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阙辞 第4章 太子的秘密

两人各自亮出了獠牙，像两只平静擦过对方领地的兽，嗅到，试探，互龇，然后各自退到自己的界限处，警惕的观察着。

沈如玉后半夜倦了，便自顾自的上床躺下睡了。李承璟则是在桌旁坐了一夜，看着躺在床上睡得没心没肺的太子妃，他有些牙痒。

第二日天色亮了起来，台上的红烛烧完了，只留下红色的蜡油。桌上的合卺酒还没来得及喝便碎在昨日的意外中，满地的瓷片好似那场锋机必现的试探。

李承璟褪下了昨日那身大红喜服，穿着素色中衣站在窗前。晨光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勾勒出他硬挺的下颌线条。

沈如玉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视线触及窗边人时，她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番。

坦白来说，李承璟在没有刻意掩饰的情况下，是一个看起来英俊笔挺，如玉一般的男人。

径直走出卧房，沈如玉没有惊动他，只是到了外屋，任由侍女为她洗漱装扮。

“殿下，您这太子妃，确实不简单”一个摇着扇子的年轻人从屋外走到窗边，颇为不羁的随意斜靠在外面的窗框边。

他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模样，笑起来眉眼弯弯。身着青衣腰配璎珞，是时下京城年轻人喜爱的时髦打扮。

“嗯，”李承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昨夜沈如玉巧妙的跌入他怀中避开刺客的刺杀，顺便手肘击打他的穴位，这种种利落身法，聪明的脑子，不由得他不多想。

叫南宫回的年轻人摇摇扇子，“我会让人去江南查一下她。按殿下说的，一个养在江南老家的庶女，怎么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段，除非……另有目的。”

“秘密去查，”李承璟看了眼外屋正在梳妆的沈如玉，“不要惊动任何人。孤要看清楚，她背后的线到底攥在谁手里。”

“是，另外之前你让我查袁将军的案子，证据线索太少了。目前能确定的是，他身边的两个副官都消失了，一个是随他回京的李能。另一个叫袁青山，是他的义子。”

“接着查。”

这是成婚第二日，按规矩太子要携新太子妃进宫面见皇上皇后。李承璟进屋时，沈如玉正端坐让香凝为自己梳头发。

李承璟没有惊动她，只是倚着门框静静的看着。沈如玉人如其名，不光容貌惊艳绝伦，身姿也是曲线窈窕。

只着一层柔纱里衣的她看起来像裹着糯米纸的糍团子，就是不知这个团子里装的什么馅。

沈如玉在李承璟一进门时便已经发现了，她只是继续描着眉毛，手稳得一丝抖动都没有。

“夫人，需要为夫为你描眉吗？”

沈如玉轻轻放下眉笔，转过脸带着笑意说好。她的面上似有三分羞怯，三分惊喜。

李承璟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将她的肩头转向自己。拿起眉笔为她细细描画，他的眼神冷静自持，神色没有昨夜的凌厉。

这个距离还是太近了，他带着茶香的呼吸扑到面上，沈如玉有些僵硬，索性闭上眼睛任他折腾。

只听李承璟忍不住笑了一声，沈如玉睁开眼赶忙去抓镜子看。还好还好，太子殿下的手艺还算不错。

“夫君在笑什么？”

“见夫人你视死如归的样子，觉得有趣罢了。”

……沈如玉在幻想中已经继昨夜又再揍了他一顿了。面上却笑了起来，“夫君的手艺真不错！是否常给女子画眉啊？”

李承璟不语，只是百无聊赖的撑在桌上看她梳头。香凝为她挽起头发，昨夜大婚过后，今日她须得挽起头发做妇人装扮。

李承璟的目光穿过她如云的黑发，看向她微垂的脖颈，在晨光中她脖颈肌肤莹白如玉。

在这片莹白的肌肤上，一条线状的红斑格外显眼。他突然猛地一把抓住沈如玉的手腕，“你耳后这是怎么回事？！”

沈如玉有些懵了，耳后？香凝仔细看了一眼说，“太子妃，您的耳后有一处红痕。”

对于李承璟过激的反应，沈如玉有些吃惊。她不着声色的慢慢抽出手腕，“这是胎记，自小就有。”

“胎记……”李承璟若有所思的坐下来，不时看一眼沈如玉，却没有再说话。

他的记忆里，那个只短暂陪了他一年的小伴读，却为了他挡住了冲过来的马蹄，混乱中滚到泥堆里，爬起来脖子被树枝划伤，血染红了领口。

沈如玉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脖子，感觉有些不适，她不动声色的将衣领拢上一分。

李承璟带着一丝探究，“夫人脖子后面的胎记……形状很是特别。”

