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图腾 第64章 六十三

观音阁内，死寂如墓。

展昭与手下精锐呈扇形缓缓推进，脚步落在积年的尘埃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巨阙剑并未出鞘，但剑柄已被他掌心沁出的汗水浸得微湿。空气中那股阴邪的气息愈发浓重，混杂着尘土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们穿过前院，进入主殿。殿内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歪斜在地，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几束惨白的日光从屋顶破洞射下，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更添几分阴森。

“展大人，没人。”一名衙役低声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展昭眉头紧锁，目光如电，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神像后方那片尤其浓重的阴影上。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打了个手势，两名衙役会意，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向阴影处包抄过去。

就在两人即将触及阴影的瞬间，异变陡生！

“咔嚓——轰隆！”

脚下地面猛地塌陷！是整个大殿的地面！巨大的陷坑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瞬间将踏入殿内的十余名开封府精锐尽数吞没！

“小心！”展昭反应极快，在脚下传来松动感的刹那，已提气纵身，足尖在即将碎裂的地砖上一点，身形如鹞子般向后倒翻，险之又险地落在殿门门槛之上。

而他带来的那些手下，却没那么幸运。惊呼声、坠落声、重物砸地的闷响混杂在一起，伴随着骨裂筋折的可怕声音，从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旋即归于沉寂，只余下几声痛苦的呻吟。

陷阱！果然是精心设计的致命陷阱！

几乎在同一时间，殿外也传来了白玉堂的怒喝声以及兵刃交击的锐响！左翼也遭遇了伏击！

展昭心头一沉，顾不得殿内伤亡，身形一闪便欲冲出殿外支援白玉堂。然而——

“嗖嗖嗖！”

无数淬毒的弩箭如同疾风骤雨，从大殿四周的窗户、破洞乃至地底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殿门处的展昭！箭矢覆盖了所有闪避角度，狠辣刁钻至极！

展昭瞳孔骤缩，巨阙终于出鞘！剑光瞬间暴涨，化作一团凛冽的光球护住周身。

“叮叮当当……”

密如骤雨的金铁交鸣声炸响！大部分弩箭被剑气搅碎或磕飞，但箭矢实在太多太密，且力道强劲无比，显然是军中强弩！展昭只觉手臂阵阵发麻，剑气光球被压缩得越来越小，几支漏网之箭擦着他的臂膀、小腿掠过，带起血痕，火辣辣地疼。

这还没完！

殿顶、梁柱之上，悄无声息地滑下数道黑影！他们身着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夜行衣，手持奇形弯刀，身法诡异如鬼魅，正是黑巫教徒！这些人甫一现身，便毫不犹豫地联手攻向展昭，刀光闪烁，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配合着殿外不断射来的冷箭，将他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展昭陷入重围，独力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他剑法展开，如长江大河，守得滴水不漏，巨阙每一次挥出，必有一名黑巫教徒溅血倒地。但对方人数众多，且配合默契，更兼悍不畏死，往往以伤换伤，以命搏命，只为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殿外的打斗声愈发激烈，夹杂着白玉堂的怒骂，显然他也陷入了苦战。

展昭心知必须尽快突围与白玉堂汇合，否则一旦被分割包围，后果不堪设想。他剑势一变，由守转攻，一式“星河倒卷”，剑气如同爆开的星河，向四周疯狂席卷！

“噗噗噗！”

三名逼近的黑巫教徒被剑气透体而过，当场毙命。包围圈出现了一丝缝隙！

展昭身形如电，便要从那缝隙中冲出。

就在此时，一股极其阴寒、凝练如实质的杀气，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自身后袭来！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展昭浑身汗毛倒竖，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预警！他想也不想，反手一剑向后格挡！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一股庞大无比、阴冷诡异的力道顺着剑身传来，展昭只觉胸口如遭重击，气血翻腾，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他借力向前窜出数步，猛地回头。

只见一名身着暗红色斗篷、面容干枯如同骷髅的老者，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后方。老者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黑色骨刀，刀身缭绕着如有实质的黑气，正是那“赤魇尊者”！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在百花阁交手时更为阴森恐怖，显然功力又有精进。

“展昭，今日这观音阁，便是你的葬身之地！”赤魇尊者声音沙哑如同夜枭，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

他不再废话，骨刀一挥，身随刀走，化作一道黑红色的残影，再次向展昭扑来！刀法诡谲狠辣，每一刀都带着侵蚀内力的阴寒邪气，更兼其身法飘忽，如同鬼魅。

展昭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巨阙剑发出清越的嗡鸣，将剑挥舞到极致，剑光如匹练，与那骨刀硬碰硬地对撞在一起。两人都是以快打快，以狠斗狠，瞬间便交换了数十招！

