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出声阻止的,竟是罗韬。
一猎人喝道:“怎么,你也要反叛么?”顿了一顿,又道:“也是,你们都是恸汀族,一家人嘛,总不能窝里横。你们一起上也是一样挨揍!”说着,撸起袖子,准备开干的样子。
“慢,慢,慢……”罗韬却道,“老兄,你那么急干嘛,我有说过要帮这叛贼么?诸位听好了,叛变的只是这亓官氏,可不是恸汀族!”
闻言,那猎人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那你站出来慢慢慢的干嘛,不耽误事呢嘛!”
罗韬压住想要踹一脚这猎人的冲动,硬挤出一丝笑容,道:“我要说的是,这么一个小丫头,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岂不是浪费?杀鸡焉用牛刀。不如这样,咱们一个个轮番上阵如何?”不等众人回应,便是等不及了,毛遂自荐:“我恸汀族先来,就当清理门户,以证恸汀族的清白!”说罢,“唰”的一声,拔出剑来。
陆陆续续有剑士出场,皆是恸汀族旁系宗族,比如罗氏、温氏等人,将亓官幼围了一个严严实实,只待罗韬一挥手,纷纷亮出剑刃,对准了亓官幼。
不得不说,这么多成年男子对付一个女娃娃,看起来实在以多欺少。台上的观众并非人人都想要亓官幼吃瘪。有些心软的人,忍不住担忧起来,嘀咕道:“这么多人对付一个,而且还是对付一个小孩子,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啦?”
“可不是嘛,亓官氏就只这么一个独苗苗,若是受了什么伤,可怎么得了喔。再说,恸汀族长亓官平一向乐善好施,是个好人哩!”
“我听说,这恸汀族亓官氏和其他旁系宗族的关系一直一般,尤其是跟温氏那可是有旧怨……会不会是趁机报复啊?”
“啊,这……”
罗韬听得那些议论声,一脸不耐烦,啐道:“一帮孙子马后炮,吵吵吵,吵个屁啊吵……是这小丫头非要闹事,怪得了谁!动手!”
众人听令,转腕震剑,这便要齐齐围攻而上,却听“唰”的一声清响,寒光出袖,一柄利剑从青袖中锵然而出,荡出一抹浩然剑气,将众人震退两步,却是谁从中阻拦?
须知,恸汀族中只有烟雨堂善用袖剑,舞起剑来可弱柳扶风,也可若竹刚劲,而能在仅仅剑锋出袖时,便把这些剑士震退数步之人,只有……温烟雨。
但见他一双眸子定如烟波,望着亓官幼,劝道:“少宗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退下,我等念你年纪尚小,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亓官幼还未作答,便有人先不满了,道:“你说没发生过就没发生过?把老子当猴子耍呐?”
这人说话着实粗鲁,却见温烟雨不气不恼,反倒抱拳做了一揖,道:“我愿替舍妹担了这一责。”
见他这般斯文有礼,不少人议论纷纷:“这温烟雨还挺大度的,我一直以为他因为他父亲那事记恨着亓官氏呢。”
“我也以为,看来是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
“不容易啊不容易,这温烟雨年纪轻轻,却比他爹大度稳重多了,而且剑术高超,是个好苗子……”
亓官幼却没法共情这所谓的君子之腹,毕竟若是没有温烟雨通风报信,她和阴灵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摇了摇头,兴致缺缺道:“多谢你替我说话,可是很抱歉,你就算再问一万遍,我也是一样的回答:我不会妥协的。”
既如此,温烟雨失望地摇了摇头,退到一边,不再插手。
罗韬接着道:“各位听见啦,不是恸汀族内部翻脸不认人,而是这丫头不识抬举,怨不得旁人!”不少人点头认同。
亓官幼:“那还啰嗦什么?你们一块上吧!”
剑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冲了过去,将她小小一人围得密不透风,都看不见她人影了,只看见斗成了一团残影,不断传出“铛铛铛铛铛……”,显是剑刃相撞的声响。
不过多时,“轰”的一声,残影之中爆出一团剑气,将剑士们震得飞了出去,跌落数丈之外。
而那少女,则稳稳地站在遍地断剑之中,道:“下一个。”
众人不禁感叹:“早就听闻这亓官幼出剑速度极快,出一招的时间,相当于普通剑士出一千招。除了她爹,根本没有人能看清她的招数。”
“要不怎么说当今天下第二呢,年纪轻轻便是如此,待到修炼时间更长,岂不是比她爹还厉害?到时她若是一门心思袒护阴灵,怕是于人间而言是一大祸灾!必得现在趁她还没强大到那份儿上,把她今早铲除了才好!”
