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前方两里地之外,一座屋宅内,原本阖家欢乐的聚餐被打断了。眼看外面战火纷飞,交戈不断,惨叫连连,屋内五个大人面容严峻,另外还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孩大概十二三岁,显是已懂得一些道理,仿佛一个小大人那般,坐在父母身边一言不发,警惕盯着门外。
一派安静肃穆中,唯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尚且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窜上窜下,活泼得很,拉一拉小女孩的衣袖,撒娇道:“阿姐阿姐,你最好了,你陪我玩呀。”
小女孩心中害怕,哪里敢玩闹?始终依偎在父母身边,默然摇了摇头。
小男孩失落离开,跑到一个华贵妇人身边,爬到她的腿上,告起状来:“母后母后,阿姐不跟我玩……”见母后不理,再看看满室寂静,又是无聊,又是委屈,竟闹起了小脾气,在母后腿上鲤鱼打滚,哼哼唧唧道:“母后……母后!”
那母后自然是狼后,而那小男孩自然就是狼人族太子殿下,绯。
狼后摸摸绯的头,哄道:“孩儿乖……”
这话刚落,一个狼人卫兵突然进得门来,将门关闭。
狼后怀里抱了绯,立时迎上前去,询问:“情况如何?”其他几人也都紧张地凝望那卫兵。
只听狼人卫兵不容乐观道:“回狼后,外面战况正紧,敌方略占优势。”
狼后:“敌方见到我族狼人,不分好坏,一律猎杀吗?”
狼人卫兵:“是!”
姑姑双眉一紧,暗惊道:“怎会是这样?”
姑父也十分奇怪,“以往红月之夜,有狼人嗜血闯入人族,那些猎人也只猎杀闯入者,如果是尚能自控的狼人愿意被驱逐到管控之地,一般也会放过的。不至于像今晚大开杀戒。”
狼人卫兵:“听说今晚狼人失控者颇多,猎人族起初手下留情,后来见狼人攻势十分厉害,便不再手软。”
狼后吃惊:“失控者颇多?怎会?”
狼卫:“属下也十分奇怪,近百年以来,以往红月之夜,在我族和猎人族的提前管控下,往往能很快平息骚动。但是今晚的红月之夜却极其反常,最为凶恶严峻,狼人们非但失控,而且嗜血欲|望暴涨。”
狼后默了片刻,无奈道:“事已至此,也没得办法了。逃出去的几率如何?”
狼卫:“到处都是猎人,想要逃出去,恐怕……”虽是没有说出,但言外之意,显然大家都已明白,只怕是凶多吉少。
狼卫话锋一转,又道:“我等誓死护卫狼后和诸位贵戚杀出重围!”
这句话一出,屋内统十数位狼人卫兵齐齐单膝跪地,俯首表明忠心。
姑姑道:“妹妹,要我看,咱们不如闯出去一试。外面应该有不少族人,或许他们能护咱们一……”未及说完,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众人心下一悬,利爪倏然冒出,齐齐盯向门口,待看到来人时,稍稍松了口气,原来是一个狼卫。看来情势十分紧急,那狼卫才失了体统,直接大力推门而入。
只见那狼卫额上大汗淋漓,呼呼喝气,道:“启禀……启禀狼后……”
狼后安抚道:“莫慌,发生何事?慢慢说来。”
她心中也是慌乱,主要是担忧绯的安危,然而大敌在前,她即便是慌张,也不会表露半分——在这里,她的地位最高,也是众人的主心骨,她若是慌了,王室的威严何在?下属们的底气何在?
只听狼卫道:“属下看见一队猎人正往这边赶来,挨家挨户搜寻!快到了!”
姑父道:“快到了是多快?”
狼卫道:“十丈之内!”
这个距离,跑是跑不了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齐齐望向狼后,等待她下发旨意。
此时,怀中的孩子正趴在她的肩上,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她的金钗发饰,嗫嚅道:“母后……”
听到孩子软软的奶音,狼后心中酸软一片。她有太多的话想对自己的孩儿说,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忍住泪意,低了低头,整理了一番情绪后,再抬头,保持着狼后的尊威,坚决道:“我与你们共进退。”
众人齐齐呼道:“狼后!”
