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峰来了兴趣:“你愚蠢的自信来自于哪?”
“对殿下不屑做的事,二十年前不会做,二十年后也不会做。”
“……那你可真是太不了解我。”
明棋:“袁大头,我只是想知道那夜的真相。”
“你觉得我会信?”
“额……确实还有一事。”
袁峰起身就要走,被他拦下。
“他还活着。”
“那你们要去的地方是京都,来这里更是找错地方。”
“袁峰,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确认时,我和你一样不敢相信。”
袁峰欲要把他看穿,回以他的是无比坚定和坦荡的目光,他心里狠狠抽动了一下。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龙目珠,他和殿下一样,会出现相同症状,这件事,世上知道的人,只有你和我,难道也要解释成我今年痴心妄想出现的巧合。”
“未尝不可。”
“那几乎一模一样相似的眼眸,举手投足间都是故人的影子,你又如何解释?”
袁峰沉默许久,朝门口处走去,呵退了众人,重新关上门。
“是那位银面少年?”
明棋悄然将刀收了回去,方才袁峰若是真走,他们也没有再谈的必要,而知道消息又不愿合作的袁峰,只能死,好在他赌赢了。
“是。”
“他知道吗?”
“不知道,救下他的人将他教养得很好,他为殿下翻案,也是阴差阳错。”
袁峰促狭笑了下:“也对,他若是知道,早就将大黎搅得天翻地覆,哪里看得上区区东岸。”
“这么说你是同意合作?”
袁峰看了他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那夜凌南王的信物只是帮那位传递书信,我亦是帮忙传递人之一,至于信中写了什么,我确实不知,事发时我曾派人去找过,没有找到。”
明棋点头:“和我想的大差不差,当年的真相,看来只有那位最清楚。”
“你想如何?”
“带他觐见,护他无虞。”
“痴人说梦,我凭什么要帮?”
“强权之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微光能不能撕开黑暗?”
“无趣。”
明棋眼眸透着光亮:“当初殿下曾救你一命,现在知道的人,也就剩我了,你要赖账?”
袁峰迟疑了许久,才开口:“你有证据证明那位判错了案?”
“……目前还没有。”
“那就是去送死,直接带人去正面硬闯便好,拉上我作用不大。”
“我信殿下,也信你……”
袁峰呵笑:“笑话,我有什么值得可信……”
明棋笑意中满是威胁:“信你不怕死,却怕死得身败名裂。”
袁峰一噎。
“你有能力全身而退,结果无论是哪种,只要他无虞,我必然不会牵连你半分。”
“你在我这毫无可信而言。”
“我知道,但你没得选,袁大头,你听我说了这么多,现在想下船,已经晚了。”
袁峰抬眸,目光犀利。
“合作从来都是相互的,哪有单方面威胁人的道理?”
明棋知道他是同意了,在谈条件,示意洗耳恭听。
“十日内取回清川岛的番旗,向我证明,他有能力值得我去冒这个险。”
“好说。”
“只能他一人去,你们当中任何一人相助,这份交易,自动作废。”
明棋拍案而起:“你疯啦?清川岛上常驻海匪便有万余人,都是亡命之徒,地势险峻气候多变,我看你是想借海匪之手杀他!”
袁峰冷笑:“当年殿下能做到的事,按理他也能做到,若做不到,止步于此也是他的宿命,反正都是死,死在同一片战场,下去见了殿下也不丢人……”
*
沐逢春态度坚决:“景澜,你不能去,对方分明是在借刀杀人!”
“可我想去。”
“为何?”
明棋亦不解,他知道景澜不是莽撞不懂分寸之人,这么危险的地方,他已经做好和袁峰死缠的准备。
“再给我些时日,定能和他谈妥。”
祝景澜摇头:“京中那位,已经在筹备南下事宜,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明棋有些不确定:“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他刚问完,也觉自己问的可笑,一人再厉害,终是血肉之躯,如何抵过千军万马铜墙铁壁?
祝景澜仍旧摇头,但安慰着众人:“万人中取番旗,是很难的事情么?就算难,也得做了才知道……”
*
林府,风止院。
素兰捧着一叠账目进来:“大小姐,灵谷那边的管事又差人来问了,对方不同意我们提出的条款。”
“可是铁矿山一事?”
“嗯。”
林余停下手中笔,那道身影又出现在眼前。利息压到四六分分成对方都不愿意,他又在使什么坏?
素兰见她不语,问道:“那我们还要再谈吗?”
