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阙辞 第3章 嫁给废柴太子

席中央舞姬身姿妙曼，随着乐声或急或慢的舞着。乐声陡然转急，舞姬踮起脚快速的旋转着，水袖上下翻飞，旋至太子席前。

李承璟似乎被惊到了一下，手里的酒杯顺势飞出，杯中残酒不偏不倚的溅到了沈如玉的裙摆上，洇开成一团刺目的污渍。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几道好奇，亦或许是嘲弄的看热闹的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

李承璟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站了起来，慌乱中撞翻了桌上摆的果盘，水果滚落一地，场面更是难看。

亭中的皇上微微蹙眉。

他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对着沈如玉的方向作了一揖，语气惶恐又紧张，“孤……失仪了！污了小姐的衣裙，还望勿怪！”

沈如玉的目光从裙摆上那团污渍转到眼前这位惊慌失措的太子脸上，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态度谦卑甚至有些卑微。

“太子言重了！如玉不敢。”

那双仓皇的眼睛，听到她的回答后，微微抬起，正好撞上沈如玉的视线。就在这一瞬间，沈如玉心猛地一沉。

那慌乱瑟缩的眼底中，极快的掠过一丝东西，那是一道清醒，冰冷，像刀光一般的一闪而过，快得让人觉得是错觉。

沈如玉抓住了那一丝，那绝不是属于一个真正懦弱窝囊之人的眼神。

她的手在袖笼中攥了起来，面上仍保持着受惊后强装镇定的模样。微微侧身，带着一丝羞怯，又补了一句，“无妨的。”

声音轻柔如烟，似是带有私下隐秘的关切。她垂下眼眸，挡住翻涌上来的疑虑。

李承璟行礼后默默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之后再无动静。

宴席结束，皇上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宣布了将沈知行丞相家的二女儿沈如玉，指婚给太子李承璟的旨意。

旨意下来，一半的人觉得沈家高攀了，家中的庶女竟然能被指婚成太子妃。

而另一半的人，觉得这样一个美若仙子的女子嫁给这个出了名的窝囊太子，这辈子也是可惜了。

数日后，皇家的聘礼就抬到了丞相府，喜服金银首饰各色礼品随着礼单全都一并进了门。

虽然礼节聘礼一样不落，但皇上对这个太子的不满意仍然从丝丝细节上透露出来，比如没有人在意喜服是否合身，也没人发现有的礼上竟然没有避讳太子的名。

沈如玉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穿过女装，更不必说嫁衣。如果父亲还在，见到自己出嫁一定很开心吧。

沈如玉深吸一口气，将想要喷涌出来的泪水逼回眼中。

“妹妹，”沈卿卿缓步走到她身边，跪下来，镜中出现两张美丽的脸。

她轻轻抚摸着沈如玉的头发，为她调好头上的金簪。“虽然我们才相交几个月，但我真心将你视作我的妹妹。想到你的身世，我甚是心痛。”

“姐姐，我知道你待我好。”沈如玉努力的对她展露一丝笑容，“你莫担心我！听说这个太子又蠢又软弱，身体也不好。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了寡妇。”

“傻妹妹，你别瞎说话！”沈卿卿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不管他是怎样的人，终归是太子，皇宫里不是好过，你一定自己要当心。”

沈如玉连连点头，沈府当真教养极好，沈知行也好，沈卿卿也好，他们都是真心想要帮助袁家的人，这份情意她深知不易。

“姐姐，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塞外风光！那里可漂亮了，对了，还有烤羊肉，是京城吃不到的美味！”

两人说话间，沈卿卿突然想起嘱咐道，“你切记一切小心行事，我们虽用凝玉膏去除了你身上的陈旧疤痕，但是受热疤痕处仍然会易泛红而显。另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显露武功。”

第二日一早，沈如玉凤冠霞帔的被塞进了迎亲的轿子。在父亲和姐姐泪眼婆娑的送嫁中，抬入了东宫。

红烛高照，喜被上金丝刺绣生的刺眼。沈如玉端坐在床沿边，繁复的喜服凤冠压的她脖颈生疼。

沉重而华美。外间的喧哗祝酒声浪迭起，沈如玉深吸一口气，如果再不透口气，眼前遮盖的红色盖头就要将她捂死在这里了。

这门亲事虽然顺了她的意，嫁给一个没什么威胁又有有用身份的太子，却始终来的仓促又荒唐。

沈卿卿原本就不愿嫁入这东宫，如今她出现的契机，刚好顶了这位置，解了沈知行的困局。

只是这太子李承璟，为何指婚的时候偏偏看中了她？省了些替嫁功夫，却让沈如玉有些猜不透。

正在她惴惴不安之时，门口传来门拉开的吱呀声。浓重的酒气涌了进来，李承璟被两个内侍架着搀扶着送进了门。

紧张的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过来撩起盖头，沈如玉小心翼翼的自己掀起了盖头的一个角望出去。