众人虽是不赞同,可是无可奈何,别无他法。因而这两个字喊出,满是百感交集。
而绯似是被方才那声压抑又悲鸣的呼唤给吓到了,心中一缩,呜呜哭了起来。
狼后轻轻拍打着绯的背,柔声道:“孩儿乖,不哭,不哭,母后在这,定保你无忧……”
这时,姑姑道:“妹妹,小孩子的狼人气息弱,若是藏一藏,敌人或许也发现不了。”
狼后点了点头,“正有此意。”对正在哭闹的绯道:“孩儿,你不是要阿姐陪你玩吗?”
绯立时止住了哭声,扑闪着水灵灵的眼睛,奶声奶气道:“嗯,可是阿姐愿意陪我玩吗?”
姑姑强自欢笑,立时道:“当然愿意的!”半弯了腰,抱了抱自己的女儿,含泪低声道:“乖孩子,牢牢记住,务必保护好太子殿下。”
那女娃到底十一二岁了,懂事了许多,隐隐知道母亲的意思,未及开口说话,喉间已经哽咽,又是害怕,又是不舍,两行泪潸然落下,点了点头,瓮声道:“嗯。”
绯还在狼后的怀中,看到阿姐哭,立时扑腾着腿要跳下去安慰阿姐,却被母后抱得紧紧的。他挣扎了几下,未能跳出母后怀抱,嘟囔道:“母后,阿姐哭了,孩儿要下去哄一哄阿姐。”
狼后哪是不肯放开?只是太不舍了,这一放开,怕是永别了……
她像往常一样,亲一亲绯的脸颊,摸一摸他的头发,目光细细打量着他,温存片刻,才哑声道:“好。我的乖孩儿,你去哄一哄阿姐,要阿姐陪你玩捉迷藏。”又亲一亲他,才万分不舍地,将他放下地了。
绯一得自由,立时跑到阿姐面前,替她擦干了泪,温声道:“阿姐为什么哭?”
阿姐摇头不语,小手紧紧握住母亲的大手,眼泪仍止不住。
绯的心肠软,见她哭泣,自己也忍不住掉起了泪,哽咽道:“阿姐不哭。”牵了她手,像小大人那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是吓唬,又是安慰道:“阿姐哭花了脸,就变成小花猫了,啊,不对,是变成小花狼了。小花狼一点也不威猛。”
他童言无忌,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偏偏神情还极为严肃,逗得大人们竟破涕而笑。笑完了,那悲痛不舍之情又成倍的翻涌上来。
屋内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眼看那门外之声越来越响,姑姑狠一狠心,将小女的手拨掉了,肃声道:“去吧,陪太子殿下去玩。”她故意说“太子殿下”,便是要她女儿记住绯的身份,关键时刻舍命护主,为狼人族留下后继之路。
阿姐也知轻重,忍下心中酸楚,对绯道:“好,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叫哥哥来找好不好?”
绯笑着鼓了鼓掌,“好!那我们藏哪里呢?”
“藏在……”阿姐趴在绯的耳边说了什么。随即两个小朋友手拉着手,往卧房木柜走去。
那木柜刚好冲着一部分厅室。进入木柜中,绯猫出一双湛蓝的眼睛,恰好与母后对视。
绯以为母后发现了他,立刻竖了一根手指,比了“嘘”声。狼后忍住泪水,款款一笑。随即绯把脑袋低了下去,仔细藏好。阿姐也进了柜子,将盖子关闭。
柜里一片漆黑中,溜进一丝光亮。原来是那木柜破了一个洞。绯好奇心十分旺盛,趴在洞眼前,往外头张望。
却是第一眼,一双眼睛便瞪得圆溜溜了,只见哥哥竟然径直走来。
绯断然没想到竟会这么快被发现。不过这也没关系,不如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吓对方一跳,刚想直接打开柜门,然而,却听得“咔嚓”一声。与此同时,绯用手撑住柜门,往外一推,竟是推也不动,怎么回事?奇怪地望向阿姐。
阿姐自然知道,方才哥哥给这柜子加了把锁,又给这柜子盖了黑布遮挡,以免被敌人发现。
可美中不足的是,那黑布遮挡了大半的木柜,竟然独独错过了那破洞!
