双腿健全，能开口说话。

双生剑灵，从来都是一体。

“可是你看，你的弟弟在哭。”琉玥剑灵开口。

他当然知道自己弟弟在哭，可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眼看就能带他出去了！

说了这么多，徐市还是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琉玥剑灵就再次开口：“若是再僵持下去，不只是你弟弟，连你，连我都出不去。你死不死跟我反正没什么关系，但我可不奉陪！我再说一次！放手，我可以带你出去！要么就陪你弟弟一起死在这里！”

“我一直以为我能够带走玉璮，绝对可以带走玉璮，死也会带走玉璮……”

琉玥剑灵看徐市的眼神充满鄙夷：“说什么屁话？”

徐市侧头看向琉玥剑灵，双眼充血发红，眼神充满无奈，嘴唇颤抖着，开口：“可我为什么这个时候在发抖？”

“那是因为你在害怕呗！别废话了，赶紧放手吧！你要是办不到，我帮你砍了你弟弟的手~”

徐市瞪了琉玥剑灵一眼，耳边还回荡着徐玉璮的哭喊声，徐市闭上了眼，松开了手。

徐玉璮的哭声戛然而止，拉住他的藤蔓迅速缩回。徐市一直闭着眼，一直不敢看徐玉璮，他紧紧握住拳头，掌心传来痛楚。身体上还有更严重的伤，本来这不值一提的伤口在此刻感觉也分外清明。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鼻尖出现一滴清凉。睁开眼，眼前飘落一片雪花。

这里怎么可能出现雪花？

这里是不可能出现雪花的，除非……乐吟来了。

乐吟此刻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雪花落在缠住徐市脚的那一段藤蔓上，顷刻间，这一段藤蔓被冻住紧接着又瞬间炸裂。随后纷纷扰扰的雪花从徐市身后袭来，它们疯狂贴上藤蔓，在徐市眼前迅速冻住又迅速碎裂。

就在徐市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乐吟拉住他的手。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安心。

徐市看着眼前人的背影，不确定地开口：“前辈……是你吗？”

乐吟回头，看向徐市，“还能继续跑吗？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我没事。还能继续跑。”徐市回答。

“那就好。”

乐吟正打算继续往前跑，但是徐市却一动不动。乐吟回头，对上徐市恳求的目光，有些可怜地说到：“可我好像需要乐吟拉着才能继续跑，不然我会摔倒的~”

“那就抓紧我。”乐吟握紧徐市的手，转身拉着他往外跑。

乐吟没有甩开他，这对徐市来说也是很好的结果了。他刚在在与藤蔓对峙时确实害怕了，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乐吟。

他设下阵法，以此来困住乐吟，其目的就是不愿她见到他这不择手段的一面。而另一个更主要的目的，是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可能会导致天下大乱。乐吟作为一个神，她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事发生而无所作为的。

她可能会受伤。

而徐市不想看到乐吟受伤。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乐吟知晓此事，不让乐吟上山。

那个法阵至少能困住乐吟半个月。这是徐市一开始的估算，可他还是低估了乐吟，乐吟只花了六天时间就从里面出来并且赶到了予松山。

徐市看着乐吟的背影，有了放弃一切的想法。

“前辈，我们一起走吧，不要再管其他事了好不好？就这样离开予松山好不好？”

乐吟没说话，只是拉着徐市往前跑。

“前辈？”

“徐市。”乐吟喊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回头来看他。

乐吟很少会叫他的名字，徐市明白，乐吟这是生气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你也明白，我不可能看着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乐吟说到。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太出来情绪。

“可这并不是谁一个人的事情，为什么非得要某一个人来承担？”

乐吟停了下来，徐市也跟着停了下来。在他们眼前，就是出口。

徐市能听得到外面妖兽的喊叫声以及人的惨叫声。

他估算到这次封印会弱很多，因为这样他才有可能进得来。可他没想到封印会弱到直接崩溃，给予松山带来这样的灭顶之灾。

“我希望的爱的人不至于顶天立地，但至少充满正义。”

乐吟突然开口，还是说的这样的话，徐市没反应过来，感觉有一盆凉水从自己头顶浇落。

“前辈你在说什么？”徐市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

乐吟转过头来，有藤蔓追了过来，却碰到一片雪花，被冻住后又破裂。

“我当初也说过，你究竟是始终怀有一颗未被侵染的仁慈之心还是他人的悲哀于你轻如鸿毛？如此看来，那些只是你方便行事的伪装？你计划到哪一步？为什么没有把我也划入你的计划中来？毕竟有我在你不是更好行事？还是你突然醒悟？不愿我看到你这善于谋划冷血无情的丑态？”

乐吟的这一番话，把徐市打入了形同万里深的深渊。他别过脸，因为不敢看乐吟。

“那予松山上就更加不关前辈的事了，前辈还是快些离开，免得被误伤。”

“徐市你看着我。”

徐市乖乖转回头，看向乐吟。他本以为乐吟脸上会出现情绪的浮动，但是并没有，乐吟神情依旧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我将要做的事并不是因为你，只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事情变到最坏的程度。”

“不需要！”

徐市几乎是喊出来的，他拉住乐吟的双手，哭着恳求：“我求你了，乐吟！你就直接走好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样转头就走好吗？”

乐吟摇摇头，把自己双手从徐市手里抽了出来，“之后我希望你要好好的，轻轻松松地活着……”

“前辈……”

“啪！”

“前辈！”

徐市被乐吟推了出来，他迅速朝地面坠去。乐吟离他越来越远，远得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够得见。

在他记忆的最后，天空中出现一头漂亮的银白色的神龙，神龙仰天一啸，乌云立刻退散。在那些阳光照进来的地方，形成一个银白色的巨**阵。法阵覆盖在那张“大嘴”上方，与予松山上的法阵上下呼应。两个法阵迅速碰撞在一起，那张“大嘴”就这样被压得烟消云散。

再之后的记忆，徐市就没有了。

后面大约还有两章的内容，下一次打算放完所有的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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