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真的是你。”
霍白藏忽然出现在罗浮身前,他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与身旁的蔺兰时勾肩搭背,两人看上去关系不错。
罗浮看着霍白藏这张俊美但欠打的脸,眼角不由自主抽动了一下。
“哥哥。”
罗浮朝霍白藏盈盈一拜,露出温婉的笑,动作极为优雅。
“哥哥?”
霍白藏料不定罗浮在打什么鬼主意还是在玩什么戏耍人的把戏,没有揭穿她。
“这声哥哥叫的真甜,小五,再叫一遍来听听。”
这个臭不要脸的霍白藏是罗浮姨母华阳大长公主的独子,今春刚升任锦衣卫指挥使,升官后在她面前得瑟了好几日,但罗浮对他的印象还是只会长个子不会长脑子、长了脑子也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花花公子一个。
霍白藏与罗浮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端阳大长公主曾有意将罗浮嫁给霍白藏,华阳大长公主觉得自己这个花心的傻儿子配不上罗浮,罗浮的父亲英国公也对罗浮的婚事另有安排,端阳大长公主只得打消了让罗浮和霍白藏定婚的念头。
“哥哥旁边这位郎君是?”罗浮笑得脸要僵了,对着霍白藏这个蠢货,真是浪费她的笑。
“这是与我私交不错的好友。”罗浮拍了拍蔺兰时的肩膀,“他姓蔺,名兰时。”
“兰时哥——”
霍白藏伸手捂住了罗浮的嘴,将罗浮拉到一边说话。
“你将我叫的这般亲热就罢了,我好歹是你表兄,担得起你叫的这一声哥哥。”
他回头看了蔺兰时一眼,“兰时与你非亲非故,且位卑职微,要被那位知道了你呼兰时为哥哥,他恨起来可是一句话便能要了兰时的命。我的小祖宗,你别趁他不在京城就开始兴风作浪。”
“你怕他,真是个孬种。”
罗浮吐舌,嘲讽霍白藏。
“我是大昭最有种的男人。”霍白藏挺起胸脯,“小五,你只要承认我是大昭最有种的男人,你向我借的二十万两就一笔勾销。”
“二十万两不是早还给你了吗?”
“我怎么没见到一两银子?”
“长生就是那二十万两。”
霍白藏的脸涨红起来,不可置信地望向罗浮。
“你借我的钱,去买了一个小倌,送到我母亲榻上讨好我母亲,现在那个小倌成了我的后爹。罗小五,我要早知道二十万两是长生那个贱人的话,我就是把银子倒进护城河也不借给你。”
“你的钱是姨母给你的,我把钱还给姨母,你就说还没还吧?”罗浮平静地看着霍白藏咬牙切齿想要发疯的样子。
其实拿二十万两买小倌长生送给她姨母华阳大长公主,是为了请华阳大长公主到诏狱中捞出无辜受到党争之祸牵连的蔺兰时,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郑盼儿来见她第一面,将当年调换她与蔺兰时的事情向她言明,又哭着求她想法子救诏狱中的蔺兰时一命。
不是因为郑盼儿差点向她下跪,她才答应去救蔺兰时的。
是因为她自己去验证了蔺兰时确实是端阳大长公主的亲生骨血,而端阳大长公主是她心中最好的母亲,她才想法子去救蔺兰时的。
端阳大长公主就是她的软肋。
霍白藏的一声冷哼将罗浮的思绪拉回。
“算了,当那二十万两全孝敬我母亲了。”霍白藏话锋一转,“这里是米市口,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孤身一人跑这里来做什么?”
“找猫。”
“哪只猫丢了?”
