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萧景珩的归来,如同在京城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蛰伏隐忍的落魄皇子,而是手握重兵、圣眷正隆的实权亲王。他的刀锋,首先便精准地砍向了卫琳琅经营多年的势力网络。
萧景珩以“整饬吏治、清除积弊”为由,雷厉风行地发动了一系列清洗。他手中的屠刀,看似挥向贪腐无能之辈,但落点却极其刁钻——户部那位曾配合卫琳琅拖延北疆军饷的侍郎,以“贪墨渎职”罪下狱;兵部几个负责军械调拨、曾对卫琳琅唯命是从的主事,被查出“以次充好”,流放三千里;甚至连宫中几个掌管采买、与卫琳琅过从甚密的大太监,也因“侵吞宫产”被秘密处决。
这些人的罪名并非完全虚构,但查处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且目标如此集中,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宸王殿下在秋后算账,清算当年“通敌案”的旧怨。朝野上下,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昔日与卫琳琅有所往来的官员,纷纷避之不及,生怕被牵连。
卫琳琅的权势,如同被蚁穴蛀空的大堤,在萧景珩精准而猛烈的打击下,迅速崩塌。她安插在各部的眼线被拔除,经营的财路被切断,甚至连宫中的消息来源也变得滞涩不通。她仿佛一夜之间,从权倾朝野的“青衣女相”,变成了孤家寡人。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萧景珩呈上的一份份“罪证确凿”的弹劾奏章,又看了看站在下方,面色苍白却依旧挺直脊背的卫琳琅,心中复杂难言。他乐见萧景珩成长起来制衡各方,但也对这般凌厉的手段感到心惊。更重要的是,萧景珩清除的这些人,许多也确实触及了国法。
“琳琅,这些人……你可有话说?”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卫琳琅跪倒在地,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悲凉:“陛下明鉴。奴婢昔日举荐、任用之人,若果真触犯国法,自当依律惩处,奴婢绝无怨言。只是……还望陛下念在他们也曾为国效力,酌情宽宥。”
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甚至会引来萧景珩更猛烈的攻击。她只能以退为进,试图保住最后一点根基,也为自己的“失察”请罪。
萧景珩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宽宥?他绝不会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
“父皇,”萧景珩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国法如山,岂可因情废公?卫姑娘此言,看似大度,实则是对律法的亵渎。儿臣以为,唯有依法严惩,方能震慑宵小,肃清朝纲!”
他的话,掷地有声,将卫琳琅逼到了绝境。
皇帝看了看萧景珩,又看了看卫琳琅,最终挥了挥手:“罢了,就依宸王所奏,依法处置吧。琳琅,你……御下不严,亦有失察之过,罚俸一年,回去好好思过吧。”
这处罚,相对于那些被处死、流放的人来说,已是天大的恩典。但卫琳琅知道,这“思过”二字,意味着她已被皇帝暂时弃用,失去了参与核心政务的权力。
“奴婢……谢陛下隆恩。”卫琳琅深深叩首,然后起身,退出了御书房。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萧景珩一眼。
走出御书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卫琳琅感到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她扶住廊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完了。她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在萧景珩归来后的短短数月内,土崩瓦解。如今的她,虽还有一品女官的名头,却已是权势尽失,形同虚设。
她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茫然与无助。她算计了一生,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那个曾经被她视为棋子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足以将她碾碎的庞然大物。
“姑娘……”贴身侍女担忧地上前搀扶。
卫琳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挺直背脊,一步步向宫外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
然而,在她眼底深处,那簇不甘的火焰并未熄灭。权势虽失,但她卫琳琅,绝非坐以待毙之人!萧景珩,你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打倒我吗?
她回到那座如今已显得格外空旷冷清的府邸,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书房里。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硬碰硬已是死路,她必须另辟蹊径。
或许……可以利用皇帝对萧景珩功高震主的忌惮?或许……可以联络那些同样对萧景珩不满的势力,比如太子残余的力量,或是五皇子?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计划,开始在她心中慢慢成形。既然光明正大的权力斗争已经失败,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阴谋与暗杀。
哪怕是与虎谋皮,哪怕是与恶魔共舞,她也要做最后一搏!
夜色渐深,书房内烛火摇曳。卫琳琅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熟悉的、冰冷而决绝的神色。折翼的凤凰,依旧是凤凰。只要一息尚存,她便不会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