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公主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跟我好好合作。”谢濯淡淡扫了她一眼,说。
“好吧。”叶拂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便说:“这一点我自然是会做到。我还担心侯爷如果想要别的,我可不一定给得起呢。”
“公主不必多虑。”谢濯声音毫无波澜。
叶拂青正站在正中央瞧着,谢濯伸手将她拉过,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她几乎是依偎在谢濯的怀里。
叶拂青蓦地眼皮跳了一下,便听见谢濯的嗓音淡淡,“别挡着他们的路。”
“哦。”叶拂青拂开他的手,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说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要动手动脚。”
叶拂青不欲再同他相处,“夕照,去看看他们种花吧。”
夕照重重点点头,跟在她身后一起跑了过去。
叶拂青指挥着侍从,在庭院两边各种了两棵桃树。看着他们干活,叶拂青也来了兴致,捧着还没被种下去的芙蓉花,挑了块地儿,有模有样地开始刨土种下去。
日头虽不毒辣,但干活时还是容易出汗,谢濯走过来,递来一块儿手帕,“他们自会处理好,公主何必弄得自己一身脏。”
“我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叶拂青没抬头看他,仍旧在刨土,自然也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谢濯的手被晾在半空,他顿了顿,一言不发地收回手帕,学着她的样子,蹲了下来。
叶拂青倍感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侯爷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在小事上,如今这是转性了?”
“聒噪。”谢濯看也没看她,只盯着自己手里的活儿。
人手本就充足,再加上他们三个人的帮忙,速度比预期中要快了不少,连带着秋千都做好了,挂在庭院中原有的参天大树上。
其他侍从在种好树后便被谢濯吩咐离开了,此处只剩下他们三人。
“明年春天就能看到桃花啦。”叶拂青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却已经能想到未来枝繁叶茂的模样,她高兴地拍了拍掌,将手上的泥忽视了个干干净净。
“注意自己手上的泥。”谢濯带着愠怒的声音传来。
叶拂青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满是泥巴,还突兀地少了一块儿,偏头去看谢濯,便见他额头上挂着一块碎泥,正十分不满地看着她。
“当真是无心之举。”叶拂青说着,下意识伸出手将泥块拽了下来。
她的手不干净,动作又不注意,本来是给他拨去泥块,反倒手背又在他脸上蹭了几下,更是显得他一张脸灰扑扑的。
“叶——”谢濯自然只觉得她是故意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叶拂青知道谢濯一生气就爱叫她全名,看着他的脸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侯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这么大声叫我名字,让旁人听见了该让人误以为你以下犯上了。”
谢濯闭了嘴,但眼神还是像要将她剥皮抽骨一样凌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叶拂青呵呵笑了几声,连忙叫道,“夕照,赶紧帮我打盆温水来。”
“哦哦好的!”夕照一溜烟跑没影了。
叶拂青有些没话找话地说,“侯爷右手恢复得怎么样?”
谢濯淡淡瞥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偏偏让她看出点不满来,“方才我一直用的左手,公主是半点也没注意到吗?”
“关心则乱嘛。”叶拂青尴尬地笑了笑。
“只是脸脏了而已,实在不行,你蹭回来好了。”叶拂青闭着眼昂着头,脸凑到他眼前,“喏。”
谢濯低头看了一眼她小巧的鼻尖,手指有些痒,他轻咳一声,“我不像你这般幼稚。”
听他这么说,叶拂青感叹了句“行吧”,摇摇头,正打算退后一步,便感受到他的手指在自己鼻尖滑过。
叶拂青猛地睁开眼,怪道,“不是说幼稚么?”
“偶尔幼稚一回,未尝不可。”谢濯嘴角微微上扬。
叶拂青眯缝着眼看他,此时两人的脸上都灰扑扑的,谁也嘲笑不了谁。
“水来了水来了。”夕照捧着水盆来得及时。
叶拂青快步走上前去,透过反光的水面,能隐隐约约看见她脸上的痕迹。
鼻尖一点,左右脸上对称的几条长痕,她从没见过这么丑的狸奴!
叶拂青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去,“谢濯!”
