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的煎饼,是姜明的手艺。
油放得少,边缘微微发黑,嚼起来带着些微的咸味,有一股属于面食的淡香。
两块饼下肚正好,剩下的肚子刚好用来装山货。
树荫下微风阵阵,泥土带来湿润的气息,很是凉快。
两人说着话,舒服到谢行快要睡过去。
“该下山了。”姜明看着太阳估摸时辰:“未时了。”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趁现在下山,再晚怕天要黑。
下山的路不比上山好走,但下山的速度还是比上山快。
到山脚已是黄昏,太阳离山头还有一拳的距离。路上有妇人夫郎步履匆匆,田里有农家汉子用锄头钉耙不停地松地除草。
谢行放慢脚步欣赏这一幅山水农耕图。
远山夕阳色彩层叠,农人耕种播撒希望。
姜明叹气,认命地放慢脚步。他从小看到大,实在不知道谢行为什么喜欢,而且时常在他耳边唠叨。
那山一点也不好看。
山挡住一切,困住一切,没有人能走出大山。
春耕很辛苦,晨出晚归,中午也不敢停歇。晚上在家还要趁月色亮时打理农具,做些杂七杂八的活,
一天到晚没个停歇的时候,哪有心情看风景。
同样的景色,谢行感到心情宁静风景如画,而姜明只看到村民黢黑的脸和疲惫的身体。
但是很快,姜明也看到了其中的乐趣。
姜富和王桂花居然也在松地。
想来不奇怪,以前都是他的活,现在他不在,姜家人自然要下地。姜财来和姜云跑了,还能有谁下地?
姜富白胖,王桂花矮小,特别好认。其他村民挥起锄头来一刻也不敢停歇,姜富夫妇可不一样。挥一下歇两下,没一会累倒在田埂上。
只不过,两人没挨着坐到一起,中间隔开一段距离。
姜明看着笑起来,这可真有趣。王桂花向来以姜富为天,爱粘着姜富,现在怎么不黏了?
还以为有多爱呢,做些活就让他们原形毕露了?都是好吃懒做自私自利的货色。
夕阳把天边的云变成莫兰迪色系。从浅黄到黄色的渐变,再自然过渡到最接近夕阳的橙红。
夕阳之下,是一片介于浅紫和粉紫之间的迷幻色彩,再往下是远山模糊不清的轮廓。从浅蓝到深蓝再到眼前的绿色,中间渐变出数十种颜色。
在这片迷人的色彩中,黄橙橙的夕阳无异是最显眼的。
它的温度不再灼伤眼睛却依旧让谢行无法挪开眼睛。
谢行转头迫不及待地想与姜明分享。
少年的脸在夕阳下变得柔和,嘴角含笑,桃花眼弯弯。风吹动他额角的碎发,谢行听到风吹过耳边呼呼的声音。
他慌忙转过脸,风吹得他心动,原来最好的风景在身边。
有农妇从身后走过,笑问两人的收获。
她是方脸,粗眉下是一对很精神的眼睛。谢行依稀想起农妇好像是谢铁狗的母亲,不过他不敢确认。在认人一事上,谢行不脸盲但也没法认出只见过一两面的人。
“就是一些三月泡。”姜明笑应:“婶子知道的,我家没地可不得整天往山里跑。还好现在的山野饿不死人。”
那婶子“哎哟”一声说着可怜见的,她表情诚恳:“谢宝可真是混蛋啊。那可是整整三十亩的良田,都被他糟蹋了。早些年我就说,好好的田地怎么能卖呢?”
她压低声音:“偏里长觉得他有出息有主意。你说,里长还是他伯呢,里长不管谁敢管啊?现在可害苦你和谢侄儿了。”
谢行在一边露出迷之微笑。姜明不说是谁,他也认不出来,婶子话里话外没说甚不好听的。
村民就这样,好的坏的都爱唠几句,听着就是没必要较真。
姜明脸上露出愁苦的表情:“婶子有先见之明。可惜……”
可惜什么,姜明没说。
但方脸婶子一听就很高兴,她连说几句谢宝的坏话,还不忘把谢行拉出来比较夸他几句。
“就说你大伯一家,以前真不知道心肠这么坏。什么银子都敢赚,丧良心咯。”方脸婶子表情夸张,指着姜富:“瞧见没,你不在,姜富两口子天天吵。”
她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了,这俩懒货还没松完一亩地。那地耕得不像话,庄稼指定长不好。哪有你能干。”
姜明低头表情温顺。不用他接话。婶子自己就能说下去:“我在家听见,姜财来昨晚偷偷回来,天没亮就走了。你猜,他回来做甚?”