无疑,姐弟两人,一人紧张,一人好奇,同时盯上了那破洞。
阿姐知道绯又想通过那破洞往外张望,刚要抢先挡住破洞,却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似是门被一脚踹开了。两个孩子同时吓了一跳,呆呆望向那破洞,视线钻到外面厅室。
只见,门口,一个男人逆着血红的寒光而站。
那人双手沾满鲜血,脸面阴鸷冰冷,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即将开始享用……血腥的杀戮盛宴!
阿姐心知那是猎人,紧张得浑身打颤。绯却一头雾水,稚嫩道:“阿姐,他是谁……”话未说完,便被阿姐捂住了嘴巴。
下一刻,他直直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男人进屋之后,竟是二话不说,与家人们打了起来!
他年纪小,起初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然而,看到那男人一手掐死一个狼卫,将狼卫尽数杀死后,又对自己的家人动起了手,这才终于,明白了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这个坏人,要杀死我的家人!”
更糟糕的是,他的家人联手都不及这个坏人厉害,很快,姑姑姑父也双双殒命,接下来,就要轮到母后了!
绯立时要喊叫,要从柜中出去,却奈何被阿姐死死捂住了嘴巴,牢牢箍住了四肢,出去不得。情势危急之下,他顾不了那么多,便是一口咬在阿姐的手上,登时将她手咬得鲜血淋漓。
可饶是如此,且尽管双亲已逝,自己亦是心如刀割,阿姐仍牢记母亲的嘱托,用力捂住了绯的嘴巴,不让他出声暴露自己的位置。
只是奈何她一个小女孩,终是力量有限,虽是止住了绯的喊叫,却是困不住他的四肢。
但见绯用力抽出双手,显出利爪,用力抓劈着柜壁。
可是一来,他年幼,力气小,爪刃并不十分尖利;二来,那木柜外面镶了一层薄铁,更加坚硬难攻。以至于他久攻不破,很快,十指便血乎乎的了。可他救人心切,丝毫不觉手指疼痛,仍是止不住地抓劈着柜门。
渐渐的,柜壁铁皮变得坑坑洼洼,已有崩裂的苗头……
却是忽然,绯止住了动作。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杀光了其他所有人,最后掐住了母后的咽喉,指骨收紧,发出咯咯声响……
须臾,“咔嚓!”一声,只见母后的脖子软软歪垂下去,双眼黯淡无光,直直望着绯,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应是死不瞑目!
顿时,绯心中冰凉一片,悲恨交加到极点,恨不得咬碎牙龈。
便在此时,阿姐“啊!”的一声痛叫,右手竟是被绯咬穿了。不止如此,绯救母心切,竟是将头用力往阿姐头上一碰。这一重击,直接叫她眼前一黑,昏晕了过去,双手也自然松开了绯的嘴巴。
这一刹那,绯声泪俱下,终于大喊了出来,道:“母后!”
与此同时,“咔嚓!”一响,铁皮木柜终于被他生生豁开!
他一脚踹开血迹斑斑的柜皮,连滚带爬奔了出去,冲到坏人面前,奋力一跳,一口咬在了坏人的手腕上。
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个坏人正处于暴血状态,身躯坚若钢铁,而他乳牙尚未脱落,咬死普通人还算容易,焉能咬死一个血统极高的暴血猎人?
