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拂青晃了晃脑袋,不想再胡思乱想,又努力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条虫子,卷在一块儿。
谢濯很安静,躺在她旁边,连呼吸声都放得很低,就像不存在似的。
叶拂青面对着墙壁,瞪大眼睛看着。
什么破墙,也不放一幅画。叶拂青愤愤地想,末了又转过身去装作不经意地去看谢濯。
谢濯闭着眼,呼吸平稳,胸膛一起一伏的幅度很小。
自己究竟想看些什么,叶拂青也不知道,但她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移开,甚至愈发大胆起来,直白又放肆地打量着他。
从他高挺的鼻梁滑到鼻尖,慢慢落在他微微颤动的薄唇上,唇色很淡,但看上去很润。
“在看什么?”谢濯声音和缓,不紧不慢,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空灵。
谢濯侧过头去,同她对视上。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将叶拂青吓了一跳,旖旎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大跑特跑就被正主抓包了。
“看我夫君啊。”叶拂青干笑几声,躲避他的视线,“最近突然发现你长得还挺不错的。”
“公主喜欢长得好看的?”谢濯眯缝着眼看她,不放过她任何小动作。
“当然了,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公主原是如此肤浅么。”谢濯转过头去,没再看着她。
叶拂青努了努嘴,不大高兴。她食指卷着发尾,语气不阴不阳,“侯爷同我自是不一样,谁不知你一向是喜欢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自然是注重对方的才能胜过相貌。”
谢濯复又睁开了眼,眉头微蹙,因她话里有话的语气而有些困惑,“公主这话像是意有所指。”
“想多了。”叶拂青摆了摆手,“只是突然想到往昔,侯爷曾同我说过,你喜欢的类型正好同我相反。”
这还是许久之前两人拌嘴时说的话,只不过当时他们谁也没想到两人会成为夫妻。
谢濯眸光闪了闪,心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既没反驳也没认同,而是将话题重新引回她身上。
“公主喜欢的类型呢?”谢濯问,“难不成只要外貌足够好看便可以么?”
“自然……”叶拂青本打算直言说是,但见他肃然的神情,一时顿住。
倘若是同人玩笑,那自然能说是。但现今,谢濯是认真问的。
“若公主当真只看中外表,那为何公主不喜欢京城第一公子张谅,反倒是谢誉峤呢?”谢濯又问。
平心而论,她虽对张谅无感,但对方的容貌确实胜过谢誉峤。
叶拂青眯起眼睛,不知他追问这些问题是何用意,便故作高深地说,“当然不是了。决定自己会不会喜欢一个人,靠的可不是这些。”
叶拂青迟迟没有说下一句,成功钓起了谢濯的好奇心。
“那要靠什么?”
叶拂青伸出手去,指尖点了点他的胸膛,低声说:“靠这里。”
她的食指之下,谢濯的心在砰砰跳动,她的指腹是热的,不知是谁的温度。叶拂青想起宫宴那日他们俩靠得要比现在更近,但当时谢濯的心平静无波,几乎听不到跳动声。
叶拂青耳尖染红,心下一惊,赶紧想收回手,却被谢濯牢牢抓住。
“听不明白,公主能否解释得更加具体一些?”谢濯语气幽幽,眼睛在黝黑的夜里更显得明亮透彻。
谢濯的手一直都比常人要凉,今天在室外待了许久,温度更是骤降,叶拂青只觉得自己是被冰块抓住了手,心倏地颤了颤。
“你现在不懂就说明你还没遇到这个人。”叶拂青挣扎了几下,见抽不出来,便敛了神情,说:“等你遇到了这个人,自然而然便知道该用哪里去感受了。”
谢濯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公主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您已经遇见了这个人?”
叶拂青平白听出几分醋味,神情一滞,又觉得定是不可能。“侯爷这么关心我心悦谁作甚?”
“因为你是我夫人。”谢濯声音低沉,手仍旧攥着她的。
他们俩人一直以来以公主、侯爷相称,少有亲密的称呼也是为了在外人面前做戏。
其实“夫人”一词也算不得逾矩,但叶拂青想起那日桃树下他说的话,心中莫名紧张。
她抬眸,正正好好对视上他的眼。
两人脸对着脸,叶拂青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模样。他的眼睛一向是没有多余的情绪,而现在许是因为柔柔月光的原因,衬得他双眸亮晶晶的,自己的脸在他眼中闪闪烁烁。
叶拂青心尖一颤,缓缓转过了头,闭上眼,不再同他对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有正事呢。”
谢濯看着她的后脑勺,沉默不语,见她真打算就这么睡过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
黑暗中,叶拂青眨巴了几下眼睛,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一夜寂静,二人依旧同床异梦。
……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小小的房间亮堂堂的。
叶拂青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健硕的肌肉,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的脑袋竟然埋在谢濯胸膛之中!