“公主觉得如何?”谢濯蓦地笑了出来,“臣只是觉得公主真身应当是只狸奴,所以才想帮公主现个原形。”
“骂谁呢!”叶拂青怒道,抬眸便看见他脸上挂着笑。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谢濯此时的笑不同以往,是难得又少见、真心实意的笑容,眉眼间的冷淡被笑容融化了去,都变成他眼睛里的笑意。
“这样笑不挺好看的么,天天假笑做什么,怪瘆得慌。”叶拂青直言吐槽道。
听见她的话,谢濯瞬间收敛,止住了笑,语气又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冷淡,“公主管得真多。”
“你是我夫君我管管怎么了?”叶拂青扬了扬头,命令道,“你过来,我给你把脸上的擦了。”
“我只是右手不能用而已,不至于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谢濯走过去,刚拿起手巾便被叶拂青抢了过去。
“既然坏事是我做的,那我得负责到底是不是。”叶拂青攥着手巾,指了指他的脸,“闭上眼睛,你又看不见自己的脸,怎么能处处都擦干净呢。”
谢濯同她争了一会儿,见她半点不退让,便也放弃,默默闭上眼睛。
如鸦羽一般的长睫轻轻垂落,盖住他那双冷淡的眼睛,嘴唇似乎也因为警惕而抿成一条直线。叶拂青看着他这副模样,反倒觉得有些意思,动作轻柔几分,给他擦去被自己蹭上的灰泥。
“还没好?”谢濯冷声催促道。
“马上好了,别睁开眼,也不许说话。”叶拂青擦完又不经意间蹭了上去,本来就一小块污渍,一来二去,反倒越擦越脏。
如果他不说话,就像这样闭上眼睛默不作声,乖乖任自己擦脸的话,那确实还挺合自己心意的。叶拂青趁此机会在他脸上摸了几把,起了逗弄之心,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调笑道,“来,娘亲给你擦脸,濯儿高不高兴。”
她话音刚落,谢濯便猛地甩开她的手,毫无预兆地失控,将一旁的水盆也掀翻在地。
叶拂青怔愣站在原地,手还是维持着被他甩开后的姿势。她能感受到谢濯情绪的波动,但却不知道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她提了一句娘亲?
她抬眼看过去,谢濯的右手受伤,但偏偏刚才是用的右手推开,此时鲜血染红了白纱布,一双手颤抖着,看得瘆人。
叶拂青莫名其妙被推开本也有点生气,但看着他眼眶微红,一双眼睛闪闪烁烁回避她目光的模样,又无由来地有点心疼,她走近几步,迟疑地开口,“谢濯,你……怎么了?”
谢濯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连背影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竟然都不跟她斗嘴了,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叶拂青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是她本也只是随口一提,无心之举,哪知道会踩到他的雷区。
“公主,你也先擦擦脸吧。”夕照将水盆捡起,走过来,递了一块干净的湿手帕给她。
叶拂青点点头,接过,将手帕蒙在自己脸上,手一动不动,反倒是掩在手帕之下的嘴唇和鼻子在不断起伏着。
“公主也不高兴了么?”夕照问。
叶拂青扯下手帕,胡乱擦了脸,一脸无奈地看向她,“我也不知道他跟他娘亲关系不好啊。”
“我们都未曾见过夫人,侯爷也未曾在您面前提起过,这确实算不得您的错。”夕照安慰道。
但谢濯的眼神看起来很受伤。叶拂青想到刚才他离开时的模样,便觉得心里闷闷的。
她前世同谢夫人的来往也少,对她的了解都来自于谢誉峤的只言片语。但是谢夫人时常会给谢誉峤送些东西过去,那她自然也认为谢濯也是同样的待遇了,毕竟谢濯还要更能干些。
叶拂青叹了口气,努了努嘴,“去给人家赔罪吧,好歹是送了我桃树的‘夫君’。”
夕照站在一旁低声笑着,意味深长地说,“公主果真是长大了。”
叶拂青没理会她的打趣,垂头丧气地回了房,想着该如何如何向他赔礼道歉才行得通。
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叶拂青抬起头来说,“夕照,要不我做些吃食给他送过去,当作赔礼怎么样?”
夕照想了想,“侯爷似乎并不太在意口腹之欲……”
“好像也是。”叶拂青叹了口气,趴在床上晃了晃脚,“但是我也不知晓该如何哄人呢,谢濯可真难懂。”
“以往公主您哄谢二公子的那些法子好像还挺有用的。”夕照说:“我瞧每次二公子都很快就同您和好了。”
叶拂青皱了皱眉,想起以前的事只觉尴尬,“难不成我要像以前哄谢誉峤那样去哄他?他跟谢誉峤可不一样。”
“不一样么?”夕照走过来,小声道:“奴婢怎么觉得,侯爷和二公子,在某些方面脾性是如出一辙的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