从盖头布下面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李承璟摇摇晃晃的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准备好的合卺酒就往嘴里倒。

即便是身着大红的喜服，他的脸色仍然青白发虚，眼神涣散无光，显然是喝多了。

内侍已经退出了房间，关紧了房门。李承璟似乎迷茫的想起来还有一个新娘子，抬眼环视了四周。

他用力将手臂在桌子上撑住，想要让自己站起来，却又绵软无力的跌坐下去。

沈如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在婚礼的仪式上，他亦是如此，全程有人引着，却还能在跪下站起时踩到了自己的衣服。

周围人的呲笑声他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毕竟这个窝囊懦弱的头衔已经伴随他多年了。

见他无力起身，沈如玉轻叹了一口气，自己揭开了盖头，取下头上千金重的凤冠，慢慢站起身朝李承璟走过去。

李承璟看似迷蒙的眼中映入的就是这样一副美景，美人如玉，眼睛弯弯的好像月牙一样，红色的喜服更衬得她肌肤白皙如雪。

但是很明显她的强装镇定之下有着无法掩饰的紧张，头上的珠钗随着她微微的颤动也轻轻的交错发出叮铃声。

沈如玉走了几步，突然汗毛竖起，一道寒光朝她的方向刺过来，快！准！狠！

她的身体在这一瞬间似乎僵住了，好像吓懵了一样，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只是向前走时一不留神踩住了自己的裙裾。

随着她“自然”的扑倒在李承璟怀中，那冰冷的杀意擦着她的耳边掠过，几根发丝落在旁边的地上。

“夫君！”她娇弱的惊呼，李承璟伸手接住面前扑过来的美人儿。却没想到她的手肘，带着力量和角度，准确的撞到李承璟肋骨侧面。

那是一处痛穴！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李承璟嘴里挤出来，又快速的消失，只是他的面容有了些微的扭曲。

将脸埋到他的胸口，沈如玉清楚的听到李承璟停止了刚才那般酒醉的呼吸声，他的肌肉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头顶上刺客的轻响像鸟掠过屋顶，再听已然远去。

此时屋内陷入死寂中，只有红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心跳交叠。

沈如玉的心跳，很是沉稳。李承璟的眉尾挑了一下。

在他怀里的沈如玉，终于从惊吓中回了神，慌忙挣扎着试图从他怀里起身。“殿下，您没事吧？臣妾不是故意的，实是没有踩稳。”

她的声音还有微微的颤抖，抬起的脸上眼中漾着水光，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看向李承璟。

李承璟的身体又绵软下来，像是被她撞得不轻，又像是酒气上涌。刚才被她痛击那一下的反应仿佛只是错觉。

“孤……没事……没事……”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酒意。

他试图帮沈如玉站起身来，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大的惊人。只是他抬起眼，眼神仍然是涣散的。

沈如玉忍不住“嘶”了一声，这个李承璟，抓她的手臂用上了十分的气力。她的手臂被攥得生疼。

她吸了一口气，低下眼眸，遮住眼中的锐利，用娇嗔柔软的声音说道，“殿下……您抓疼妾了……”

李承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却也有一丝审视，而后他突然的放开她的手臂，脸上出现同以前那样慌乱无措的神情。

“对……对不起，孤不是有意的……”

他整个人又缩成了一团，看起来既无助又萧瑟。

沈如玉慢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她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缩在椅子上的男人，他现在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不设防。

刚才她故意痛击他那一下，还有他用力攥住她手臂的情形，深刻的记录在她的脑子里。

柔弱？呵。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房间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杀意，那刺客角度精准，如果自己不躲，也并非一定会死。

所以目标到底是她，还是面前这个醉醺醺的太子？

想到这里，沈如玉微微轻身，附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温柔百倍的说道，“殿下，您……真的醉了吗？”

李承璟醉酒喘息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一瞬，他没有改变姿势。两人之间的沉默让整个房间的空气窒息。

良久，当沈如玉觉得李承璟不会再回应她时，面前的人突然伸展开了蜷缩的身体。

他的胳膊挡在自己的脸上，没有盖住的嘴角上扬，而后一声极低的轻笑声溢了出来。

抬起脸，李承璟的眼中哪里还有一点醉酒的迷蒙，只有剥落伪装后的清醒，眼神中的冷意，让沈如玉想起来她曾经看到过的那一闪而过。

他的话冰冷又清晰的传入沈如玉的耳朵里，“那你呢，我的太子妃？刚才扑进孤怀中的一跤……是真的，还是算好的？”

看着他挑衅的眼神，沈如玉的呼吸骤然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