“说得不错,可现在恸汀族旁系算是败下了……下一个上场的是谁?”
只见数百个纤细倩影倏然飘出,人人一身红衣,手托红火,悬立空中,将亓官幼团团围住,正是湿婆女族。
整个校场红红蓝蓝,风火猎猎,将那小女孩包围。
有人道:“她的极限是一招挑千招,而湿婆女弟子只要不断释放红莲业火,在极短时间内就能放出上千团红火攻她,看她还怎么应付。”
“怎么应付……”亓官幼瞳孔中倒映着万千飞火向她冲来,轻轻地哼了一声,满是不屑与轻狂,道:“那还不简单么。”
说着,她单手转剑,翻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顺势双手正握剑柄,高悬头顶,单膝跪地,一剑,插入地下!
“呼!”的一声,剑尖之下,散开绵延雄浑的剑气,将遍地断剑一一震起,浮于半空,嗡嗡震动,剑指四方,蓄势待发。
而后,亓官幼站了起来。她不慌不忙,单手反握剑柄,引着仍插入地面的剑尖,纵切划着地面,上挑拔出剑尖的同时,对准四周凝定的浑厚气浪,纵向劈出一斩——
“破。”
顿时,强悍的气浪迸裂四射,催动上千把断剑向四方飞射而去,劈开红莲业火的刹那,火花四溅,霎时间,整个校场仿佛下了一场璀璨的烟花雨。
就在这场盛大的火雨中,湿婆女弟子宛若点点火星,飘飘然坠落在地,猛喷出一口鲜血——就在方才,她们被剑气震出内伤,已是不堪大用。
而那少女,虽是气喘,虽是身上的公主裙被烧得破破烂烂,却也是握紧了手中宝剑,直挺挺地站在火雨之下,岿然不动,一个字、一个字,砸落当场:“还,有,谁……”
众人大吃一惊,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少女年纪不大,却在短短时间内,接连干掉两拨人!这若是放任她不管,假以时日,定是个贻害千年的祸害!
那么,还等什么?
“一起上!”
众人纷纷拍案而起,向那少女奔杀而去。
当然,也有一些人质疑:“不是说车轮战吗?你们一块对付一个女娃娃,岂非以大欺小,倚强凌弱?”奈何这声量太小,被更大的喧嚣人潮遮掩过去,微不可闻。
有的粗人嗓门大,好似青蛙一样腾跳到空中,双目放精光,哇哈哈地吼道:“今日咱们便教一教你,什么叫做年少无知!”
哪知,那年少之人却一身反骨,非但不怕,反而一身气焰万丈高,燃着了天,烧穿了地!
她道:“无知,才无畏——谁怕你们了!”
不少人一听,灭她气焰,杀她之心更重!
纷纷围攻而上!
方才,对付恸汀族旁系宗族下属门派时,两方使的都是剑术,可谓是本家功夫对战,而亓官幼的剑术以断层的强大实力,排行第二,对付这些凡夫俗子自然拔得头筹。对付湿婆女族时,则是远攻,她利用强悍如神的剑气,一剑,便可荡平红莲业火,也非难事。
可是当下里,一来,这两族的族人一旦进入战斗状态,肌肤都不似常人那般一剑便可戳破。大梵天族以金刚之身防御;猎人族进入暴血状态后,肌肤更如钢铁般强硬。或多或少,可以抵挡一部分剑锋。
当然,若是单挑,纵然他们身强如铁,也抵不住亓官幼的神力之剑。奈何当下并非单挑,而是众多人将她紧紧围住,对她连环攻击,总有她分身乏术的时候。
二来,大梵天族和猎人族擅长的是近身肉搏。其中犹以猎人族最甚,猎人们耐力极强,天生的杀胚,没有主动投降,只有耐力耗尽而被杀死,就算是身体被砍得伤痕累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仍会进攻,血条厚得很。而亓官幼要对付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防御为主,就算是攻击,在如此分身乏术的战况下,又怎可能每一剑正中猎人要害?
而且猎人速度极快,丝毫不给她放大招的机会,便闪电一般来到她的身边,以单手捏断狼人喉骨的强悍力量,一拳轰向她的背骨,就算是她反应及时,用剑锋格挡,可也架不住,其他猎人趁机接连不断地近她身侧,对她发出连环攻击。加之大梵天族也围她身侧,左手降魔印,右手拈花指,如急雨一般砸向她。
她不是铁打的,也没有三头六臂,怎抵得住这么多人持续不断地,用迅猛无比的攻势,对她近身攻击?只怕最后的结局便是,待她力不可支,防御变慢,然后众人轻而易举的,将她杀个半死不活,秋后发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时机到了!
