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韵苑的日子,平静而崭新。
沈清辞和周嬷嬷得到了妥善的安置,饮食起居虽不如藏剑山庄精细,却自由踏实。老赵也被安排在了外院做些杂役,对安稳的生活感激涕零。
谢云深伤势渐愈,一有空便会来竹韵苑探望。有时带来些时令瓜果,有时讲述些武林盟的趣事和江湖见闻。在他的描述里,江湖不再是只有打打杀杀,更有侠肝义胆、奇人异事和壮丽山河。沈清辞总是安静地听着,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这些,都是她过去在深宅中无法想象的广阔世界。
“沈小姐,你若觉得闷,可以去藏书阁看看。”谢云深建议道,“盟中藏书颇丰,不仅有武功秘籍,还有各地风物志、医药典籍,你定然会喜欢。”
沈清辞欣然前往。武林盟的藏书阁规模宏大,汗牛充栋。她如饥似渴地沉浸其中,不仅看杂学,也开始涉猎一些最基础的武学原理、经络穴位知识。她过目不忘的天赋在此得到了极大的发挥,往往谢云深提起某本冷僻书籍,她都能接上几句,令谢云深啧啧称奇,两人交流愈发投契。
这一日,沈清辞正在藏书阁翻阅一本《九州奇物志》,寻找可能与“天机阁”或母亲玉佩相关的线索,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快去看看!玄苦师叔又和药庐的辛老先生吵起来了!”几名年轻弟子匆匆跑过。
沈清辞合上书,心生好奇。玄苦大师她是知道的,是盟中一位德高望重、却脾气火爆的长老。那位“辛老先生”又是何人?竟敢与玄苦大师争执?
她跟着人流来到演武场旁的一处空地。只见玄苦大师面红耳赤,正对着一个穿着邋遢葛袍、头发胡须皆白、却面色红润的老者吹胡子瞪眼:“辛老儿!你还有脸说!上次你给我那瓶‘十全大补丸’,害得老衲拉了三天肚子!你这庸医!”
那被称作辛老儿的老者,手里拿着个酒葫芦,醉眼惺忪,浑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呸!你个秃驴懂什么?那是给你排毒!自己虚不受补,还赖我的药?爱要不要!”
“你!”玄苦大师气得举起蒲扇大的手掌。
“师叔息怒!”谢云深及时赶到,拦在中间,哭笑不得,“辛前辈,您就别逗玄苦师叔了。”
沈清辞在人群中观察着这位“辛老先生”。他看似落魄不羁,但那双偶尔从醉意中闪过的眼睛,却清澈锐利,仿佛能洞悉人心。她注意到他拿着酒葫芦的手指,骨节分明,异常稳定,指甲缝里还沾着些新鲜的药泥。
“这位辛老先生是?”沈清辞低声问身旁一位面善的女弟子。
那女弟子小声道:“他叫辛无疾,是盟主的朋友,听说医术极高,但脾气古怪得很,常年云游在外,最近才回盟中。就爱待在药庐里鼓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总说盟中弟子‘筋骨朽钝,不堪造就’,气得武学师父们够呛,偏偏盟主还由着他。”
医术极高……脾气古怪……沈清辞心中一动。
这时,辛无疾似乎觉得无趣,打着酒嗝,晃晃悠悠地准备离开。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在沈清辞身上顿住了。
他拨开人群,径直走到沈清辞面前,一股混合着酒气和药草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他凑近沈清辞,几乎要贴到她脸上,仔细打量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异。
“咦?”辛无疾绕着她走了一圈,鼻子还抽动了两下,像在嗅什么味道,“小丫头,你……你过来。”
众人都愣住了。谢云深连忙上前:“辛前辈,这位是沈姑娘,是盟中客人。”
“老子知道!”辛无疾不耐烦地摆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沈清辞,“小丫头,你娘……是不是姓柳?”
轰隆一声!仿佛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沈清辞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辛无疾!他怎么会知道?!母亲姓柳之事,在藏剑山庄几乎无人提及,这个初次见面的古怪老人,竟然一口道破!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镇定,微微颔首:“前辈……如何得知?”
辛无疾没有回答,而是猛地抓起她的手腕!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沈清辞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三根手指搭在她的腕脉上,辛无疾闭目凝神,脸上的醉意似乎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的神情。片刻后,他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清辞,喃喃自语:“像……真像……这脉象……竟然是‘先天灵脉’?难怪……难怪她会……”
他声音很低,只有近处的沈清辞和谢云深能隐约听到只言片语。
“先天灵脉?”谢云深也露出惊讶之色,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他习武多年,自然知道“先天灵脉”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百年难遇!
辛无疾松开手,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沈清辞嘿嘿一笑:“小丫头,有没有兴趣跟老头子我学点好玩的东西?比如……怎么用草药放倒那个秃驴?”他指了指还在生闷气的玄苦大师。
沈清辞的心跳得飞快。这个神秘的辛老先生,不仅认识她的母亲,还看出了她特殊的体质!他口中的“好玩的东西”,绝不仅仅是恶作剧!这或许是解开母亲之谜、更是她获得力量的绝佳机会!
她压下激动,福了一礼,语气恭敬而坚定:“若蒙前辈不弃,清辞愿学。”
辛无疾满意地咂咂嘴,拍了拍酒葫芦:“好!总算遇到个不那么蠢的!明天这个时候,药庐见!”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走了。
留下原地心思各异的众人。谢云深看着沈清辞,眼中充满了惊喜和期待。而沈清辞则望着辛无疾远去的背影,紧紧握住了袖中的半块玉佩。
母亲,您到底是谁?这位辛前辈,又和您有什么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