气劲交击的爆鸣声不绝于耳，整个破败的大殿都在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而下。

展昭剑法精妙，内力深厚，更兼正气凛然，本是邪功克星。但这赤魇尊者不仅“铜尸功”大成，刀枪难入，其刀法中蕴含的邪异力量更是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让他内力运转渐渐滞涩。更麻烦的是，周围还有黑巫教徒不时偷袭，冷箭依旧从刁钻角度射来，让他不得不分心应对。

久守必失。激斗中，展昭为了格开一支偷袭的冷箭，动作慢了半分，被赤魇尊者抓住机会，骨刀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突破剑网，在他左肋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伤口处黑气缭绕，鲜血竟呈暗紫色，传来阵阵麻痹之感。

剧痛传来，展昭闷哼一声，剑势微微一乱。

赤魇尊者狞笑一声，攻势更急。其他黑巫教徒见首领得手，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围攻更加疯狂。

展昭咬牙坚持，剑光依旧凌厉，但步伐已见踉跄，额头上冷汗涔涔，官袍背后已被鲜血和汗水浸透。他知道，自己恐怕已难逃此劫。脑海中瞬间闪过包拯、公孙策、白玉堂，最终定格在轩辕天一那张清冷绝艳的面容和她隆起的腹部……

“天一……”他心中默念，一股不甘与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他，巨阙剑发出悲鸣般的颤音，剑气再次暴涨，竟将逼近的几名黑巫教徒瞬间腰斩！

赤魇尊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杀意：“垂死挣扎！”

他骨刀高举，黑气凝聚，便要施展致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猫儿！五爷来也！”

一声长啸自殿外传来，伴随着数声惨叫，只见白玉堂如同白衣修罗，浑身染血，手持画影剑从殿门处杀了进来！他显然也经历了惨烈搏杀，衣衫破损多处，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剑光过处，挡路的黑巫教徒如同割草般倒下。

他的到来，瞬间缓解了展昭的压力。

展昭精神一振，与白玉堂背靠而立，双剑合璧，剑光交织成网，暂时稳住了阵脚。

“妈的，这帮龟孙子，人真他娘的多！”白玉堂啐出一口血沫，骂道。

“白兄，多谢。”展昭喘息着，快速点了左肋几处穴道，暂时止住流血，但那股阴寒邪气仍在不断侵蚀。

“少废话！杀出去再说！”白玉堂目光扫过展昭肋下的伤口，脸色一变，“你中毒了？”

“无妨。”展昭摇头，目光死死锁定再次逼来的赤魇尊者，“先解决他！”

赤魇尊者见两人汇合，非但不惧，反而发出桀桀怪笑：“也好，便送你们一同上路！结阵！”

他一声令下，剩余的黑巫教徒迅速移动方位，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更浓的黑色雾气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与殿内原本的阴邪气息融合，形成一个诡异的力场。

展昭和白玉堂顿时感到周身一沉，仿佛陷入泥沼，内力运转变得极其困难，连动作都迟缓了许多。

“是南疆的‘蚀灵腐血阵’！”白玉堂见识广博，脸色骤变，“这鬼阵法能腐蚀内力，消磨气血！”

赤魇尊者立于阵眼，骨刀黑气大盛，他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残忍：“能死在圣教秘阵之下，是你们的荣幸！受死吧！”

他身形一动，融入黑雾之中，下一刻，无数道凌厉无匹的黑色刀气自四面八方袭来，每一道都蕴含着蚀骨腐心的邪力！

展昭与白玉堂背靠着背，将剑法施展到极致，拼命抵挡。但在阵法压制下，他们的实力大打折扣，剑光不断被压缩，身上添了一道又一道伤口。展昭肋下的伤口在黑气侵蚀下更是恶化，鲜血汩汩流出，将他半边身子都染红，视线开始模糊。

“猫儿！撑住！”白玉堂急声大喝，画影剑舞得密不透风，替展昭挡下大部分攻击，自己却因此连中数刀，白衣尽赤。

展昭意识渐渐涣散，他靠着巨阙剑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怀中那枚麒麟玉佩似乎感应到主人危境，散发出微弱的温热，但这温暖在那滔天魔气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他仿佛看到轩辕天一站在远处，红衣如火，正对他微笑。

“天一……对不住……我……食言了……”

最后一道凝聚了赤魇尊者全部邪力的黑色刀气，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展昭濒临破碎的防御，自他后心要害，一穿而过！

巨阙剑“当啷”一声，脱手坠落在地。

展昭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所有的力气如同潮水般退去。他最后看了一眼白玉堂目眦欲裂的表情，看了一眼殿外灰暗的天空，然后，整个世界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展昭——！”白玉堂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却被数名黑巫教徒死死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挺拔的红色身影，缓缓地、沉重地倒在了冰冷的、被鲜血浸透的地面上。

血色，染红了观音阁。