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栖 第40章 第 40 章

车停在写字楼的侧面，熟悉的位置，像是萧白的专属车位。手机里放着江如直播的画面，有刚刚进入直播间里的姐妹询问后面挂着的衣服。

试穿，重新介绍，她耐心的解答着大家的问题，努力促成每一单。无果，新进直播间的人，不知道是因为价位不合适，还是对直播间里的衣服质量存疑，在询问过后，并没有人下单。

江如换下衣服，继续介绍其他款式，按照她给自己规定的目标，今天再卖出一件就可以下播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后台在线人数不少，却始终处于观望状态。

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她抱着强烈目标卖货的时候，往往数据不尽如人意。她累了，想随便播会，混时长，销量总会给她惊喜，像是她的人生，觉得不会再爱了，萧白意外出现在生活中，点燃了心中的希望，她又不见了。

她想着今晚再卖出一件衣服，似乎这件衣服卖出去，她和萧白之间就还有希望。时针指向十二点，江如笑着表示今天就播到这里，预告了下午开播时间，关掉镜头。

好好生活，要有不依托人任何人幸福的能力，保持着上扬的嘴角，江如挂好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在她准备关电脑的瞬间，清脆的叮咚声响彻在直播室，那是交易成功的声音。

当作新一天的惊喜吧，关灯，锁门。午夜的电梯来的格外快，感受着电梯下落的速度，江如发了条信息，“今天怎么样，惹什么祸了。”

方念回复的很快，“今天给她的咖啡里加了醋，看她喷的文件上到处都是咖啡。”在她表达不去当温诩助理之后，母亲不依不饶的坐在小区里喊她不孝，说她就是不想让自己过好日子，说自己命苦。她像是没有自我意志的傀儡，只能遵照母亲的指令行事，压抑着内心的不满和无奈，唇上咬出道道血口，最终还是成为了温诩的私人助理。

说服母亲的路走不通，方念只能从温诩那边入手，手洗的羊毛衫缩水成了童装，菜里放了大量的芥末油，故意闯下的祸，都为了温诩能主动将她辞退。

“明天九点她有个会议，我准备让她多睡会。”迟到应该是温诩最不能接受的事情，踩着她的底线，自己很快就会被辞退。

出了电梯，江如才看到方念的信息，做事要留有分寸，江如略略思忖，“你把她的表调快一个小时吧，别造成真正的影响，我怕你会心怀愧疚，寝食难安。”

确实是更加稳妥的办法，方念笑着应下，“你和萧白怎么样了，今天见到她了吗？”

夜凉如水，江如叫好了车，抬头仰望星空，城市的灯火掩盖了星星的光亮，只有两三颗最亮的散发着光芒。不被看见而已，不代表不存在，江如笑了笑，“没见到，想问问周里里怎么样了，又觉得像是没话找话的试探。总会在公司见到，希望她能尽快走出阴霾吧。”

“只字不提自己的感受？”每当这时候，方念就觉得江如太习惯压抑情绪。

“放心吧，我能处理。”江如觉得方念内心更加煎熬，日子更难过，她糟心的事，更难处理。

“能处理不代表不难过啊。”方念发了抱抱的表情，嘱咐江如到家告诉她，“我去给她咖啡里加料了，这次放酱油。”人前光鲜，人后也很辛苦，当助理的这几天，方念就没见温诩两点前休息过。热了杯牛奶放到温诩的桌上，这次里面没有加料。

叫的车停在写字楼前，江如上车报出手机尾号，她仰靠在车后座，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街景。

前面的司机主动攀谈，“你今天下班晚了一个小时。”

江如这才注意到，两天前，她打到过男人的车。没有任何交谈**的江如点了下头，轻轻嗯了声，算是回应司机的话。

“看你挺辛苦的，做什么工作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窥探江如的神情。

江如坐直身体，往旁边侧了侧，才道：“卖衣服的。”她盯着窗外建筑的变化，确保车辆行驶在正确的回家线路上。

司机了然的点头，“你需要的话，可以包我的车，每天下班来接你，价钱给你算便宜点，比平台叫车要划算。”

“暂时不用了，忙过这一阵，就不用加班太晚了。”想用工作麻痹大脑，控制自己不去探究萧白对自己态度变化的原因。需要时间接受相熟的人变得陌生，从热情到冷漠，巨大的落差感，让江如无所适从。

没拉到固定客户，司机也不再没话找话，沉默半晌，他重新开口：“后面有辆黑色的车，一直跟着，上次你打车，他也跟着。”相对空旷的街道，每辆车都特别有存在感。

江如回头找寻司机提到的车，远远的是有辆黑色的车，她盯着瞧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特别。

下车的时候，江如特意在原地站了会，没有看到司机口中提到的车。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江如苦笑着摇摇头，进入小区。

熟悉的灯光亮起，萧白摇下车窗，默默点了根烟，她不想靠得太近，又不愿离得太远。

可能连日来的工作太累，萧白一根烟尚未抽完，远处屋内的灯光就已经熄灭。

又吹了会冷风，萧白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车窗被人敲响，江如略显憔悴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中。萧白怔愣片刻，尴尬的打开了车门。

“我要是说，来看看这的拌菜还有没有，你信吗。”拙劣的借口作为开场白，说完萧白先笑了。

司机没有必要骗她，江如到家后反复琢磨跟在后面的车，像是想求证个答案，她又下了楼。

在看到萧白车的一瞬，她又是难过，又有点开心，人有时候需要的，就是那一点点的在乎。

没去戳穿萧白的谎言，江如坐在副驾上，淡淡道：“她家十一点收摊。”直视着前面路灯下的光亮，两人目光没有任何交流，像是很多年未见的老友，有种陌生的熟悉感，“周里里怎么样了。”