沈如玉没有再说话，拿出口脂点绛唇。她的皮肤极白，今日用的是杏粉色口脂，更衬得脸似桃花般娇艳。

进了宫，引路的小太监说一早皇上就去了皇后的坤宁宫。今日太子和太子妃来拜见就直接到坤宁宫去。

沈如玉一路低着头，小心谨慎，不敢左顾右盼。一旁的李承璟侧头看了她一眼，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背又佝偻了几分。

旁边路过的宫人都忍不住多打量了这二人几分，带着些许的嘲讽，寻角落议论，说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一个窝囊太子，还真是般配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如玉用脚在丈量距离。走过多少步从宫门到了第一个转弯，左转后经过了几个回廊，牢牢的记在心里。

皇宫很大，两人沉默的走了近一刻钟，才到了坤宁宫的门口。在等待小太监进去通传的时候，李承璟对她说，“笑一下。”

“啊？”沈如玉不解的看着他。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都要演得好一点。”

沈如玉看着站在自己斜前方的李承璟，又收起了那寒光乍现的锋芒，甚至连背脊都微微塌下去了些。

“拜见父皇，母后。”跟着李承璟行完礼，沈如玉恭顺的站在夫君身边。

皇后的脸色不太好看，毕竟作为东宫太子，娶得却是一个庶女。皇上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他和蔼的问沈如玉，“太子妃，你们昨夜休息的可好？”

沈如玉行礼后恭敬的回答道，“谢父皇关心。昨夜，我们挺好的。”她的脸上带有一丝新妇的羞怯，皇上不疑有他，捻捻胡子点了点头。

转而又对太子说，“承璟，娶了妻就是大人了。以后不可再糊里糊涂，要懂得爱她敬她，就像朕对你的母后一样。”

李承璟点头称是。皇后的话则简单许多，只有一句，“委屈你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也并没有指定对谁说的。

从宫中出来，李承璟叫马车直接送沈如玉回太子府，自己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沈如玉也无心问他，趁此机会刚好将太子的府邸探寻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回到府中，沈如玉找来纸笔，将刚才入宫走过的路画成了路线图。她标注了坤宁宫，泰和宫等几个刚才经过的主要地方和路线。

马车入宫前也是从东门绕到了西门，凭借经历的路程时间，她几乎绘制出了半个宫城。

这是多年带兵打仗练出来的功夫，她甚至可以只在山坡上看一眼敌人的大营，就可以准确的画出所有的营帐，算出敌人的军马数量。

仔细的收起图纸，叠好放入她随身带来的一个锦盒里。上层是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李承璟就算有兴趣也不会往下翻看。

而后吃过午饭，让香凝在房外守着她午睡。沈如玉一个翻身，从窗户轻巧的跳了出去，开始太子府的探索。

太子府中下人并不多，甚至还不及一个普通诸侯王爷。四处的陈设也都简单，如果对应太子的身份，甚至可以说稍显简陋。

沈如玉大概翻了翻太子现在居住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转身要走，却不小心撞到墙边一个架子，最顶上有一个小盒子掉了下来。

她眼疾手快伸手接住，“呼～”还好动作快，没有发出声音。

“藏这么高，里面有什么？”出于好奇，沈如玉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的东西让她匪夷所思，有一个弹弓，一个折叠起来的风筝面。“这李承璟这么有童心吗？留着孩子玩的玩意儿。”

沈如玉嘀咕了一下便将盒子放了回去。

别的地方都没有什么收获，她悄悄推开了书房的门。太子的书房里除了同一般书房一样的笔墨纸砚，墙上挂的几副书画，也无甚别的。

除了，沈如玉转身，发现书房的另一段，有一个很大的木桌，上面散落着木刀，小手锯，笔刷，还有几个没做完的木头雕刻。

在木桌的后面有一面墙的架子，上面摆着各种惟妙惟肖的木头雕刻。有栩栩如生的人物，憨态可掬的动物，还有一些和真实建筑一样的，只是缩小了无数倍的小房子。

“原来太子的爱好是这么上不了台面的，难怪皇上对他诸多不满！”沈如玉走到架子前细细欣赏着。

李承璟的手艺很是了得，几乎一眼都能看出所雕何物。这么一个文弱的读书人，却有着木匠的爱好。

从上到下看着，柜子的最下面，有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小木匣。沈如玉打开，里面的东西让她愣住了。

里面只有薄薄几页纸，甚至纸已经微微有些泛黄，那是一封通敌信！字迹潦草，凌乱画了几条行军路线图，甚至在信边还有一个隐秘的符号。

她的手在颤抖，有些熟悉的笔迹，隐秘而不为人知的符号。但是她知道，以父亲的忠心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通敌的书信。

那么，这就是伪证！沈如玉的手指用力的抓住匣子，到底是谁，能够伪造这样一份连她都一眼没有看出来作伪的证据！

“吱呀”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外面的阳光带起飞舞的灰尘，李承璟端着一碗汤药站在门口。

“孤的太子妃，你在书房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