谢行终于确认方脸婶子真是谢铁狗的母亲。谢铁狗和姜富是邻居。
“他回来做什么?”谢行追问。万一对方又要使坏心眼,他不得不防。尤其是姜明年纪小又善良,他怕他心软又上当。
谢行着急的表情让婶子非常得意,她得意洋洋地说:“回来要银子。还是一大笔钱,说要拿去做甚没听清,还说将来吃香喝辣不在话下。还要给姜富找两个奴才伺候着呢。”
婶子撇着嘴很是不屑:“说甚废话哩。有银子还等甚,马上就能吃香喝辣。偏姜富那两口子还真信,说田地多他们也种不完,想卖几块筹钱。”
姜富要卖地?
谢行和姜明心中皆是一动,刚好他们想买。
方脸婶子继续说:“姜明你可别再被姜富两口子骗回去做苦力。你回去指定没好事。姜富两口子都不是能干活的人。要不是你爹……”
她说着突然觉得不好,她想跟人交好怎么能戳姜明的心窝呢。她暗骂自己话多嘴快,表情有些尴尬:“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家去,不然小子们回家没饭吃。”
大山村田地少,谁家要卖地都很抢手,谁都想买。但也仅限于此,能拿出银两的没几家。
大山村又偏僻,其他村子的村民要是买这里的地,来回不方便没办法天天守着,怕人使坏不敢买。
于是,大山村的土地有一种又抢手又滞销的尴尬。
谢行不确定方脸婶子说这些,是单纯八卦,还是听到他们买地的风声特意卖好。但他还是从这些信息中有了想法,谢行抓出一大把三月泡给方脸婶子。
“给铁狗兄弟吃。”
“难为你还记得他。婶子我就不客气了。”
方脸婶子很爽快地接过去,笑呵呵地走了。她心里美,人情就是有来有回,该客气时客气,该爽快时爽快。
其他人家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铁狗跟着谢行在家门口干两天活得了快一两银子。
哪家有这种本事?
她不好直接巴上来免得让人生厌,但也不能干等,得主动示好,得让人记住你。下次有机会,人家才能想得起你。
“你想买姜家的地吗?”谢行问。
想,当然想,做梦都想。姜明恨恨地想,姜富什么都不会,凭甚过上好日子的他心里清楚。姜富的房子良田都是他爹赚来的。
他做梦都想要回来。只是凭甚花银子买,白白便宜了姜富。
姜明笑着说:“他想卖咱想买,是件好事。只是这价格,得压一压。你赚钱也不容易。”想从我手上掏钱更不容易嘞。
谢行觉得姜明现在笑着跟刚刚不一样。刚刚的笑让人他心动,现在让他心疼。他看着姜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姜明的过去很不好,他无法安慰,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姜明以后好起来。
姜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觉。他想去镇上,想打探姜财来要银子的目的。
姜明早就想到今天这一步,以姜家人的秉性绝对种不了这么地。他提买地的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只是没想到,姜富连一个春耕都没熬过去就想卖地。
方脸婶子主动搭话让姜明意外,她不怕他?姜明隐隐觉得村民的口风真的变了。
两天后,谢勇带来一个坏消息。大山村没有人要卖地。
这对谢勇来说也算是好消息。
村里要卖地的都是活不下去的,这对一个里长来说并不是好事。谢勇很矛盾,他既希望谢行能买到地,又不忍看村民失去土地。
想到谢顺留下的三十亩连片的良田,谢勇心中更是羞愧。
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同意谢宝卖地呢。那可是三十亩的良田,都在大山村的出口。
大山村要出去都得从那块地边的大路走。也是因写好位置,镇上得一个乡绅全买了,给的价钱也公道。
好几百两啊,谢宝全挥霍了,半块铜板也没给谢行留下。偏谢勇当时觉得谢宝读书花销大很正常。
想起来,谢勇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几百两啊,几年花完哪里正常?谢宝石吞金兽不成。
随着谢行的回归,谢行对谢家越好,这事就越发折磨谢勇。
但真要论起来也怪不到谢勇头上。
地是谢宝的,地契是谢宝的名字,他不同意又能如何?无非是跟谢宝闹僵。谢宝问他是走形式,想继续吸谢家的血才做的表面功夫。
地主乡绅的地,可不会轻易再卖出去。谢勇虽然知道但还是去打听,毫无疑问被赶出来了。
那管家还笑话他想打人来着。平白无故跑去问人家要不要卖地,这不是咒人嘛。
管家嫌晦气。得亏谢勇跑得快,回来路上他还怕管家记住他来找麻烦。
“实在不行,先租块地,好歹有口饭吃。”谢勇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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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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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