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阙辞 第2章 神秘的沈家二小姐

朱雀大街上有一处高墙围起的宅子，青瓦白墙，典型的水乡园林，是京城不多见的风格，这里是丞相沈知行的府邸。

沈知行出身江南巨贾之家，原本家大业大的商贾通常子女继承家业，少见的则是沈家，并未强迫长子沈知行精通商贾之术。

他从小便不爱金玉只爱书卷，少年时已有江南才子之名，后一路高中在官场中摸爬滚打这许多年，才有了如今的高位。

这沈知行素有才貌双绝的名头，皇上总是称其“芝兰玉树，世上无人能及沈大人之风采。”

而沈大人的妻子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是江南可圈可点的美人。

当他的妻子挺着大肚子外出时，已有不少人私下议论沈大人若是生的女儿，那该是有多倾国倾城。

后来沈大人果然得女，视作掌上明珠。襁褓时太后便见过，说是同那观音童子一般眉清目秀，长大一定是个美人。

皇帝为讨母亲喜欢，便口头与沈大人订下婚约，虽未指定婚约双方，但这门亲事是朝野皆知的。

自袁家出事后，皇上未提重查之事，众臣也就识时务的不再提起。

只是沈知行看着良臣蒙冤却无法申张，心中不免郁结，突发告病在家休养，这一养便是一年。

皇上仍是盛宠沈大人，并未对他刻意逃避政务有分毫意见，每日人参首乌各种名贵药材源源不绝的送至府内。

当沈大人再次踏出府邸散步之时，有一年轻美貌女子伴其左右，在茶楼喝茶之时听闻女子唤其父亲。这沈大人哪里又来了个女儿？

众人皆有好奇之心，打听之下才知，沈大人原也是个风流人物。

有一年回乡省亲，宴席间得眼花魁，竟然落下一段露水姻缘。那花魁女子是当年刚入行，原也是官家小姐，竟就有了身孕。

沈家便将她赎身买了回来，但顾忌名声，对外并未行娶妾之礼。后来她诞下一个女婴便撒手人寰了，沈家便好生将养着，反正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一口饭吃。

沈府倒也没有刻意遮掩此事，反正沈夫人早年便因病去世，现在接庶女回家也无人说道。只要沈家自己乐意，旁人也就看个热闹。

但凡是见过这个沈家庶女的人都称如同九天仙子下凡，美艳不可方物。可想而知其母亲必然也是绝顶美人，否则端方君子的沈大人怎会犯错。

这个消息，也就这么传入了宫里，成了后宫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

最近皇上身体也稍微好了些，脸色瞧着比之前多了几分气色。这日他唤来德夏问道，“太子是不是二十有三了？”

“正是。皇上这是打算要给太子议婚？”

皇上嘴角上挑了一下，“就你机灵。”

“奴才是听出皇上的爱子之音。”德夏谦卑的回道。

“之前同沈府有过婚约。只是太子，唉，我看他性子软弱身体也弱，恐耽误沈家女所以一直迟迟未提此事。”

“皇上仁德！”

“听说沈家接回来一个庶女？”

“是，见过的人都说貌似天女下凡，美貌绝顶。”

“既如此，让皇后看看。沈家两个女儿赶紧选一个给承璟完婚。太后上个月还说起这事，我也不能扫了她的面子，闹得我头疼。”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出了门德夏吩咐下去，开春风和日暖，御花园里花团锦簇，皇上赐赏花宴，让丞相，六部官员携家眷一同来赏花。

德夏身边的小太监有些好奇的问道，“德公公，皇上这是想让太子娶一个庶女啊？”

“紧口慎言！你想死啊，敢随意揣度皇上的心思！赶紧安排去！”德夏怒斥了小太监一顿。

小太监赶紧自己掌嘴了一巴掌，转身去做事了。德夏心中却是也叹了一口气，皇上对太子的不满，现在世人皆看出来了。

三日后，御花园张罗出场子，安排了近臣和家眷共同赴宴。在宫门口，沈知行与户部侍郎罗成同时到达。

罗成年长沈知行十余岁，十分喜欢摆上长辈的谱。

他今日带的是妾室甄氏，据说罗夫人最近染疾许久不出门了，大儿子在外地游玩不能回京，女儿已经嫁人所以均未出席。

见到沈知行罗大人也行了礼，面露关切的问道，“沈大人身体可还好？”

“多谢罗大人关心，已无大碍，明日便可上朝。”

“朝堂上没有沈大人，老夫可是寂寞的很啊！”

“哈哈哈，罗大人说笑了！在下不在，罗大人不是更好畅抒己见吗？”

两人暗暗交锋了一把就适可而止的不再议朝政，在这宫门口，说的话都会尽数进到皇上的耳朵里，点到即止就好。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沈二小姐了吧！让我看看，真是生的一副好相貌！”甄氏赶紧上前拉住沈如玉的手，亲热的说道。

沈如玉不着声色的抽出手，整理了一下裙裾，同姐姐沈卿卿一起对甄氏行了一个礼，“罗夫人好，我这是头一次进宫，还要麻烦夫人照拂。”

