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佚名背对着众人。忽然“嘶啦”几响,众人顿时唏嘘一片,差点将眼睛瞪出眼眶。原来,那少女竟又把第二层白布一并撕扯掉了!
当下,少女只身着贴身的运动胸衣和短裤,露出纤细四肢、蜂腰窄背,这对于女儿家而言,无疑是相当暴露的。
然而,虽是如此,那少女肌肉线条勾了全身,流畅而匀称,却丝毫不给人意淫之感,只会叫人觉得,那少女单薄的身躯之下,蕴藏着强悍不屈的力量。
这令狼人们不自觉地提高了防备,嘴里呜呜低吼,发出战斗前的警告。
正以为这少女即将要出什么杀招时,却又听到“嘶拉”几响,难道,却是把仅剩的胸衣短裤都撕了吗……???狼人们登时倒吸一口热气,眼睛瞪得更大了,却见,那胸衣短裤仍是完好无损,而原来是,那少女方才拆掉的,是头上裹缠的白布。
长长的白色布条飘然坠地,一头乌黑长发终究是不必再藏了,在空中飘逸舞动,飒飒如风。
卜幼见之,心中猛然一震,那晚,绯和佚名在卧房夜话,仿佛历历在目,犹在耳畔。
少爷说:“我记得,也是两年前了,那时我曾跟你说过……我,我想看你留长发的样子。”
那时少爷并不知道,自从两年前,他告诉苏恩达丽,希望她能留长发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没有剪过头发。
接下来,苏恩达丽又从胸口处的衣襟里,取了一个物什。只见那物什是木质的,长长的,一端尖细,另一端雕刻了少女,正是少爷送给她的发簪。
还记得那晚,少爷脸颊绯红,小心翼翼地、珍惜万分地,对他的苏恩达丽说:“我先送了你这簪子,你日后若是愿意……愿意为我留长发,便用这簪子挽发,好么?”
苏恩达丽说:“……好。”
如今,她便来兑现这一诺言。她手执木簪,插入墨发之中,手腕一翻,轻轻巧巧,便将三千青丝,紧紧纠缠在了木簪上。
众人都不知道,死到临头了,这少女突然做这一些,是为了什么?只有少爷知道,他的女孩不善言辞,只会用行动来默默表示——
分明,苏恩达丽在对他说:“少爷,那天晚上,你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说:‘若你愿意抚摸我的喉咙,那便是与我定下了契约。我愿意将我的忠诚和信赖献给你,对你绝对服从,以我的生命为代价护你一生一世。你愿意吗?’我在心里回答你:我愿意。”
少女的爱意,是这样的无声而深沉。
两人相知相伴,形影不离十年有余,绯怎能不知道?原本一颗濒死的心又活了过来,他瞬间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只想快快奔过去,将那少女护在自己身后,哪怕,与全族为敌。
可奈何,想法是那么的容易,做起来,却是那么的困难。他刚刚踏出去一步,身前便又拦来那将军,道:“殿下不可!”
绯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让开!”
将军丝毫不让,坚决道:“殿下,前方危险,您还是待在此地更为稳妥,或者,末将送殿下回去先行休息,余下的事,交给末将来处理。”
绯摇了摇头,“不,我……”顿了一顿,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因为太过担心而乱了方寸,尤其此刻,他知自己是佚名唯一的依仗,万不可自乱阵脚,失了太子威严。
于是,他昂首挺胸,拿出太子做派来,强硬道:“本太子要去救苏恩达丽,也命你们也不准再打她!”
然而,这将军是个老将军了,从狼王儿时便一直辅佐国政,狼王都对他存了几分尊敬,威望颇高,因而对待年纪轻轻的绯,尊敬之余,总不免掺杂了几分长辈的提点,道:“殿下这是说了什么话?那佚名是我们全族的敌人,焉能放过?”
绯:“她不是我们的敌人,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的!”
将军:“什么误会?不论是什么误会,那佚名,既已踏入了我们猎人的地盘,便是非死不可!”
绯:“你大胆!”
将军直身跪地,苦口婆心道:“殿下,若是狼王来了,末将相信,狼王也会做出‘死罪’的处决!殿下与那佚名天生宿敌,若殿下执迷不悟,便是……”
绯双目喷火,打断道:“你说什么?什么天生宿敌?苏恩达丽又不是猎人,怎么是我们的天敌?你休要诋毁侮辱了苏恩达丽!不然,本太子要罚你了!”他实在生气,将他最痛恨的猎人,与他最珍爱的苏恩达丽牵扯到一起,实叫他感到恶心又愤怒。
将军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关于佚名是不是猎人,请殿下自己明鉴吧!”斜身让开,好让绯看个清楚。
见这将军这样信誓旦旦,绯心里打起了鼓,迟疑看去,只见,黑夜沉沉,红月绯然,将大地隆在茫茫血色之中。而那少女站在红月下、冷风中,似是并无变化。
绯不耐道:“你要我看什么?苏恩达丽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他方才只是匆匆一瞥,发现没有可疑之处,便是急着反驳。
将军无奈道:“殿下看不明白吗?那佚名分明是个猎人,她在暴血啊!”