且他年仅三岁,个头矮小,差不多只到坏人腰间那般高,这时又咬住了坏人手腕不松口。一时间,他竟似一个布偶娃娃吊在坏人的手腕上,被甩来甩去。可他丝毫不知自己这般幼态有多么好笑,只觉自己十分凶猛,又气又恨到了极点,嘴里发出呜呜低吼。
而那坏人的杀心正旺,见甩脱不掉,便抬起另一只手,准备一拳砸落下去,直接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当场脑花迸溅。
然而,那坏人待要落掌时,忽然一滞,只见这孩子尽管目含凶光,似是恨不得咬死他,可到底只是个娃娃,短手短腿,呼呼奶音,幼态毕现。这叫他忽然想起了家中怀胎的妻子,如果他的孩儿出生了,大概也是这般萌态可掬吧。如此活生生的一条崭新生命,怎能命丧自己掌下,岂非造孽?终于,在这关键时刻,小孩唤醒了他的一丝良知,顿了一顿,收起了掌。
而后,那坏人刚想叫这小孩松口,却在这时,门口忽然出现了动静,往门口看去,只见地上投出几抹人影——有人要进来了!
他胸中一滞,心知现在躲避已是来不及了,只能在来人踏进门的刹那,立时将那条挂着娃娃的手臂背在身后,另一手也背到后面去,拎住那娃娃的后颈,叫他不要胡乱动弹。
下一刻,便即冲进来几个猎人。
猎人们见到地上躺了许多尸体,对那坏人道:“族长,这家你搜查完了吗?”
既然叫他族长,那么,这坏人自然是钦臣了。
钦臣知道自己刚刚挽回一些威望,这时若是撒谎,一旦被发现他袒护狼人,只怕是又要激起愤怨。可饶是如此,他也还是下定了决心,护这小狼崽到底。
于是,他兀自面不改色,刚要开口说“搜完了”,却在这时,一个猎人火急火燎,抢先道:“应该是没人了!别浪费时间,咱们去下一家看看!”
这可真是及时雨,钦臣暗暗松了口气。
一行人转身欲出,然而,忽然又有一猎人道:“等等!”语气分外严肃,听来似乎是要说极其重要的事。
钦臣的心骤然一停,寻思:“难道是发现了那小狼崽?”
只听那猎人道:“你们看——”指着地上的一具女尸,只见那女尸身着华丽,一看便知绝非常人,道:“那是不是狼人族的狼后?!”
闻言,猎人们都齐齐围了上去,观察一番,纷纷应是,又道:“何不把狼后悬在城头吊尸,以振军心!”
“听说狼王来了,正好叫他看看自己的妻子已死,这样一来,也可扰乱敌方军心!”
“说的不错,族长,你意下如何?”
“族长……族长?”
猎人们叫了钦臣多声,却没有应答,疑惑之下,纷纷张望过去。
当下,钦臣哪有心思应和?他定定望那女尸,也正深感诧异,方才他杀人杀得好似走火入了魔,根本没看清杀的是什么人,这下一经提醒,再一分辨,不是狼后却又是谁?那么,这个小狼崽又是何人?忽然记起那小狼崽唤过的两个字:母后。
难道,这个小狼崽是……
正想着,忽然有人惊叫一声,道:“族长背后抓了什么人?”
一猎人道:“啊,是一个小狼崽子!”
这一喊,钦臣心中一跳,五指一颤,加上绯连咬带抓,扑腾得着实厉害,这一下便没有抓牢,叫那小狼崽从掌中逃了出去。
只见那小狼崽落下地来,飞扑到狼后身边,跌坐在地,哭得哇哇大叫,一声一声唤着:“母后,母后!母后你醒醒,母后……”
钦臣有心阻止,却已是晚了。
猎人们一听“母后”二字,眼神倏然森寒,一把拎起那小狼崽,厉声道:“你是狼人族太子?!”
那小狼崽一见仇人,也是毫不示弱,收起了满面悲痛,目露凶光,咬牙愤愤道:“是!正是本太子!本太子叫你们都要死!”
这一句狠话,本是十分凶恶的,可奈何他只是一个奶娃娃,而猎人们本就性情刚烈,就算是狼王到了眼前,又谈何惧怕?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就怕你这小娃娃没那机会报仇就死翘翘啦!”
