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玉 第5章 怒气

沈如玉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只见那宝蓝色锦袍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

“我…… 我们路过的。”沈如玉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说道。

“路过？” 谢无双挑眉，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藕荷色的衣裙上打转。

这小丫头个子小小的，穿着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裙，那双瞪得圆圆的杏眼，此刻正努力憋着气，脸颊鼓得像含着颗樱桃，瞧着竟有几分莫名的有趣。

他心里暗笑，平日里京中女子不是对他阿谀奉承，就是故作清高，这般明明气得发抖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倒真是新鲜。

“我看你是故意偷听吧？怎么，也想学方才那女人，过来献殷勤？可惜啊，你这模样，比刚才那个还不如呢。”

这话瞬间点燃了沈如玉的火气。

这人也忒刻薄了吧！不仅羞辱方才那位小姐，如今还这般出言不逊，简直是目中无人！沈如玉心里的火气 “噌噌” 往上冒。

可转念一想，这里是靖安侯府，母亲出门前反复叮嘱过要谨言慎行，洛盈盈也说过侯府里贵人多，万不能惹事。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还是依着礼数福了福身，声音尽量放平稳。

“这位公子说笑了，我与侍女只是迷路至此，并非有意偷听。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海涵，我们这就离开。”

她微微低着头，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愠怒。

若不是谨记着母亲的叮嘱，她真想当场质问这人凭什么如此嚣张，可眼下终究是在别人的地盘，她也不知面前人的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无双见她低头行礼，那副努力隐忍的模样更让他觉得有趣。

他折扇 “啪” 地一声合上，用扇柄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哦？迷路了？我看你是借机接近本公子吧？小丫头片子心眼倒不少，可惜啊，本公子见多了像你这样想攀高枝的，个个都无趣得很。”

他看着她眸中全然不服气的模样，眼底的戏谑更浓了，“怎么，不敢抬头看我？是知道自己配不上，心虚了？”

这一下触碰彻底打破了沈如玉的隐忍，她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扇子，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底的怒气再也藏不住了。

“这位公子请自重！我敬你是侯府贵客，才对你客气三分，可你也不能这般咄咄逼人！”

沈如玉心中暗骂道，这厮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好言好语跟他讲道理，他偏要蹬鼻子上脸，真当姑娘家好欺负不成？

谢无双见她炸毛的模样，反倒笑得更欢了，语气轻佻又恶劣：“咄咄逼人？本公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这小丫头片子，如今被我说中了心思，倒恼羞成怒了？”

他说着，竟得寸进尺地伸手想要去拨她的发髻：“本公子没见过你，倒是个有几分别致的，你是哪家的姑娘？”

沈如玉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她爹说过，对付这种轻浮的登徒子，没必要讲什么情面！况且面前这人是一个十分恶劣的纨绔子弟！

只见她眼神一厉，非但没躲，反而猛地向前一步，在谢无双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攥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腕。

父亲沈敬之教过几招防身术给她，其中沈如玉学的最好的一招便是如何撂倒比自己高大的人。

谢无双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腕被一股不小的力气钳住。

紧接着沈如玉腰身一拧，脚下巧妙地一绊，借着他身体前倾的惯性，竟硬生生将他高大的身躯掀了起来！“砰” 的一声闷响，谢无双结结实实地摔在了草地上。

这一下变故发生得太快，榴花在一旁惊得捂住了嘴，连惊呼都忘了发出。

沈如玉动作丝滑，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这还是第一次实战，没想到她能做出来。沈如玉不禁觉得自己很厉害。

-

洛盈盈早早便在牡丹厅候着了，厅外的牡丹开得正盛，姹紫嫣红的花瓣铺了一地，她却没心思欣赏，频频朝通往外院的石子路望去。

按说这个时辰，如玉早就该到了，可左等右等，连沈如玉的影子都瞧不见，这不禁令她有些担心。

“小姐，沈小姐会不会是路上耽搁了？”

贴身丫鬟桃喜见她眉头紧锁，轻声安慰道：“或是在府里迷了路？侯府这么大，第一次来绕晕了也寻常。”

洛盈盈点了点头，心里的不安却没散去。如玉性子单纯，又是第一次来靖安侯府，府里人多眼杂，万一撞上什么难缠的人，或是不小心闯了不该去的地方，可怎么好？

她坐不住了，当即站起身：“不行，我得去寻她。”

她素来是个急性子，说走就走，带着桃喜快步出了牡丹厅。

“如玉生得那般可爱，圆圆的脸蛋，一双杏眼水灵得很，路过的侍女应当是有些印象的。” 洛盈盈一边走，一边跟遇到的下人打听。

侯府的下人大多认识这位洛家小姐，又见她问得恳切，便纷纷仔细回想。

有个洒扫的婆子想了想，指着西边的方向道：“洛小姐说的可是个眼睛圆圆的姑娘？方才我瞧见她跟着个小丫鬟往西侧花园去了。”