“大橘。”
“我让北镇抚司里的所有锦衣卫出动,就算翻遍整个玄京城,都要替你找回大橘来。”
罗浮指了一处宅院的正门,“我看见大橘跑到那里面去了。”
“你别急,我去和兰时说,你方才指的那处宅院是兰时的家。”霍白藏走向蔺兰时,与蔺兰时交谈起来。
而罗浮也借着余光偷看蔺兰时。
儿多肖母,蔺兰时的眼睛和端阳大长公主一样好看,眼尾微微上挑,漂亮的眼睛深邃又迷人,鼻梁高挺笔直,嘴唇微薄泛着绯色,肃容端丽,想看他笑起来会不会少些清冷感。
饶是罗浮跟着华阳大长公主见识过不少美男子,也不得不承认蔺兰时的姿色是一流的不俗。
但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出身寒素,穷就是他的原罪,玄京城中任意一个权贵都可以玩弄欺辱他。
“小五,你是在这里等我们?还是同我们一起去兰时家里把大橘抱出来?”霍白藏问道。
“我站着这里等你们。”罗浮朝蔺兰时盈盈一拜,“有劳蔺郎君了。”
蔺兰时冷淡的目光在罗浮身上仅仅停留了一息,而后向罗浮拱手作完揖,与霍白藏一起进了家门。
罗浮一边等待,一边从袖中拿出装唇脂的瓷盒,用指尖挑了一些鲜艳的唇脂涂在唇瓣上。
一定是自己出门前的妆容太过素雅,巷道这里光影又太昏暗,蔺兰时才没注意到她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一定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蔺兰时对她的反应那么冷淡呢。
见过她的郎君都是恨不得多多与她说上几句话的。
蔺兰时真是眼瞎不识趣。
夜里寒风凛冽,罗浮虽然罩了一件披风在身上,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喵~喵~喵~”
被蔺兰时抱在怀里的大橘在乖顺地冲他撒娇。
大橘是华阳大长公主送给罗浮的猫,虽是公猫,却与华阳大长公主一样都喜欢美男子。
“大橘真是不识好歹,我抱它,它都不肯,非要兰时抱着它。”霍白藏轻轻拍了大橘毛茸茸的脑袋一下。
大橘委屈地“喵”了一声,用脑袋轻轻蹭着蔺兰时的手掌。
蔺兰时注视大橘的目光温和至极,抚摸大橘的动作更是温柔。
他离罗浮越来越近。
罗浮可以嗅到他身上衣衫浸染的皂角气息。
王孙子弟们都会熏名贵的香,这是罗浮第一次嗅到这样不值钱的味道……莫名却有些好闻。
如果说龙涎香的味道令罗浮恐惧到作呕,那么蔺兰时身上的皂角气息则令罗浮感到清心安神。
肯定是自己身上流淌着的低贱的血在作怪。
罗浮从蔺兰时手中接过大橘,大橘身上也有皂角气息,回去要给大橘洗个澡,洗掉这些应该让她讨厌的不值钱的味道。
“罗五娘子,恐怕大橘还会跑到我家里来。”蔺兰时的目光一直落在罗浮怀里的大橘身上。
“为什么?”
“我家里养的猫叫小花,小花的肚子里应该有大橘的孩子。”
罗浮怔愣了数息,之前知晓大橘老往蔺兰时家中跑时,她觉得自己平日里没白疼大橘,大橘给她带来了与蔺兰时产生交集的机会。
而今罗浮却有些无地自容,大橘已经和家里的小玉生过两窝小猫了,它竟然又搞大了蔺兰时家里的小花的肚子。
“对不起啊。”罗浮只能替大橘这个逆子向蔺兰时道歉。
“不如让兰时把小花送给你,这样大橘就不会再跑出来了。”霍白藏出了一个馊主意。
“可是大橘和我家里的小玉是一对,我怕就算蔺郎君肯忍痛割爱将小花送与我养,我将小花带回家,小玉见了大橘和小花恩爱甜蜜的样子定会伤心的。”罗浮为难地叹了一口气,“蔺郎君,我回家后定会好好训斥大橘的,也会命人每月送小鱼干和银钱来给小花。”
“这听上去小花怎么有点像大橘养的外室。”霍白藏道。
罗浮:“……”
蔺兰时:“小鱼干和银钱就不必了,罗五娘子能放大橘不时来看看小花就行,小花总也见不到大橘时,便不肯吃饭喝水。”
罗浮又将大橘放到蔺兰时怀中,“罢了,等小花生下了小猫崽子、坐完月子后,我再接大橘回家。”
大橘身上除了有皂角气息,应当还有小花的味道,这时候将大橘带回家,无异于告诉小玉大橘在外面有其他相好的母猫了,这对小玉而言太残忍了,而且小花也不能安心养胎。
她也需要一个理由能够接近蔺兰时,需要到蔺兰时家中探望大橘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借口。
蔺兰时:“罗五娘子当真通情达理。”
霍白藏压抑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兰时还是太单纯了,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罗浮的心机。
霍白藏刻意地轻咳了一声,“我也喜欢猫,不如把大橘和小花放到我家养,这样小五你想念大橘的时候到我家也方便,兰时你也能天天来我家探望小花。”
他一句话点醒了蔺兰时。
蔺兰时同意了霍白藏的提议。
“小五,你看我的眼神好凶啊。”霍白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罗浮立刻收回了锐利如刀的目光,柔声道:“哥哥真会同我说笑。”又用如花的笑靥面向蔺兰时,声色腻着温柔的甜意,“蔺郎君,你相信我会那样没有教养吗?”
蔺兰时不语,紧抿着薄唇,但喉头几不可察地滚了滚。
罗浮对蔺兰时如此冷淡的反应很是不悦,装什么清高的正人君子,这也激起了她的胜负欲,总有一日她要得到他的真心,然后将那颗真心亲手捏碎。
霍白藏从未见过罗浮这样又娇又软的模样,他更加确定罗浮是在故意勾引蔺兰时,她还涂了鲜艳的口脂,唇瓣鲜嫩红润,似血色蔷薇。
还好兰时一向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否则兰时一旦沦陷于罗浮的温柔陷阱里,被人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罗浮,是个危险的坏女人。
但她的坏从不用来伤人,甚至都不是用来利己的,只是为了卑微地活下去而已。
唉——
罗浮,她是个可怜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