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闭门思过的第三日,寒风裹挟着未化的雪粒在青石板上打转。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碾过满地冰碴,金丝绣着蟠龙纹的车帘微微晃动,在宸亲王府朱漆大门投下细碎的光影。
车夫踩着黄铜脚踏跳下车,玄色棉袍下摆扫过积雪。他双手捧着朱红漆盒,躬身时呼出的白气在盒面凝成霜花:“这是东宫送来的贺礼,太子殿下说,之前赏梅宴上多有误会,特送些薄礼,望宸亲王殿下莫要记恨。” 鎏金盒角的玉坠随着动作轻晃,发出清泠声响。
林福接过漆盒时,指尖触到盒身残留的体温。他疾步穿过九曲回廊,廊下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他的影子割裂成斑驳的碎片。推开书房雕花槅扇,暖香混着墨味扑面而来 —— 君铄正俯身盯着云安寨帛书,烛火将他眼尾的红痣映得妖冶,苏清欢斜倚在博古架旁,把玩着鎏金护甲,夜不收则将帛书铺在青砖地上,手中炭笔在图上圈画。
“太子倒会装模作样。” 君铄用狼毫笔杆敲了敲案几,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刚被陛下罚了闭门思过,就急着来示好。” 他抬手示意,窗棂透进的冷光掠过他腕间的玄铁护腕,“墨影,小心里面有毒或者有机关。”
墨影单膝跪地接过漆盒,指腹在锁扣处的龙纹浮雕上反复摩挲。他忽然挑眉:“这锁扣的蜡封完整,盒身也没有暗格撬痕。” 鎏金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细微的 “咔嗒” 声,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龙涎香混着金器特有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下层是东宫印记的黄金,约莫有百两之数。” 墨影托起金锭,阳光穿过他掌心的老茧,在金砖上投下细密的纹路,“太子出手倒大方。”
苏清欢踩着绣鞋上前,裙裾扫过地上帛书。她用护甲挑起隔层暗扣,鎏金护甲与木盒碰撞出清脆声响:“不过是用皇家库银买人情罢了,倒要看看上层藏着什么稀罕物。” 话音未落,夜不收已抽出软剑,剑尖挑起卷轴。展开的刹那,宣纸上寒江独钓的老者仿佛要跃出画面,落款处 “君钰” 二字力透纸背,却在笔画转折处带着仓促的飞白。
“这画工比起宫廷画师差了三分韵味。” 夜不收指尖抚过画轴内侧,突然捏住某处微微凸起,“不对劲,这里有夹层。” 她话音未落,苏清欢已甩出银簪,簪头嵌着的红宝石在烛火下流转血色。丝线断裂声中,一张素笺飘落,苏清欢旋身接住,袖口的银铃叮当作响:“哟,太子殿下亲笔信?‘愿助你执掌兵部兵权’—— 这官帽子画得可真诱人。”
君铄接过纸条时,苏清欢突然凑近,发间的茉莉香混着信笺上未散的墨味。她指尖点着纸面水渍:“王爷,这墨迹还带着潮气,看来太子是算准了咱们今日有空收礼?” 窗外寒风呼啸,将火盆里的火苗撩拨得狂舞。
“他自然算得准。” 君铄将纸条掷入火盆,看着 “兵部” 二字在火焰中扭曲变形,“三日前赏梅宴事发,今日送来‘和解书’,既试探我手中证据,又想分化云安寨线索。” 他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案上散落的密信,“林福,你说这算盘打得妙不妙?”
管家林福慌忙躬身,帽檐上的东珠擦过下颌:“殿下英明!可这黄金......”
“收下。” 君铄踱步至窗前,寒鸦掠过琉璃瓦的阴影正好落在他肩头,“明日让王府小厮抬着金箱去绸缎庄采买,再请茶楼说书人添些话本。记住 ——” 他摩挲着腰间的虎符,青铜纹路硌得掌心生疼,“要让全京城都知道,太子殿下如何‘诚心诚意’地与本王修好。”
墨影抱拳时,袖中短刃的寒光一闪而逝:“属下即刻安排。只是仁心堂......”
“太子急着灭口,仁心堂必然有所动作。” 君铄抓起案上兵符,金属棱角刺痛虎口,“你带十名暗卫轮班监视,尤其注意药材进出记录。若发现有人运送檀木匣,无论生死,必须截下。”
火盆里的纸灰突然腾起,在众人头顶盘旋成诡异的形状。苏清欢望着金箱上跃动的光斑,鎏金护甲轻叩案几,发出清越声响:“这场戏,倒比画里的寒江热闹多了。” 夜不收将软剑收入鞘中,剑柄上的翡翠坠子在暮色里泛着幽光,她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低声道:“更热闹的,还在后头。” 窗外,乌云已悄然漫过紫禁城的飞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