“把他一并抓回去,大卸八块,悬尸城头!”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哈哈哈哈哈!”
正当猎人们一派欢欣鼓舞,却忽闻一句:“不可。”说话之人,正是钦臣。
众人齐齐止声,望向钦臣,听他道:“不可杀。”
一听这话,有的猎人登时不满,质疑道:“族长何意?”顿了一顿,目光一凛,又道:“对了,方才族长把这小狼崽藏在背后,是什么意思?”
这个“藏”字,格外玄妙。众人立时不说话了,要知道,钦臣之前便袒护过狼人,哪里知道他不会突然倒戈?这无疑是对他的又一次质疑,只看他如何应对才能打消众人疑虑。
钦臣道:“我的意思是……”说着,把绯拎起来,夹在臂弯中。
绯立时又一口咬过去,还是咬在原来那个位置,手腕骨正中央。他有意照着一个地方狠咬,牙齿碰到了骨头也不停下,定是要留疤了。
一猎人提醒道:“族长,这熊孩子咬你!”
钦臣却道:“无碍。”
他现在灵台清明,想起自己方才杀了这孩子的家人,而那些家人显然血统纯高,丝毫没有嗜血的迹象,却被他这样一杆子杀死了,着实造孽;再一看,这孩子年纪幼小便失去了妈妈,心中着实后悔,因而这孩子咬他,便也纵容了,索性给这孩子当磨牙棒用。
一猎人气呼呼道:“这孩子牙尖嘴利,到时扒光了他的爪牙,看他还怎么支棱?”
钦臣一怔,这倒提醒了他,心想:“这孩子如果还这样反抗,只怕是会惹族人不满,不如先叫他睡过去。”伸手用力按了一下绯的发中上星穴。绯登时双眼一翻,昏睡了过去。
一猎人道:“族长,你方才要说什么?”
钦臣道:“我要说的是,把这孩子拎回去做质子。这样的话,狼人族不敢再轻易进犯人族。”
若他说把绯遣送回狼人族,猎人们定不允许,而他身为一族之长,又怎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敌人头目送回呢?可是,这孩子年纪小小,处死实在残忍,思来想去,便是做质子这个法子最为妥当。
而猎人们大都刚猛,当然想着杀之而后快,丝毫不怕狼人进犯,不过冷静下来后,站在全人族的角度一想,“质子”这个主意委实顾全大局,便都欣然答应。不但答应,猎人们还连连夸赞族长英明神武,智勇双全。
钦臣受此恭维,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只因他知道,身处族长之位,虽然手握权力,被众人尊敬,然而宝座之下,却是被无数眼睛盯着,稍有不慎,便会被众人诟病。
这份责任,如同泰山压顶那般困住他的身心,叫他今后的每一步,都要步步小心,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这时,听得一猎人道:“那这些尸体呢?族长打算如何处置?”
钦臣略一思忖,道:“既然做质子,本就是为了止戈停战,求和求平的目的,不能悬尸,以免平添仇怨。既然狼王来了,正好放出消息,就说太子在我们手里,要求谈判止战。”
猎人们均觉得十分有理,立时奔出,四处散播消息。
猎人走后,一时间,屋内空荡荡的。
冷风一扫,飘了满屋的血腥气……
钦臣将那孩子放下,在这七具无辜惨死的尸体面前,也为其他被他杀死的无辜狼人,跪了下来,重重磕了响头,哑声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犹如空谷回音,久久不息……
到了这里,走马灯渐渐停了下来,战火、厮杀、狼人、猎人……都渐渐消失了。巷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只剩一盏盏走马灯挂满了大街小巷。
此时红月落山,灯光昏黄,微风拂过,光影如同粼粼波光一般,无声摇晃,仿佛一切都被笼罩朦胧与静谧之中……
所有人都望着当年的小狼崽,只希望他看了这段生前过往,能放下过往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