眼见她反应变慢,大梵天弟子迅速将她包围,举起降魔印掌,向她攻去。只听得掌风劲急,虎虎生风,这若是齐齐打在她身上,怕是当场身骨碎裂,一命呜呼。
这一刻,亓官幼不禁想起了爹爹,悲从中来:“爹爹,女儿对不住你,这便去了,若有来世再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只可惜不能在身死之前,见你最后一面,爹爹,爹爹!女儿好舍不得你啊,爹爹……”转念又想起阴灵,心中多了一丝慰藉:“你们和爹爹都是我的家人,虽然,我不能与爹爹在一起,可是幸好,我虽身死,却灵魂不死,我总还是会与你们在一起。咱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眼见降魔印掌近在咫尺,自知已反抗不及,她准备坦然受死,然而,就在这生死关头之际,忽见一抹白影闪过,挡她身前,围她绕了一圈,于瞬息间,卸掉了围攻她的所有掌力,这个过程发生得太快,她还没看清到底是何人出手相救,只听得一个极其淡雅、又清隽的声音,道:“勿要随意杀生,都回去吧。”便见大梵天族弟子纷纷退下。
她目光追去,想看一看那救她之人到底是谁?却就在这时,后背一痛,竟有人趁她分神,从背后给了她一拳。气血冲撞之下,她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喉咙一紧,被人掐住脖子、锁住四肢,压到在地。
如此强悍的指力和迅疾的速度,只有猎人族了。她的力气跟猎人族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丝毫反抗不了,很快被掐得眼球充血,脸面涨红。
这时,眼前晃晃悠悠走过来一双胖脚,看那靴子上镶着拳头大的翠玉,便知此人嚣张纨绔,不是罗韬还能是谁?只见他摇头晃脑,得意道:“哈哈,你输了。”
亓官幼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道:“若是单打,我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齿!”
“你!”罗韬脸皮一拧,但一顿,又嗤声笑了出来,讽道:“但你还是输了。谁在乎单挑还是群殴?哼!你该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总逞一时之气。你爹有你这么个逆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不如这样吧,你给我磕个头,哥哥我就让你舒坦点。”
闻言,亓官幼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后脑勺,懒得搭理。
见她不理,罗韬脸色更加阴郁,点了点头,“好,好,好……”默了半晌,突然一偏头,“来人!”
剑士们纷纷上前听命,“堂主有何吩咐?”
只见他不忙下达命令,而是先蹲下身来,一把抓起亓官幼的头发,拍了拍她的脸,阴邪邪地笑道:“不通气的小东西,你猜哥哥我要干什么?”
亓官幼索性连白眼也懒得翻了,直接闭上眼睛,仍是懒得搭理。
然而,“不理我?没关系,你现在不看,待会有你好看的……”说着,罗韬站起身来,盯着阴灵,双目射出冷冷幽光,道:“给我,杀……”
剑士们一抱拳,“是!”
便如他所说,亓官幼不想睁眼都不行了。眼睁睁看着这帮剑士肆意杀害阴灵,她只觉得要呼吸不动,一张小脸从红色变成了紫色,额上青筋暴跳。
可她越生气,越伤心;罗韬就越高兴,越痛快,蹲下身来,一双眼珠子又大又圆地瞪着她,狞笑道:“怎么,现在肯磕头了么?你磕一个头,我让他们少杀一个人,怎么样?”
自然是不怎么样,她知道罗韬这番话是骗她的,与其求别人,不如求自己,于是,食中二指并拢,轻轻一勾,便是忽闻一阵剑鸣潇潇,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就在一丈之远,忽然,“嗡——!”的一声沉吟,剑鸣,中止了!
亓官幼侧目一看,暗叫不好。
罗韬则是笑道:“你不是要光明正大打架吗?怎的偷偷召剑啊……嗯?”
不错,她方才悄悄捏了剑诀,试图召剑来自己身边,然而剑飞中途,却被几个猎人合力一脚踩在了地上。
为了警告她不得反抗,那猎人更用力地掐住了她脖子,直叫她胸闷气短,口中溢血,就在这濒临气绝的时刻,“等等……”这一回跳出来阻拦的,却仍是温烟雨,听他道:“这毕竟是恸汀族少宗族,请诸位手下留……”
却没等他说完,亓官幼的喉咙和四肢便同时一松,不禁惊讶:“这些人这么听劝吗?”
然而下一刻,却听几声惨叫,抬眼一看,只见半空中飞着几只血淋淋的断手,正是那几个掐住她脖子、锁住她四肢的猎人手!
是谁,砍断了他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