谢濯双眸紧闭,衣衫不整地她躺在身边,叶拂青看向自己手中拽着的衣摆,反应过来她就是这场桃色事件的罪魁祸首。
叶拂青猛地清醒过来,连忙松开手翻了个身,她知道自己睡觉不安分,所以昨夜特意把自己裹成一条虫子,哪曾想这也防不住自己的手。
她本就做了个浮想联翩的梦,在梦中她十分主动地对谢濯“上下其手”,如今睁眼一看,发现竟然是现实。
“公主真担得起好色之徒这名号。”谢濯突然出声。
叶拂青吓了一跳,心虚不已,一颗心猛跳,也不敢说话。
“唉。”谢濯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故意逗她,“臣早知公主不会负责的。”
叶拂青清了清嗓子,还是没回过头去,“我可没对你做什么,侯爷可不要平白污蔑。”
“是吗?”谢濯轻咳几声,尾音上扬,一听便知他接下来打算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叶拂青顿觉不妙。
“公主昨天半夜踢掉了被子,硬是要同我挤在一床被子里,很是热情地……”
叶拂青终于回过头去,看着他,连声打断,“熟睡时本就无意识,昨夜的事怎能算在今日的我头上呢。”
谢濯被她这歪理逗笑,轻声应着,“是,是。”
叶拂青自个也挺“无辜”的,她一到新环境就格外认床,不抱着些熟悉的物什她睡不着觉,昨夜翻来覆去只有谢濯在她身边,自然下意识贴上去了。
“臣突然想到新婚之夜,公主也是这样。”谢濯笑了笑。
“新婚之夜也是吗……”叶拂青讪笑几声,她回想了一番,谢濯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她还以为自己睡得十分安分呢。
谢濯点了点头。
“侯爷不会是打算拢一块儿跟我算账把?”叶拂青挠了挠鼻子,说。
“这倒不至于。”谢濯淡淡说,“只是你昨天缠着我,非要扯开我的衣服,还……”
就刚才那副场景,叶拂青差不多能想到自己是有多“非礼”谢濯了。
“怎么不知道清醒的时候做呢。”叶拂青故作可惜地说。
谢濯的身材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就这么在梦里摸过了,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他清醒的时候也不敢这么做就是了。
“公主说什么?”谢濯问。
“没什么。”叶拂青摆了摆手,说:“侯爷为什么不叫醒我呢,你要是把我叫醒了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人在无意识里做的事情也要算账么?”
叶拂青说到最后几乎是有些耍赖了,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强硬撒娇。
“未曾想到公主近来愈发小气了。”谢濯说:“我还以为公主非礼了我,让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好得会给我点补偿。”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她就说谢濯今天怎么跟她说这么多话。
叶拂青笑了笑,“侯爷这话说的,你我都是夫妻了,还需要什么补偿。事后给银子那都是对小倌才做的事儿,侯爷你可别妄自菲薄。”
“我怎么觉得还过得不如小倌呢。”谢濯说。
叶拂青“嗐”了一声,“怎么可能,我对你那是一等一的尊敬。”
见他还要说什么,叶拂青赶紧开口,催促道:“好了好了不聊这些有的没的了,去临渭村吧。”
谢濯便也没再说话,收拾一番之后下了楼。
叶拂青先行去找了夕照,夕照睡醒正守在外头,卜彦在马车里头补觉。
“我现在同侯爷去临渭村,你二人在此地等候。若是困了便去客房休息,若是想去玩乐也只管去好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开开心心,不用担心我们。”叶拂青祝福道。
夕照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卜彦,两人本就是轮守,她也不好扔下卜彦直接走了,便点点头,又紧张兮兮地叮嘱了几句才放心。
二人再度往临渭村走,晨时的太阳泛着浅浅的亮光,空气还透着冷,算不上暖和。
叶拂青偏头看向谢濯,虽然今早闹了点笑话,但现在冷静下来,叶拂青明白了他的用意,再加上他眼下的乌青,叶拂青默默叹了口气。
“别怕。”叶拂青说,温热的手掌慢慢覆盖住他的。
她一直这么说。
也一直如此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