闻言,绯心中猛然一跳,可又记得,方才那一瞥,分明没有异样。惊疑不定中,他再度看去,只见佚名四肢仍是纤细,好似一折就断,与猎人暴血时的粗壮体格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又怎会是猎人?登时心下一松,转而怒瞪这将军,心中埋怨他胡乱栽赃。
那将军却知绯一心想要为佚名撇清干系,方才那一眼,就算是看,也看不仔细,只是匆匆一瞥便急着否认,不禁无奈,再次劝道:“请殿下仔细看看!那佚名的四肢是纤细不假,但是这种“纤细”,非比寻常啊!”
经这将军提醒,电光火石间,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一怔,僵硬地、缓缓地,再度转眼看去,只见,佚名的皮肉在收缩,血液在凝聚,骨骼在强化。
好似她身体内的水分被抽干了,血与肉融合在一起,紧紧地包裹在骨骼上,虽然看似瘦弱,然而,全身的肌肉结结实实、密密匝匝,覆盖全身。
经过暴血后,她的身体,从不堪一击的血肉之躯,炼化成了一块无坚不摧的钢铁,极具贲张的强悍力量!
一狼人道:“这女人就是猎人!而且……而且——”似是即将要说什么重磅消息,叫他感到万分震惊,缓了一缓,他才道:“……佚名的暴血方式跟钦臣是一样的!”
这一瞬间,好似一桶冰水从头浇落,绯满腹的怒火尽数熄灭,只觉得透心凉,发抖不止。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佚名怎么可能是猎人?!!!
他只觉得不可思议,震惊,震惊,震惊!全然不敢相信!可是再看一眼,那少女的的确确,处于暴血状态!
他如坠万丈悬崖,大脑空白一片,一句话说不出。
这时,将军道:“殿下看到了,那佚名就是个猎人!咱们狼人族与猎人族天生宿敌,这些年来,彼此杀死对方不计其数,已是血海深仇,势不两立。从未有哪一个狼人,与猎人结下情谊的!更何况殿下您身份特殊,应当做表率,而不是公然违反数百年来的铁律!
殿下此前跟属下们说,那佚名是个普通人,并非猎人,我等起初念那佚名悉心保护殿下十年,而殿下对那佚名用情至深,便勉强接受了这一事实。可事实上,那佚名竟是个猎人!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属下相信,凡属狼人一族,都不会接受一个猎人,成为未来的狼后!哪怕踏入狼人族的领土半步,亦是绝不可能!”
这将军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大铁锤,重重砸在绯的心口,叫他痛到无法呼吸。
若佚名只是个普通人,日后犯了什么错,悔过便是。可如果,到头来,佚名却是个猎人,叫他该怎么办?
自古以来,猎人与狼人的关系,只有一个结局——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失神地望着那少女,只觉得双腿绵软,天旋地转,几欲晕倒,满脑子都是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吾爱悠悠道:“钦臣若是选择一个人安插在绯的身边,自然是选一个猎人,才最放心啊……”
而关于此前的问题:“束缚衣,是给什么人穿的?”也显然给出了答案。
正是因为,佚名是猎人,第二层白布是束缚衣,作用便是束缚佚名的猎人体质。除掉束缚衣后,佚名的身体不再受束缚,便可以顺利暴血了。
那束缚衣若是完好,纯凭力量撕扯是撕不开的,只能靠利刃划破。因而,那束缚衣先被狼人的利爪撕出口子,佚名再顺着那口子撕扯,便能凭借力量将束缚衣撕开。而撕开以后仍能暴血,那就说明,佚名穿的束缚衣只是普通的束缚衣,并没有暗藏钢勾嵌入肌肉里面。
而佚名在束缚衣外面又缠裹一层白布,目的就是为了掩盖束缚衣。亦或者说,她是为了掩盖自己是猎人的事实。否则,绯恨极了猎人,如果让他知道了佚名是猎人,那么一开始,他就不会允许佚名留在自己身边,进而钦臣的计划也会落空。
想通了这一点,卜幼只觉得十分难过。
她尚且如此难过,更何况是绯呢?
这时,狼人们均是愤怒不已,心想太子殿下为何要为了一个猎人,而欺骗自己的族人?齐齐偏头一看,却见,他们的太子殿下,也是又惊、又悲、又怒、又惑……万千的心绪涌上心头,竟是呆住了。
不过,狼人们却哪肯承认自己的殿下被一个女猎人伤了心?纷纷打起了马虎眼,道:“不怪殿下,咱们殿下心底纯善,应是被那女人骗啦!”
“殿下息怒!咱们定要把那贼婆抓住,狠狠收拾一顿,为殿下出口恶气!”
“对对对,杀了她,杀了她!!!”
一狼人道:“这女人的暴血方式跟钦臣一样!可不是谁都有这种暴血方式的,当今世上,我只见过两个人是这样暴血的,便是佚名和钦臣!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卜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难怪之前在钦臣府,佚名能在身穿束缚衣的情况下,打败暴血后的阿坦。原来正是因为,血统足够优秀。
这是一种令人望其项背的天赋优势,哪怕佚名只是一个花季少女,哪怕身穿束缚衣,哪怕不暴血,哪怕从未受过正统训练,她也能凭借天赋,打败全力以赴的平庸之辈。
卜幼不禁两眼放光,感叹道:“佚名和钦臣一样,是‘天纵奇才’。”
吾爱道:“这也是钦臣选中佚名的原因。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何谓‘大任’?看看钦臣就知道:天才的路,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