洛盈盈一听，连忙道了谢，拉着桃喜就往西侧花园赶。

“定是迷路了没错。”她心里又急又气，气自己没提前给如玉画张府里的地图，又急着赶紧找到人。

“西侧花园那边偏僻得很，平日里没什么人去，可别出什么岔子。”

桃喜赶忙安慰道：“小姐且安心，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两人顺着下人的指引，穿过几处回廊，绕过一片竹林，远远望见通往西侧花园的石子路上空无一人。

洛盈盈心里更慌了，脚步也加快了几分，直到看见花园入口处晃动的海棠树影，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正要喊“阿玉”，却隐约听见花园里传来争执的声音。

紧接着，她便看见了自己此生都不会忘的一幕。

沈如玉给侯府的小侯爷谢无双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只见沈如玉气鼓鼓地瞪着地上的人，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而谢无双挣扎着抬起头，捂着后脑勺看着她，那副狼狈又震惊的样子，与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小侯爷判若两人。

一旁的桃喜也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洛盈盈此刻只想掐一下自己的人中，她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幕是她的幻觉，抑或是一场梦。

看着沈如玉孤零零站在那里，面对谢无双的注视却依旧挺直腰板的模样，洛盈盈的心又猛地一揪。

阿玉定是被欺负急了才会动手的，作为她最好的朋友，自己定不能撒手不管。

洛盈盈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这是怎么了？谢小侯爷，阿玉，你们怎么在这儿？”

沈如玉听见洛盈盈的声音后，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就在那一瞬间，沈如玉反应过来了。

不过就在那一瞬间，洛盈盈口中的 “谢小侯爷” 四个字像惊雷般炸在沈如玉耳边，她猛地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那个捂着后脑勺的男子。

盈盈方才说了谢小侯爷？

沈如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瞳孔骤然收缩。他是谢小侯爷？

完蛋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她所有的怒气和勇气。

她刚才不仅跟人起了冲突，还动手把侯府小侯爷给摔了？

沈家本就家世普通，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祸事？爹爹的官职、家里的安宁…… 沈如玉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脚都开始发软，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沈家要完了。

洛盈盈将沈如玉的慌乱尽收眼底，心里更是急得不行，但也只能强装镇定地继续对着谢无双赔笑：“小侯爷，您大人有大量，阿玉她年纪小不懂事，刚才定是闹了误会，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替她向您赔罪赔罪。”

她说着，悄悄在身后捏了捏沈如玉的手，示意她快认错。

沈如玉咬着下唇，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她听见洛盈盈低声下气的道歉，心里十分愧疚。盈盈想带她来凑热闹，但是没想到自己惹了麻烦。

可明明是他先出言不逊，先是羞辱那位小姐，又对自己百般挑衅，甚至动手动脚，自己不过是自卫反击而已。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倔强，喉咙里像卡着石子，怎么也说不出 “对不起” 三个字。

可看着洛盈盈焦急的眼神，想到自己若是倔强到底，恐怕会连累盈盈和洛家。

“我……” 沈如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那些不服气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小声道，“方才…… 是我冲动了。”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可心里的那股憋屈劲儿却怎么也散不去。

沈如玉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心：“我不该如此对你，你若是想打回来罚回来都可以，我绝不会还手。”

她抬起头，迎上谢无双错愕的目光：“今日之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洛小姐无关，更与我沈家无关。”

她顿了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小侯爷不要连累旁人。”

洛盈盈在一旁惊得拉住她的衣袖，急声道：“阿玉你胡说什么！”

沈如玉轻轻挣开她的手，依旧望着谢无双：“小侯爷要罚要骂都冲我来，我绝无半句怨言。”

谢无双被她这番话噎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小丫头的模样，心里的怒火竟莫名消了几分，反倒生出些异样的情绪。

他本想撂下几句狠话威胁一番，此刻却看着她倔强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对他动手，更何况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可此刻看着她明明眼眶泛红，却偏要挺直脊背的模样，更多的却是好奇。

这丫头个子小小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方才那一下又快又利落的过肩摔，她是怎么做到的？

寻常大家闺秀都在学琴棋书画，她难不成偷偷练过什么功夫？

谢无双皱着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目光在沈如玉身上上下打量。

他甚至忍不住回想方才摔倒的瞬间，那力道虽不算重，却角度刁钻，倒像是有些章法的。

“你…”

过了半晌，谢无双总算开口。

沈如玉听见他开口，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她闭上眼睛，紧紧攥着拳头，已经做好被劈头盖脸痛骂一顿的准备，这位小侯爷说话刻薄的程度适才她已经领教过了。

此刻沈如玉连他可能会说的刻薄话语都在心里预演了好几遍。

爹娘教的忍辱负重的道理此刻在脑子里盘旋，只盼着他骂完了能消气，别再迁怒旁人。

却在下一秒听见他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困惑，甚至还有点莫名的认真。

“你如何做到的？”

我们如玉可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喔[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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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