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过天际,带来的不是甘霖,而是边关一道接一道的告急烽火。
呼衍灼部落联合周边几个小部,陈兵边境,号称十万(实则不过三四万),扬言要为秃鲁报仇,索要“血债”。他们避开萧景珩曾经驻守、防守严密的朔方城一线,转而猛攻防御相对薄弱的东线关隘。守将措手不及,连失两座重要堡寨,情势岌岌可危。
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雪片般飞入京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气息。朝堂之上,一片慌乱。主和派主张谈判安抚,主战派要求立刻发兵,但派谁挂帅?太子一党和五皇子一党互相攻讦,都怕对方掌了兵权,更怕这烫手山芋落到自己头上——万一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看着下面吵成一团的臣子,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刚刚处理了“通敌”的七儿子,边境就真的出了大乱子。是巧合?还是……他目光锐利地扫向垂首站在一旁的卫琳琅。
卫琳琅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呼衍灼的进攻时机太过巧合,攻势选择也极具针对性,这绝不像简单的部落复仇!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与天牢里的萧景珩脱不了干系!他竟然真的能遥控狄戎,制造出如此规模的边境危机?!这疯狂而精准的反击,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都闭嘴!”皇帝一声怒喝,压下了所有争吵。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北疆都督府现在由谁暂领?可能抵挡?”
兵部尚书颤声回禀:“回陛下,北疆都督因病重已无法视事,现由副都督李崇暂代。李将军虽勇猛,但……但缺乏独当一面之经验,且东线非其熟悉防区,恐……恐难当大任。”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用的尴尬局面,让皇帝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卫琳琅,却发现她脸色苍白,指尖微微颤抖。皇帝心中疑窦更深。
就在这时,一位一直沉默的老御史,忽然出列,朗声道:“陛下!老臣以为,当前危局,非宿将不能平定!七皇子萧景珩,虽身负嫌疑,然其久镇北疆,熟知狄情,屡立战功,威震边陲!如今国难当头,何不让其戴罪立功,前往平叛?若胜,则可赦其罪,若败,二罪并罚,亦不失朝廷法度!”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这可是个大胆至极的建议!
五皇子萧景瑜立刻跳出来反对:“不可!七弟身负通敌重罪,岂能再掌兵权?此乃放虎归山!”
太子一党也纷纷附和,认为此举风险太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些中立派和老成持重的将领,却开始认真考虑这个提议。毕竟,眼下确实找不到比萧景珩更了解敌情、更有能力快速稳定战局的人选了。更何况,让他戴罪立功,胜了可解燃眉之急,败了正好坐实罪名,似乎……是个可行的选择。
朝堂上的风向,开始微妙地转变。
卫琳琅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一点点沉下去。她苦心营造的局面,正在被萧景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打破!她必须阻止!
她深吸一口气,出列奏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七殿下罪名未清,若让其掌兵,恐难以服众,更恐其……怀恨在心,拥兵自重,后果不堪设想!奴婢愿举荐……”她迅速在脑中搜索着其他可能的人选。
“够了!”皇帝猛地打断她,眼神冰冷如刀,“卫琳琅,你口口声声说老七通敌,如今狄戎大举入侵,岂不正说明他之前所言非虚?若非尔等步步紧逼,北疆何至于此?!”
这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卫琳琅耳边!皇帝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达了对她的不满和怀疑!她浑身一颤,跪倒在地:“陛下息怒!奴婢……奴婢绝无此意!”
皇帝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争论不休的群臣,最终,他做出了决断。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释放萧景珩,官复原职,加封平狄大将军,总览北疆一切军政事务,即日启程,平定边患!若胜,前罪尽免,若败……提头来见!”
“陛下圣明!”一部分大臣如释重负,齐声高呼。
卫琳琅跪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输了……在这一回合,她输得一败涂地!她眼睁睁看着皇帝盖下玉玺,看着那道将她所有谋划击得粉碎的圣旨被送出金銮殿。
天牢的铁门再次打开,阳光刺得萧景珩眯起了眼。当宣旨太监读完圣旨,除去他手脚镣铐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他换上一身崭新的将军袍服,走出阴暗的天牢。阳光洒在他身上,却暖不透他眼底的寒意。宫门外,一队精锐骑兵和一辆华丽的马车已在等候——这是皇帝给予的,最后的体面,也是无形的监视。
在上马车前,萧景珩回过头,望向那座巍峨的皇宫,目光似乎穿透层层宫墙,落在了那个同样在注视着宫门方向的女人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带着残酷快意的弧度。
卫琳琅,你看到了吗?你想让我死,老天却偏要让我活!而且,是握着刀剑,带着皇帝的旨意,光明正大地活过来!
这场游戏,现在,轮到我来定规则了。
我们……北疆再见。
马车辘辘启动,载着脱胎换骨、满怀恨意的萧景珩,向着那片熟悉的战场疾驰而去。而留在京城的卫琳琅,第一次尝到了权力失落的苦涩,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她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当萧景珩再次归来时,等待她的,将是怎样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京城的天空,依旧晴朗,但卫琳琅的世界,已是乌云密布,惊雷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