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拂青也很紧张,站在门外,等着谢誉峤的回答。
谢誉峤语气慌乱几分,“兄长,这个我绝对不知晓,我怎么可能帮着外人。”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什么。”谢濯怒道。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谢誉峤没有说话,谢濯继续说:“谢誉峤,你如今确实是长大了,你不再是以前那个事事都愿意同我说的傻小子了。但不论怎么样,我都信你。你去同藏香阁断绝往来,往后不许再跟他们有任何接触。”
“你带着惊华公主加入那种地方,若是被圣上知晓了,你可知晓会有何种后果。倘若你是喜欢她,那便好好相处,不要再……”
“我不想!”谢誉峤突然怒吼出声。
“为什么你做的事情永远都是对的,我做的永远都是错的。你总是有理由限制我,因为你任何事情做得都比我好,比我好上千倍百倍。”
“我不喜欢叶琼音,我也不需要你教我去怎么做,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懂!”
门外的叶拂青听见这一番话显然也很是吃惊,没等她回过神来,门从里面打开。
叶拂青下意识抬眼看过去,猝不及防和谢誉峤对视上。
他的眼眶红润,眼泪翻涌而出,但一瞧见她,便立马狠狠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睫毛依旧湿漉漉的,眼睛被他擦得更红了,看上去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还叶拂青第二次看见他哭,他眼神中有太多情绪,叶拂青从前世想到今生,也依旧不理解。
“原来你也是一样的。”谢誉峤出声说。
他语气中是溢出来的幽怨和责怪,叶拂青原本愣在原地,听见他这话不太高兴。
“你什么意思?”叶拂青眉头微蹙。
谢誉峤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随即什么话也没说,快步走开了。
“谁在外面。”屋内谢濯的声音传来,听上去依旧带着怒意。
原本叶拂青打算晚些再过来,不想触他的霉头,但既然被发现了,叶拂青也就不打算再走。
她看了一眼谢誉峤离开的背影,随即迈步走了进去,抬起手来晃了晃,扯了扯嘴角,“好巧。”
谢濯看见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意外。
两人白日闹得不好看,又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再见,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开口。
叶拂青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她还是好奇他两兄弟的事,便状若自然地咳了几声,“我方才路过,不小心听见你二人的谈话。侯爷怎么今日问起谢誉峤和那个组织的事了?”
既是谈起正事,谢濯也换上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谢誉峤先前一直处处避着我,比那嫌犯还难抓。近日来事务繁多,我自然是不可能一直将精力浪费在这件事上。”
“那今日可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侯爷竟然还抓住他了?”叶拂青问。他说谢誉峤比嫌犯难抓自是假话,无非是他不想伤了谢誉峤,这才让他屡屡逃脱。
只是她碰见谢誉峤的次数不少,谢濯竟然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么?
“我亦不知。”谢濯说,“他既自己送上门来,理应对我说实话,但仍是藏着掖着。”谢濯长呼一口气,“他如今有了自己的秘密,哪怕是我,也不愿说。”
叶拂青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可是听见了当日谢誉峤和叶琼音说的“最后一次机会”,今日这事儿,该不会是谢誉峤给他们下的套吧。
“侯爷方才说,无论如何都信他,只是不知……”叶拂青顿了顿,“若是我同谢誉峤身处对立面,侯爷会信谁呢?”
书房霎时陷入沉默,叶拂青看见谢濯沉下去的脸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急性子,一个是半路盟友一个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亲兄弟,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罢了。”叶拂青主动解围,“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说这个。”她走近几步,将手中的剑递过去。
“你们不会成为对立的。”谢濯突然出声,笃定道。
叶拂青的手一顿,不解他为何如此确定,正欲再问,谢濯已经将其揭了过去。
“无功不受禄,公主如此大礼,是为何?”
