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周参将送回军报!”
萧七不在,陆霄又刚当着袁峰的面吃了一憋,当下便想好好表现,急忙接过军报,恭敬地上前,还不忘训斥小兵几句。
“扯那么大嗓门做什么,这里是临州府,又不是战场。”
他见袁峰展信看完,并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心道应当不是什么坏消息,想着应该可以借机替自己找补几句,正欲开口,院外又有一人高声喊着将军报送来。
陆霄:……
他接过军报,连声道:“一起滚。”
袁峰扫了他一眼,将书信打开,很快合上。
“袁大人,这……”
袁峰一声冷笑还未出口,就见院外又有人跑进来,当即道:“不用再报,我即刻动身。”
“啊?去哪?”
袁峰将书信拍在他身上:“自己看。”
陆霄心道不妙,两封信上的内容一致——陈列的是近些年他贪污的不少铁证,要不要处理,只在袁峰一念之间。但派去抓假面的人,都被对方擒获,对方要求他独身前往谈判。如果他这一去,可以不回来的话……
*
入夜,萧七醒来,身旁不远处躺着同样昏迷不醒的周副将,叹了口气,追人不成反被抓,哪怕对方不杀他俩,回去也不好交代。
“周参将,醒醒?”
他小声喊了许久,周副将仍没有醒来的意思,身上绳子捆得紧,萧七挣脱不得,只得蛄蛹着往周参将爬去,用仅能动弹的脑袋,狠狠朝他脑袋上砸去。
周参将吃痛,果然惊醒。
“是谁,谁暗算本将?”
萧七幽幽道:“银面,咱们都被抓了,小点声。”
周参将回过神来,看清现状要骂又怕引来人:“等老子出去了,定要拔掉他们一层皮!”
“行了行了,嘴仗留到出去后再打,牙齿能动吧,先帮我松绑。”
萧七挪动着身子,背对着他,周参将连声应着,刚低下头要咬,突然顿住。
萧七敏锐地望向周参将,并未见异常。
“怎了,下不去口?”
周参将声音有些激动:“萧副将,这绳结,是我们的人才会打!”
闻言,萧七亦是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
“别管有没有叛徒,先离开最为紧要。他们不杀咱们,怕是想用来对付袁大人!”
“对对,我们不能拖累袁大人。”
周参将正要下口,一道轻咳突然响起,二人不禁一怵。
黑暗中,带着银面的人影慢慢浮现。
萧七警惕:“你是谁?”
明棋:“呵,找了爷爷这么久,真站在你们面前就被吓得不认识了?”
萧七冷笑:“那日城楼下带队的,分明是个少年郎,你这臃肿身材,骗得了谁?”
“本来也没想骗谁,只是要争取多一些时间罢了。”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如愿,周参将!”
“在!”
二人当即要咬舌自尽,黑暗里迅速有人冲出来,将一团布塞到他们嘴里。
“急什么,这便带你们去!”
冬寒:“那其他人?”
“事成后都放了,这事本来就和他们无关。”
极力挣扎的二人瞬间一愣,他们听错了?不,不对,重点是成的什么事!银面绝对安得不是好心。
袁峰单人一骑,执着长枪,凛然立于据点外。
“何方宵小,出来与我一战!”
远处高地上,祝景澜和沐逢春并肩而立,看着带着银面的明棋提溜着二人出来,和袁峰没说几句,就开始动手单挑。二人招招致命,观望的二人都跟着气血上涌。
“景澜,我们真的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
“你是想问要不要去帮忙?”
“额……虽然前辈有不靠谱的成分,但我觉得他,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就这么被打死,有点可惜。”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停滞在此太可惜,我去帮一把。”
虽说明棋早些年身手是一把好手,但毕竟生疏了二十多年,肯定比不上年年和海匪打交道的袁峰,不消多时,劣势必显。
祝景澜摇头:“不必,他这么做,就是想被袁峰抓住,他是主动送上门。”
沐逢春:“?他脑子真坏了?”
“不知道,但我能肯定,他惜命,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他话音刚落,明棋应声被打倒在地,爬都爬不起,看来袁峰方才那一脚,真是伤到了。
祝景澜,沐逢春:……
远处,袁峰将萧七、周参将的绳索挑开,二人立刻起身要去抓冬寒。
冬寒却是望向袁峰:“抓了他能不能不抓我,我可以放了其他人。”
袁峰顿了下,示意二人松开。
萧七:“大人,真的要放?”