林余摇头:“不必,探了月余都谈不拢,他是真的铁了心要拿下那座矿山,给他吧,我们退出……怎么了?”
“大小姐,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在生意上向对方妥协?”
“我……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乐意。”
素兰叹道:“可是大小姐,嫁给世子,你好像也不是很开心,置办婚礼一事,几乎从不过问,从灵谷回来后,更是闭门不出,更像是……像是为了完成一份生意。”
确实是一桩生意,无法言说内情那种。她不出门,也是怕再生枝节。眼下离婚期只差三日,届时一切都会尘埃落地,她心里的石头,也能真正落下。
“你对景公子,就真的没有……”
那日,她亲眼见到林余面无表情选了世子,可是却奋不顾身扑下去相救被抛下的景公子。旁人眼里,大抵只会觉得大小姐心善不愿有人出事,但她一直跟在大小姐身旁,知道他们是认识的,并且关系,很微妙。
“我……没有,不说这个,柳家那边可有动静?”
素兰轻叹,回道:“没有,很平静,甚至柳姨娘那边,也在积极张罗着各种事项,各种亲力亲为,仿佛要嫁的是二小姐一般。”
“确实奇怪。”
林晚晚和祝长卿敢公然和她摊牌,绝不可能那么轻易妥协。凌南王对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更不会因为她在有风氏手下救过祝长卿一命而对他立即改观。难道,他们还能在整个洛水人都见证的日子里对她使绊子?
林余想不明白,或者说她对恶的猜测,还是局限于本身善的约束。想及此事,她的脑袋又隐隐作痛。
“素兰,将我的弓拿来,许久未练,都生疏了。”
林余不想她担忧,只能做些旁事转移注意,试图麻痹自己不疼。见她在一旁思绪有些低落,便喊她一起:“素兰,想不想学?我教你。”
“我可以吗?”
“这是自然,你看好了,双脚分立与肩同宽,持弓搭箭,沉心稳重,目指靶心,发矢瞬间松手!”
“射中了,大小姐真厉害。”
“你来试试。”
“好。”
素兰按林余教的方法炮制,弓箭射出,不出意外脱靶。
林余安慰:“没关系,弓箭不比□□好掌握,再来。”
“嗯。”
第二支箭应声射出,好巧不巧祝长卿突然闯入射程,亦被飞来的箭簇吓住。林余反应快,当即射落。
他回过神来,当即怒道:“林余,你竟敢挑拨下人谋害世子,好大的胆子啊!”
素兰着急忙慌要解释,被她护到身后。
“世子前来,所谓何事?”
“我找你自然是因为……等等,你休想转移话题,方才那一箭,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林余“嗯”了声:“风止院是女子闺阁,我虽不日要与世子完婚,但毕竟还没有,世子突然闯入受了惊吓,这也能怪到我头上,传出去不怕旁人笑话,我亦无所谓。”
“你…我说不过你,好,那我问你,我几次三番邀请你外出游玩,你为何次次借故不来?是想打我的脸,还是打凌南王府的脸。”
如果有得选,林余两者都想打。
“民女灵谷坠崖,身上多有损伤,自然得静养一番。世子不是不识礼之人,我以为你会体谅的。”
“那今日呢,我特来邀你赏花,可能去?”
“不去。”
林余直接拒绝。
这个节骨眼上,对方明确要她出去,指不定设了多少陷阱来让她把婚事搅黄,出嫁前,她不会迈出林府一步,这事阿爹来了也没得商量。
祝长卿指着账目,又指了指一旁的弓箭:“能说会道,能看会跳,你这次又用什么理由拒绝?”
“不想去。”
祝长卿:……
“林余,你会后悔的。”
素兰拉了下她的衣袖,悄声说:“大小姐,世子好像真的很生气。”
“随他。”
祝长卿听得清楚:“林余,你真是好样的。”
“谢世子殿下夸奖,若没有其他事,民女想回房休息了。”
素兰急道:“不可!”
林余:?
素兰眼神向院外瞄去:“是二小姐,二小姐来了。”
林余心道,有意思。
“晚晚妹妹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春花大嗓门回话:“二小姐只是路过,知道大小姐需要静养,不便多打扰。”
是路过,还是专程前来?不是想,还是不愿?不管哪种,现在都帮了林余一个大忙。
“世子,你方才不是说邀请我一同赏花么,我现在就可以去。”
祝长卿的目光仍在外面徘徊,隔着花墙,二人遥遥对视。林余喊了他好几次,祝长卿才回过神来,素兰撇嘴,略微不满。
“你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