叶拂青笑了笑:“侯爷先前受了伤,我想着您定是缺了个趁手的剑,便特意从库中寻了最好的玄铁剑给你赠予你。”
谢濯斜睨她一眼,依旧没接。
叶拂青轻轻咳了几声,实话实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你和谢夫人……”她没继续说下去,转了个弯,“总之,是我冒犯了。”
谢濯听见她的话,眸光闪了闪,声音低了不少,说:“不是你的错。”
“侯爷今日分明是生我的气了。”叶拂青嘟囔道。
“我……”谢濯顿了顿,移开了目光,说,“不是生你的气。”
叶拂青见他这副模样,一是哑然,谢濯的脸上难得露出失意彷徨的神色,想来他同谢夫人母子二人有着更深的矛盾。
她并不想去打探对方的伤心事,便转移话题,“我今日可是听下人们说侯爷打算去官署,不回家住了。”
“这是卜彦出的鬼主意。”谢濯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来二去的,叶拂青也明白过来了,谢濯方才确实是生气了没错,卜彦见此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又是替他收拾东西,又是传出谢濯要宿在官署的谣言,引得她来主动哄人。
“卜彦这些心思但凡用在正事上呢。”叶拂青轻啧几声。但礼物都准备好了,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叶拂青拽过他的手,将剑放在他手中,“无论如何,这都是要送给你的,好生收着吧。”
谢濯垂眸看着这把通体生寒发亮的玄铁剑,自然也是知道它的贵重。
“那便谢过公主。”谢濯没有再推辞,“我也有一物,想要赠予公主。”
“什么?”叶拂青歪了歪头,眼神瞬间亮了,狐疑地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谢濯偏头错开她亮闪闪、期盼的视线,说:“我已经向圣上和太后禀明我二人要去江南游玩一事,已经求得他们的允许,公主此行可以与我同去。”
叶拂青惊诧不已,很长一段时间没能缓过神来,眨了眨眼,音调忽地拔高,“你是说真的?”
“我不会拿这种事来骗您。”谢濯说。
叶拂青猛地凑近,和他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谢濯睫毛轻颤,虽然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没有后退。
“太后娘娘一心向着你,只要软硬兼施,便能让她松口。”谢濯说得简略,避重就轻地说。
“只是……”谢濯说。
叶拂青一颗心猛地提起,大气也不敢出,看着他。
“太后和陛下说了,这次公主必须在我的保护范围内行动才行。”谢濯说。
叶拂青自然能接受,她去哪再把谢濯拉上不就行了。
“真这么容易?”叶拂青退后一步,绕着他转圈,四处打量着他身体的每一处,看不出有哪里受过罚的样子,也没有带伤,同往常没什么变化。
叶拂青将他的手再度拽过,翻来覆去看了看,完好如初。
“常年在官场之中练就出来的谈判能力罢了。”谢濯将手收回,不动声色地隐于衣袖之中,看向她,“和公主在某些领域天赋异禀是一样的。”
叶拂青这才松了一口气,瘪了瘪嘴,“以往我怎么都说服不了他们呢。”
只不过知晓自己能够出去玩,叶拂青一颗心完全安分不下来,按捺不住问道:“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日。”谢濯说:“此行要‘速战速决’,还是早日出发为好,若是公主要准备什么,今日便可以开始收拾了。”
叶拂青点点头,不置可否。
谢濯领着她出了书房,往主院走。一路上叶拂青瞧着他一如既往云淡风轻的背影,还是抑制不住想要试探的心思。
她伸出手去重重拍了拍谢濯的背,随即紧盯着他的神情,却见他神色如常,无任何不适之感,眉眼冷淡如初。
“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叶拂青悻悻收回手,随口胡诌:“想瞧瞧我家夫君身体可还健朗。”
“公主想知道这些做什么?”谢濯回过头去看着她,“难不成是……”
叶拂青手握紧,只待他说出什么虎狼之词便将拳头挥到他脸上去。
“公主若是打算试试谋杀亲夫能有几成胜算的话那还是免了吧。”谢濯笑了笑,转过身去,“如今我身体好得很,怕是无法让公主得逞了。”
叶拂青收回了手,也顺着他的话笑起来,玩笑道:“那可不一定,枕边人的刀子可是刀刀致命。”
她作势用手划过脖颈,挑了挑眉。
谢濯突然停下脚步,在桃树前站定,垂眸。
叶拂青不知所以地也停了下来,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
两人已经走到主院,庭院两边的桃树光秃,枝叶凋败,不敌别的树四季常青、绿意盎然。秋千一切如常,没有坐不速之客。
满宅都在等着来年桃花开好装点庭院,叶拂青眨了眨眼,听见谢濯声音轻轻,带着笑意,好像带着和她同样的期待。
“那还请夫人手下留情,再等一等,好让我也瞧一瞧来年桃花满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