“有点骨气,方才我打倒银面的时候,他明明可以有机会杀你们,可你们现在还生龙活虎站在这里。”
冬寒一笑:“谢将军。”
周参将弱弱指着地上那个问:“那他呢,也放了?”
袁峰眼神骂得很脏,但嘴,忍住了,只吐出三字:“带回去。”
见状,沐逢春急问:“要不要跟上?”
祝景澜迟疑会儿:“再等等。”
“啊?再等人就要跑没影了,等他们回府,人可不好救。”
沐逢春疑惑之际,祝景澜突然眸色一凝,他顺着目光看去,亦不由一惊。
“方才是我眼花了么,我怎么感觉,他……回首看了我们一眼?”
另一边,回府的袁峰被一队人马拦住。
他问明棋:“你的人?”
明棋直摇头,三小子没那么傻,这种节骨眼上派人来救。
“我不认识。”
来人蒙着脸,大刀直指袁峰。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小爷是来取你狗命!”
明棋忍不住笑:“这些年看来你树敌也不少啊。”
“聒噪!”
袁峰一把将人从萧七马背上拽了过来。
“你们断后,我先行一步。”
萧七:“……是。”
他怎么感觉,大人和这位银面大叔,似乎认识?
一个时辰后,陆霄看着安然归来,还把银面也抓回来的袁峰,心沉了半截,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带去地牢!”
“不必,让人备上酒菜送来。”
陆霄:!
完了,这是真要打算对付他了?
袁峰将人粗暴推入屋内,重重将门关上。
“大半日说话就说话,你关门作甚?你松开。”
“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死人,既然能活到现在,怎么会解不开绳结,若我没记错,这种打结方式,还是这位的首创。”
明棋知道被认出,也不装了,三两下挣脱出来,银色面具一摘,露出一张中年沧桑的面庞,和袁峰记忆里,那张年轻的面容渐渐重合。是他,能将三刀断用得出神入化的,世上竟只有他一人。
“袁大头,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不用套近乎,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和你们都不熟,说吧,千方百计引起我注意,到底想做什么?”
明棋叹道:“你既然说了‘我们’,那自然能猜到我是为谁而来。”
袁峰来了兴趣:“你很早就被那位逐出东岸,我不认为你有什么依恋情结,世上死法已有很多种,非要死在东岸不可。”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铁案如何翻?”
“你也认为他是被冤枉的?”
袁峰沉默片刻:“你不用试探我,二十年前的旧案,我不做评说。”
“行,那你告诉我,二十多年前,你去往殿下的营帐,手里拿的信物是什么,进去后又和他说了什么?”
袁峰眉峰一挑,拔出随身配刀擦了擦:“二十多年的时光,你毫无长进便罢了,现在还变得如此愚蠢,我想杀你,不过随手的事。”
“单纯的人是你,我若怕死,就不会站在这。”
“且不说我记不记得,就算记得,凭什么你问,我便答?”
明棋两手一摊:“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但是这一个月来,我的能耐你也看到了,得不到答案,我便将东岸搅得鸡犬不宁。”
“凭你手下的三个年轻人?”
明棋淡淡道:“不,是那位的信任。空穴来风的事情,多来几遍,即使为假,自然也有人将它认为真。”
砰!
利刃从明棋眼前划下,钉在桌上,将一个茶杯一分为二,裂开的碎片在他脸上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明棋没躲。
“你要挟我?”
明棋指着屋外:“现在就有一个要置你于死地的人,袁大人,内忧外患,可不好对付啊。”
屋外有人应声过来敲门。
“袁大人,菜肴备好,我们现在进来?”
袁峰冷冷看着他,半晌后道:“进来!”
明棋看着陆续摆上的珍馐,跟着一道道报菜名,却是用人命来命名。
“一条命,这盘三条命,那块糕点怎么着也值一条命,这么看来一整盘……”
“你没完了是吧?”
“东岸十官九黑,你也是数一数二能贪的人,却选择视而不见,和外面那个贪赃枉法的陆霄有何区别,既然做得,就别怨他人说。”
桌上的吃食没有被下毒,回程路上的那些江湖杀手,不是陆霄派来,他最好认下这单子。
袁峰避开他目光:“要么滚要么死,过往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若不愿意,把我逼急了,你只会死得更惨。”
他冷笑:“别忘了,你是谁的人,那位比我更清楚。”
明棋波澜不惊:“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