妾室甄氏难得被唤作罗夫人，心里欢喜得很，却没注意自己方才都没有和沈卿卿打招呼。罗成心中骂了一句，愚蠢妇人！

几人一同进了宫门。

正值三月天，御花园里樱花与桃花都已经开放了，粉粉白白一眼望去花团锦簇美景映天光。

挂满帷幔的亭子里，皇上皇后还有得宠的陈贵妃都坐在里面。皇上身体大病初愈，三月天仍裹着皮裘，皇后端庄的坐在他的右侧，陈贵妃在左侧。

花园露天摆了宴席，一个个雕花木桌上放着漂亮的果子。宴席四角都立有宫女，或在烹茶或在不停的切好奉上新鲜的水果。

臣子们按位次依次坐好，互相问好闲谈，夫人小姐们也在热闹的聊着最时下的妆容衣衫，看起来一派祥和，颇有些盛世之景。

而沈丞相家沈卿卿与沈如玉两位小姐，一进门便得到了众人的关注。她们一人生得清丽动人，一人生得美艳娇媚，一坐下便为宴席添了不少光彩。

两人并没有参与旁人的闲聊，只是在旁人问候时微笑还礼，大家闺秀的风范端得稳正。

“皇上，那位便是传说中的沈二小姐了，旁边的是沈大小姐。”贵妃凑过来抬起手指了指沈知行旁边的年轻女子，皇上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

只见那女子安静的坐着，身上有一股十几岁女子少有的沉稳气息，像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她今日穿了一身绣锦纹的桃色绢袄，身上围着一件白色软毛斗篷，衬得她白皙的小脸好像艳生生开着的桃花一般。

似乎感觉有人在看，她抬起眼四下顾盼，美目流盼，旁边的人竟也一时噤声仿佛怕惊了她。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妙人，淑儿，你喜欢吗？若是老二喜欢，反正还未成婚，现在也能改。”皇上话说的轻飘飘的。

陈贵妃娇娇的捂嘴笑了，“皇上，太子都还未娶妻，景煜他如果抢在兄长之前娶妻怕是不妥。”

沈卿卿举止稳重大方，她今日穿着一件碧波翠缕裙，只套着一件嫩黄色夹马甲，黑发随意挽起，本就清秀白净的脸看起来更加清新脱俗。

沈家两个女儿，一粉一翠，甚是称景。旁人不由得羡慕沈知行的福气，按二女的长相气度，就算是沈家庶女，应该也能嫁的不错。

“妹妹，今日此宴多半是为你设的。”沈卿卿小声同沈如玉说着，她的眼神中有些担心。

沈如玉轻轻拍拍她的手，“姐姐不必担心。如玉既来了，这个局无论如何是得入的。”

沈知行听到邻桌两个女儿的对话，远远看向亭中的皇上。帝王之心难测，纵使是他，也已经看不透皇上眼中的颜色。

这时宫人来报，太子与二皇子游猎归来，想给皇上献上今日猎物。皇上听后心情大好，遂命他们到御花园来一同宴乐。

稍时，两位金冠玉带的年轻人带着各自的随从扛着两筐猎物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当朝太子李承璟，他相貌端方，眉眼修长疏朗，原本长相不差，只是那神态畏缩，很让人倒胃口。

同沈如玉一样，饶是三月天仍然披着厚斗篷，看来传言身弱是真的。

后面紧跟着的二皇子，长相肖似陈贵妃，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笑起来脸侧梨涡骤现，很是风流倜傥。

二人走到皇上面前行礼毕。太子恭敬说道，“父皇，今日二皇弟约儿臣说有一片新林子，猎物颇丰，想为父皇的宴席添几味野味。”

二皇子景煜则是没规矩一般蹭到皇上近前兴奋的说，“父皇，我今日给你猎到了一只狐狸，过几日给你添个围脖！”

皇上哈哈大笑摸着他的头说，“景煜有心了，为父先谢过了。”

“不客气不客气。”景煜歪头调皮的笑着。皇上看来很吃这一套，对他一脸宠爱，转而对上太子时则又变回严肃，“承璟你呢？猎到了什么？”

“启禀父皇，儿臣猎到了两只兔子。”

“嗯，行吧，给你母亲添个护手也是好的。”皇上不耐的打发了太子。太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讪讪的退到了亭子侧边。

景煜则在亭中与陈贵妃和皇上有说有笑。臣子们对于皇上偏爱二皇子已经司空见惯，很快便继续互相之间的应酬并不再过于关注。

沈如玉朝太子站立的方向望过去，那人干站着东张西望的样子显得有些傻气。

但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李承璟的眉尾抬了抬，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沈如玉心中一惊，装作没看见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来人，给两位皇子设席赐坐。”皇后看了眼亭外的太子，吩咐下去，宫人们赶紧在贴近皇上的空地为李承璟和李景煜分别设席，安排他们入座。

席上又恢复了谈笑风生。太子独自缩在紫檀木椅里。始终不曾脱下的大裘里是明黄色的太子服，衬不出他的威仪，反而衬得他脸色更苍白暗淡。

原本端正清俊的长相也因为他畏缩的仪态失了几分神采，他的背微微佝偻着，手里捏着一只白玉酒杯。

眼神低垂，对周遭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像是一个局外人，浑身透露着不合时宜。

沈如玉半垂着眼睫，安静乖顺。她是丞相府那个从未露面，养在江南的病弱庶女，清白，无害。

没人知道这张姣美的脸下，是曾经在北疆风沙中逆行，尸山血海中打滚的袁少将军，沈如玉的心中莫名有些好笑。

“承璟，你看到沈丞相身边的两位小姐了吗？”皇上冷不丁的问话，打断了太子的沉默。

他努力探了探头，样子有些笨拙。随后回话道，“启禀父皇，儿臣看到了。”

“你年岁不小了，选一个，我让你母后选个良辰吉日把婚事办了。”皇上的话并未有反驳的余地。

李承璟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老实，随手一指，“就她吧。”

沈如玉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她轻呼了一口气对沈知行说，“父亲，皇上指婚了。”

沈知行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顿，“委屈你了。”

这桩婚事就在这随手一指中定下，做完这件事，李承璟又缩回到了大裘里，像是将自己包裹起来的蝙蝠，引得沈如玉都多看了他两眼。

未来的……夫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