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雪裹着寒风,把北平城的胡同冻得发僵。陆沉野靠在“回春堂”药铺的门框上,指尖夹着半支没燃尽的烟,目光落在柜台后正碾药的人身上——苏清砚穿了件月白长衫,袖口沾着些浅褐色的药粉,侧脸在昏黄的油灯下显得格外清隽,倒不像个在乱世里摸爬滚打的医者,更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苏大夫,这药碾得再细,也治不好这乱世的病。”陆沉野弹了弹烟灰,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
苏清砚抬眼,眸色平静无波:“治不好乱世,总能治几个活人。不像陆先生,总藏在暗处,连面都不敢露全。”他早就察觉陆沉野不对劲,这人三天两头来药铺“抓药”,却从不问药效,目光总在药铺后院的方向打转——那里藏着三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员,是他瞒着日军偷偷救治的。
陆沉野不恼,反而往前走了两步,从怀里摸出块温热的玉佩放在柜台上:“给你的,算是前几日借你药箱的谢礼。”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刻着遒劲的“澜”字,一看就不是凡物。
苏清砚刚要推回去,胡同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皮鞋声,夹杂着日语的呵斥,还有金属碰撞的冷响——是日军少佐松井明彦的人!他脸色骤变,刚要起身去堵后院的门,陆沉野已经先一步按住他的肩,掌心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别慌,听我的。”
他迅速扯下墙上挂着的蓝布帘,猛地甩在地上,又把柜台后的药篓倒扣,草药撒了一地。“蹲下,捡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陆沉野压低声音,手悄悄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是他作为军统潜伏特工的底牌。
药铺的门被“哐当”踹开时,苏清砚正蹲在地上,指尖飞快地捡着甘草,眼角却瞥见陆沉野的背影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松井明彦戴着白手套的手拂过柜台,目光像毒蛇般扫过后院虚掩的门,冷笑一声:“苏大夫,听说你这药铺,总有些‘特殊’的客人?”
苏清砚刚要开口,陆沉野突然上前一步,故意撞翻了旁边的药罐,瓷片碎裂的声响刺耳。“太君,误会!”他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脸上堆起假笑,故意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旧疤——那是早年在码头混斗时留下的,此刻倒成了“市井无赖”的伪装,“我是来抓药的,这大夫手笨,刚把药弄洒了!”
松井明彦的目光在陆沉野身上打转,打量着他破旧的棉袍和沾着泥点的靴子,又看了看地上“慌乱”捡药的苏清砚,怀疑的神色淡了些。可他身后的日军小队长却不依不饶,抬脚就要往后院闯。
就在这时,陆沉野突然“哎呀”一声,假装被碎瓷片滑倒,整个人撞在小队长身上,手里的烟卷“啪”地掉在地上,火星溅了小队长一裤腿。小队长呛得直骂“八嘎”,抬手就要开枪,陆沉野眼疾手快,趁他抬手的瞬间,指尖在他腰□□位上快速一按——那是他在军校学的近身技巧,看似随意一触,却让小队长瞬间僵在原地,枪也歪了方向。
“太君息怒!他不是故意的!”苏清砚趁机上前,把一包刚碾好的退烧药塞给松井明彦,语气带着刻意的慌乱,“这是您要的药,治风寒的,快拿着吧!”
松井明彦盯着陆沉野,又看了看僵在原地的小队长,眉头皱得更紧。外面突然传来集合哨声,是别处有了动静。他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挥挥手:“走!”
日军撤后,药铺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窗外呼啸的风声。苏清砚扶着柜台站起身,看向陆沉野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刚才那一下,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陆沉野没解释,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玉佩,重新递给他:“松井明彦不会善罢甘休,后院的人,必须立刻转移。”他的目光落在苏清砚沾着药粉的指尖,语气软了些,“我在城外有个隐蔽的据点,今晚子时,我来接你们。”
雪还在下,落在药铺的窗棂上,融化成水痕。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不仅是松井明彦对药铺的第一次试探,更让陆沉野在苏清砚面前暴露了身手的破绽——两个各怀秘密的人,在烽火乱世里,第一次被命运牢牢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