手放在腿盖，坐姿显得拘谨，摩挲着上面的牛仔布料，萧白的眼眸飘忽不定，始终未看向江如，“她，好多了。”

要怎么解读萧白的行为，说她喜欢自己，那事之后不闻不问，这几天更是没音。说她不喜欢自己，又会担心自己晚上回家不安全，悄悄跟在后面。

“我能问问为什么嘛，你对我态度的变化？”江如看似平静的面庞下，心早已悬在嗓子眼，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住那个答案。

本能的否认，萧白讪笑着道：“你想多了，我对你态度没变化啊。”

“是吗？”上车之后，江如第一次看向萧白。

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萧白下意识的躲避，一点装傻空间不给她留。这次她再否认，以江如的性格不会再追问，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片刻的沉默后，萧白才开口道：“如果当晚按照我的方式，她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原来如此，盘踞在心里的疑惑终于得到答案，死也想死得明白，江如释然的点头，“我以为在被温柔安抚后，她会更愿意吐露心声，抱歉。”江如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没走两步，江如重新折回，她将头探进车窗，“既然萧老板对我心怀怨怼，就不必每晚护送我回家了，您的好意，我受不起。”干脆一点，不要给她留任何幻想的空间，彻底死心会痛，但总好过钝刀子割肉，反反复复的折磨。她江如不是非得有人爱不可。

心中的郁结散不出去，江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算了，不睡了，她猛得起身，穿好衣服，帽子围脖手套，全副武装。出了小区，解锁了共享单车，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猛蹬。

深秋的风吹得江如脸颊生疼，腿又胀又酸，临近海边锁了车。腿用力过猛，江如险些没站住，拖着打颤的双腿，她移动到沙滩。

天还没亮，海水黑黢黢的看不清颜色，江如坐在沙滩上，看海浪不厌其烦的拍打在岸边。海边的风更加锐利，江如裹紧了围脖，只留眼睛在外面。

等太阳升起，又会是新的一天。睡得不踏实的萧白，睁开眼睛就去看手机。在朋友圈里，她瞧见了江如拍的海边日出，红彤彤金灿灿的朝霞绚烂夺目，染红了天边的云朵，文案只有破晓二字，充满生命力的新生。

是了，她从未见过江如怨天忧人，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尽可能的热爱着自己的生活。萧白胸口有点堵，她想念每天和江如一起吃饭的日子。

吹了太久的海风，江如冷得发麻，她找到附近的肯德基店，先找店员要了杯热水。双手捧着一次性水杯，热量一点点传递至周身，缓了好一会，江如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点了最爱的法风烧饼，又重新要了杯热水。江如坐在有窗户的位置上感概，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啊，有漂亮的日出，有好吃的食物。人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呢，如果她愿意，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准点抵达公司，江如笑着和同事打了招呼，刚坐到工位上，就见到许久没来公司的萧白和周里里。视线相对，江如爽快的道：“老板早。”说完便不再去看萧白。

萧白眉眼带笑，语气却有些怪，“你倒是挺有兴致，早上去看日出了。”

江如仰起头，笑着反问，“怎么样，照片好看吧。”

人到底要怎样证明自己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地位，分手时，要她难过，要她不舍，要她留恋。萧白紧咬着下唇，江如的若无其事，让萧白觉得自己像是小丑，她根本从未在乎过这段感情吧。

见萧白没有评价照片的意思，江如站起身，她走到周里里身边，“我可以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嘛。”

看出两人气氛不对的周里里朝萧白投去询问的目光，等萧白点了头，周里里才和江如往外走。

来到无人的仓库，这里曾经因为她的故意而泡过水，心境变了，周里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过分的事情。

“身心恢复得可还好？”都说相由心生，江如之前看周里里，总觉得她眉间像是蒙了层雾，现在那层雾似乎不见了，人瞧着眉目清新。

周里里笑道：“很不错，相信了一些以前不愿意相信的事。”太追求一段关系的长久，那时心中只剩下恐惧，感知不到细小的幸福。

江如点点头，坦然道：“萧白说，那天晚上若不是我阻拦了她的询问，你或许就不会出事。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姐姐就算问，我也不会说，但她好像不信，总觉得能逼我开口。”原来姐姐将此事怪在江如头上，难怪两人之间怪怪的，姐姐也不愿再一起吃饭。

江如笑了一下，“你没怪我就好，不然我真的蛮愧疚。”本就习惯遇事先反省自己，她在等日出的某个瞬间，真觉得是不是自己错了。

“其实姐姐温柔包容的时候，我更想说明原因，但觉得自己做错太多，该承受一点代价。”最终的结果，是她的选择，“我会和姐姐好好说，让她不要怪你，这事跟你没关系的。”坏的是男主播，怎么反倒她们善良的人在自我责怪。

江如伸手揉了下周里里的小脑袋，浅笑道：“不用了，或许这样，她心里能舒服一点。”不必再说，我们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就好。

前阵子出去挑选的货品早已到仓，需要在直播间里展示的衣服江如提前做了搭配，周里里可以随时根据自己的需要调整，开播。江如指着仓库一角道：“看看选得款式，合不合你的心意，我先去忙了。”

有些人真的很像，难怪能成为朋友，温诩不就是在责怪方念，把方念当成害死她母亲的凶手，这些年都心存怨怼。

“怎么样，被辞退没。”希望方念能尽快摆脱温诩，那个人对方念积怨太深，早晚有一天，她会伤到方念。

“回家路上，果然会议迟到是她的底线。”不知道等到了公司，温诩发现是调快了家里所有的时钟和手机上的时间，会作何感想。

上车就发现不对劲的温诩嘴角勾起轻蔑的笑，这么想被辞退，她就如方念所愿。不过很快，方念刚出狱的母亲，一定会把人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