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亲王府的书房内,青铜烛台上九枝烛火交相摇曳,将舆图上的山河脉络映得明明灭灭。烛泪顺着精雕的蟠龙纹淌下,在檀木案几上凝成暗红的珠串。君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玄铁扳指,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年前那场雪夜围猎,箭镞穿透白狐咽喉时溅起的血珠。沈知言的狼毫笔尖悬在泛黄的侍卫名单上,在 "李达" 二字处洇开墨点,墨渍晕染开来,像极了寒潭截杀那日,暗卫胸口汩汩涌出的猩红。
"陛下这招敲山震虎倒是精妙。" 沈知言将名单往舆图上一压,袖口扫落几片案头的金箔,那是前日太子府送来的贺寿礼残片。他的目光扫过舆图上用朱砂标记的寒潭与云安寨,两处红点宛如美人眉间的朱砂痣,却暗藏杀机,"李达此人,五年前寒潭截杀时,他的佩刀沾着我们暗卫的血;去年云安寨那场大火,第一个冲进粮仓的也是他。"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夜枭长鸣,惊得案头铜镇纸微微震颤。
君铄抬手按住舆图上的长安轮廓,烛火在他眼底投下阴翳,仿佛将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阴影之中。"墨影,东宫布防图你三日内就摸透了。这次要你化身尘埃,混入杂役堆里。" 他忽然抓起案头的镇纸,重重砸在李达名字上方,镇纸与案几相撞发出闷响,惊得檐下风铃叮咚作响,"我要知道他每顿饭吃几碗米,每夜惊醒几次!"
墨影单膝跪地,玄色劲装下的肌肉绷成弦月状,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侧脸,映出一道狰狞的旧疤。"殿下放心。" 他抽出腰间软剑,在烛火上轻轻划过,剑身映出窗外摇曳的竹影,也映出他眼中跳动的冷芒,"杂役房的更漏我已研究透彻,明日卯时三刻换班,我扮作从江南逃荒来的流民,带着同乡的荐书。" 他将剑柄重重叩地,青石砖上泛起细微裂纹,"西院的排水沟直通侍卫营房,属下会在每日卯时三刻、未时二刻、戌时整三个时辰,用朱砂在墙角做暗号。"
次日破晓,墨影蜷缩在运粪车底,混进东宫角门时,粗布短衫早已浸透粪水,腐臭的气息几乎让他窒息。管事太监捏着鼻子甩下竹扫帚,黄铜护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西院茅房三天没清了!" 他踩着满地青苔挪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在经过李达住所时,瞥见窗棂间闪过半张写满密信的宣纸,字迹龙飞凤舞,似有暗纹若隐若现。
第三日戌时,墨影正用竹枝清理排水沟,腐叶缠绕着枯枝,在浑浊的污水中翻涌。忽见李达将黑色木盒塞进蓑衣夹层,木盒表面的暗纹与三年前刺杀案现场的痕迹如出一辙。他立即将沾着粪污的斗笠往头上一扣,推着粪车混入人流。青布马车碾过石板路的声响在身后渐远,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吱呀声,像极了刺客临死前的呜咽。他摸出怀中的竹哨轻轻一吹,三匹快马立即从巷口转出,马蹄声惊起满树寒鸦。
悦来客栈二楼雅间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墨影攀在屋檐下,瓦片上的露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带来阵阵寒意。看着李达将木盒放在桌上,盒盖开启时,一抹冷光闪过 —— 竟是半块刻着玄鸟图腾的虎符!那玄鸟振翅欲飞,尾羽上的纹路与三年前在乱葬岗发现的那具无名尸胸口的烙痕分毫不差。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椽子,木屑扎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三日后王府密室内,夜不收展开染血的绢布,上面用朱砂画着半块虎符,血迹未干,散发着刺鼻的腥味:"那蒙面人戴的玉扳指,内侧刻着 ' 玄机 ' 二字。" 她取出一枚淬毒的银针,针尖泛着幽蓝,在烛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我在木盒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众人凑近一看,竟是半张写着 "戊申年秋,长安四门换防" 的密函,字迹边缘微微焦黑,似是经过火烤。
君铄猛地握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仿佛能听见骨骼摩擦的声音。"原来他们要的是这个!" 他将密函往火盆里一掷,火苗瞬间窜起三尺高,照亮了他眼底燃烧的怒火,"沈大人,立即调三百死士埋伏在悦来客栈方圆十里。夜不收,你明日扮作新来的厨娘,记住 ——" 他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烛火,剑身映出他冷峻的面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