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在左耳边 第5章 难捱

缩在角落的人蜷着腿，右手抓着那个布制玩偶，左手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林若寻静静地看着，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但是孟云舒嘴里喊着自己的名字，说的话也太难听了些。

“你全家都该死，都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女孩用手指死死扣进玩偶里，发泄着怒火。

有风吹过，林若寻被吹的眯了眯眼，忽的，她看清了玩偶的样子，眼睛处的钮扣被红色的线遮盖，全身都扎着针，尤其是左处心脏的位置，有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上面。

孟云舒放下紧攥头发的左手，伸进校服口袋，取出一根新的针，抹掉针尖处的保护套，猛地扎进了玩偶的左腿上。

林若寻皱了皱眉，正后退欲要走，却撇到了玩偶身上用红色马克笔写着的名字。

林若寻。

“林若寻。”

“林若寻？”

“你怎么了？从刚刚起你就一直在发呆诶。”

林若寻回过神来，面前的李潇湘摇晃着她的肩膀，面色担忧：“你的脸色很不好，你要不要回家休息啊？”

正在这时，校医阿姨从另外一间医务室走出来，扫了一遍医务室的人，随后把目光落在半个身子都伏在床上的人的李潇湘脸上：“这个小同学为什么晕倒？有低血糖或者别的什么情况吗？”

“她有点晕血。”李潇湘直起身，又转过头问林若寻，“你吃早饭了吗？”

林若寻摇摇头。校医阿姨听见前半句，眉头皱得更深了：“一般晕血不会晕很久，要考虑是不是有心脏病。”

李潇湘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对好友下了预警的人，旁边站着的陈言默同样如此，秦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一眼在床上半坐着的林若寻。

林若寻没什么反应，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校医阿姨深深地看着这个浑身苍白且有些瘦弱的女孩：“我姓张，弓长张，我先给你检查一下吧，无关同学先出去。”

李潇湘摸摸林若寻的头，随即和其余二人走出了医务室。

张医生拿了听诊器，半弯着腰问询着一些基本问题：“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若寻摇摇头。

“觉得气够用吗，喘得上气吗？”

林若寻上下点点脑袋。

“你以前有什么心脏问题吗？或者还有没有晕倒时间过长的情况，大概什么时候，最近有没有感冒、发烧、腹泻……”

问题一个个抛出，少女一一回答，问诊接近尾声，张医生带上听诊器，撩开少女掩在被子下的校服衣摆，用听诊头放在林若寻的心前区。

“家里人有没有心脏病？”检查进行的差不多了，张医生用手指持续按压着少女纤细的脚踝和小腿前侧。

“不太清楚。”林若寻垂着眼看着张医生。

听到回答后，张医生盯着少女小腿凹陷下去许久的皮肤，那是刚刚按压的地方，沉默一瞬，随即立刻站起身严肃地对林若寻说：“我建议你回家后让家里人带你去检查一下，一定要去检查。”

林若寻沉默着，淡淡点点头。

张医生冲门外叫了声“进来吧”，就转身走进隔间里，走前再次深深地看了眼林若寻。

走进来的只剩陈言默了：“他们去操场上帮忙了，老师怎么说？”

陈言默走到床位边坐下，转头看向面前这个像白玉瓷娃娃般的女孩，长睫微微颤动，嘴唇紧抿，双手攥着洁白的被子。他有些坐立不安，也不敢伸手去碰她，怕她碎掉了。

面前的人迟迟不说话，陈言默疑惑地歪歪头：“林若寻？”

少女仿佛才从梦中惊醒，也抬头看向陈言默：“没什么，不用担心。”

陈言默才不信，她现在的脸色比他出门前白了不止一个度，于是他起身，熟门熟路地从窗台的笔筒里掏出一根水笔：“呐，膝盖借我用一下。”

林若寻将左腿膝盖从被子里露出来，她看见陈言默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白皙的小腿，右手拿着水笔在胶带上写着什么，她没注意看，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陈言默已经红透的耳尖吸引了，那股红还有往脸颊上晕染的架势。

“放心，一切都会好的，不管是什么病，我都陪着你。”陈言默青涩的嗓音传来，他写的很仔细，呼吸都有些喷洒在了她的腿上，痒意激得她缩缩腿，被少年加了点力道捏着。

“好啦！你看看。”林若寻好奇地探头看去，胶带上写着“不要怕，有我在。”

