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碎雪掠过梅林,青布马车碾过冻硬的车辙发出吱呀声响。苏清欢攥着车帘的指尖已泛青白,在马车尚未停稳时便踉跄着跌下,素白襦裙扫过覆着薄冰的泥地,瞬间洇开大片暗渍。她跌跌撞撞扑向君铄怀中面色惨白的 “遗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克制住颤抖,凄厉哭声裹着哭腔回荡在梅林:“不收!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我们说好要一起研制新药的啊!”
太子摩挲着腰间玉佩的动作微顿,黑曜石镶嵌的龙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眉心微蹙,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苏清欢凌乱的鬓发与沾泥的裙摆:“苏姑娘节哀。” 话音未落,他忽然伸手扣住夜不收的腕脉,“夜姑娘既已香消玉殒,还望姑娘尽快料理后事。”
苏清欢喉间泛起血腥味,却任由眼泪大颗砸在夜不收衣襟上。她伏在好友身上时,指尖借着擦拭泪痕的动作,飞快划过对方腕间特定穴位 —— 那是药影阁特有的暗号,冰凉的触感传来规律震动,确认假死药 “梦浮生” 仍在起效。
“太子殿下,” 君铄上前半步,玄色衣摆扫过残雪,腰间玉珏轻碰发出清响,“夜姑娘与苏姑娘情同姐妹,还望殿下准许将遗体带回安葬。”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里浸着悲戚,却在转身时与苏清欢交换了个极隐秘的眼神。
太子沉吟间,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他终于摆摆手,金丝绣线勾勒的蟒纹袖口滑落:“既然是夜姑娘的好友,便将遗体带回安葬吧,东宫会派人送去薄礼。只是......” 他忽然凑近苏清欢,龙涎香混着冷意扑面而来,“苏姑娘身为药影阁传人,想必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
苏清欢骤然伏地痛哭,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绝望:“太子殿下,不收是我最亲近之人,如今她遭此不测,我...... 我怎能不伤心欲绝?” 掌心的血痕与泪痕混在一起,在暮色里凝成暗红。
待夜不收的 “遗体” 被抬上马车,车帘落下的刹那,苏清欢立刻收住哭声。她迅速掏出羊脂玉盒,三枚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幽蓝 —— 那是浸过七日七夜蛇毒的 “回魂针”。“时辰快到了,得赶紧唤醒你。” 她低声呢喃,耳尖捕捉着车外侍卫的脚步声,针尖精准刺入夜不收的人中、合谷、涌泉三穴。
“记住,先上后下、先急后缓。” 苏清欢的动作突然一顿,师父临终前的教诲在耳畔回响。当年药影阁覆灭时,老阁主就是用这三针刺入她心脉,才让她在围剿中假死逃生。
半盏茶后,夜不收剧烈咳嗽着吐出黑褐色药汁,指节攥住车帘的力道几乎要将锦缎撕裂:“清欢,刺杀我的那个侍女......” 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她用的‘旋身刺’,和我幼时师父教的一模一样,而且......” 她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有道新月形疤痕,“她的眼睛,和我娘留给我的画像上的眼睛,一模一样。”
苏清欢倒抽冷气,袖中银针叮当作响。还未及开口,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车帘被劲风掀开。墨影浑身浴血勒马而立,掌心玄铁令牌泛着冷光:“这是方才那侍女逃跑时,暗卫从她身上扯下来的,上面刻着‘月’字,是玄机子门下核心弟子的令牌。”
夜不收接过令牌的瞬间,指尖突然颤抖。月光穿透车帘,照见令牌背面若隐若现的暗纹 —— 那是二十年前,随母亲失踪的玄月玉佩上的纹路。她攥紧令牌,指甲在掌心掐出深痕:“玄机子...... 月字令牌...... 看来,这件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苏清欢凝视着令牌边缘的锯齿状缺口,突然想起药影阁密室里那卷残缺的《玄门密录》:“或许,我们该从玄机子的弟子名册查起,看看这个‘月’字代表着谁。” 她伸手按住夜不收颤抖的手,掌心温度透过薄衫传来,“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养好伤。”
夜不收缓缓握紧拳头,目光穿透重重夜色,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她低声发誓,声音虽轻却带着金石之音:“不管背后是谁,我一定要查出真相,为师父和娘讨个公道。” 车外风雪渐急,梅林深处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