林若寻弯着眼睛，看着已经满脸通红的陈言默：“嗯，我明白。”

-

校运会过后的三天显得格外难熬，枯燥的校园生活总是需要些乐子填补。

他们学校的北门南门都有几家奶茶店，经常有同学偷摸着出去买奶茶，不过只有南门的保安会特意不锁伸缩门旁的铁门，当然，想溜出去也得找好时机，不然教导主任发现了，那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班晚自习的老师去办公室找资料了，李潇湘摇着斜前桌的林若寻，放低声音：“诶诶，你知道运动会第一的神秘大奖是什么吗？”

林若寻转过头，眼神里带着好奇：“什么啊？”

“两套五三！哈哈哈哈哈哈！”李潇湘咯咯地笑，越笑越大声。

林若寻无语地转过头，回头的瞬间，班级右侧的窗户外闪过了熟悉的身影，她赶紧又看向李潇湘，小声提醒：“老师来了，别笑了。”

李潇湘瞬间住嘴，也探头探脑地往窗户看，就看见了手上抱着一摞书的陈言默，她挑挑眉，又把林若寻摇回来，冲她努努嘴：“什么老师啊，是你相好来了。”

林若寻刚想看看什么相好，就被后门的声音打断：“这么热闹？说什么呢，要不要来讲台说？”

两人都捂住额头，怎么真来了。

刚从一班门口路过的陈言默扬起头吐出一口气，刚刚从林若寻班級门口走过去，她应该看见了吧？嘿嘿，又让她多看了我一眼，陈言默甜滋滋地想着。因为手里抱着书，大部分值班老师都没有注意他，只觉得又是给同事送资料的牛马。

一路走到南门，陈言默悄悄钻进保安室：“oi，保安菩萨，帮我暂时保管这些书，拜托！！”

他双手合十冲保安拜了拜，见保安笑着摆摆手，陈言默才像耗子一样迅速打开铁门冲了出去，走到尾街处，在奶茶店买了杯杨枝甘露。

陈言默戳上吸管，逛起了小吃街。呐，来都来了，那就给北冰洋带点吃的吧，女生总是要管理身材，北冰洋那么瘦，带点什么给她补补呢……

目光扫了扫周边的店，陈言默突然沉思，林若寻喜欢吃什么来着？

青菜？那也太难吃了吧。

他锤锤脑袋，唉……早知道上次就连着这个问题一起问李潇湘了。正抓耳挠腮思考着的陈言默忽然亮起灯泡：唔，不过，应该没有人会拒绝□□糖吧？

陈言默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立即冲进最近的小卖部买了三包青苹果味□□糖，顺路又买了杯热奶茶。

转身想原路返回时，陈言默愣在原地：不是，这两条路怎么长得一样？

左边是亮着暖黄色灯光的面包店，右边是充满油烟气的串串香，陈言默咬咬牙，往哪走都是走，肯定可以绕回学校。想到这，他放松了点，信心满满地朝串串香那条路走去。

刚开始的风景还算熟悉，文具店挂着Jay海报，拐角处总蹲着几只猫的旧花坛。但渐渐的，周围的景象开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陈言默一脸震惊，不是，这里原来有蛋糕店吗？啊，这家麻辣烫居然在这？

“再走走吧，”他暗自点点头，“地球是圆的呢。”

十分钟过去——

杨枝甘露里的小料都快被喝完了，右手提着的专门买的热奶茶也要凉了，陈言默的表情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前路上僵住了。他一狠心，咬咬牙，几口吸完剩下的小料，将杯子往垃圾桶一甩，冲啊！

飞奔的路上，他把奶茶揣在怀里，余光里经过了商场，书店，电影院，直到走到头，大马路映在眼前。有小轿车飞速穿过路面发出声响。

天已经黑的彻底，即使是夏天漫长的白天也已经等不及下班了。路灯闪烁着，把陈言默的影子拉的又窄又长。

他僵硬着脸，从口袋摸出手机一看，消息栏里弹出99加的提示，全部来自宋宁，最新一条：“老班来啦默哥！你再不回来就要写检讨了！现在全班都等着你呢！”

时间显示，六分钟前。

死寂，一片死寂。

陈言默崩不住哀嚎一声，掉头继续跑：“完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